第18章 章節
我找了句話。
“嗯,不過我沒參加。”她淡淡地說。
“?”我疑惑地望着她。
“我一直在你辦公室,等你。”她還是沒有表情。
“等到天黑?”
“不是,我在你小區看到了你,我就坐在那個涼亭裏。”她的聲音變小了。
“一直到剛才?”我的心在絞痛。
“嗯。”她低着頭玩着自己的手指。
“晚上你不回家,家裏人知道嗎?”沉默了好一陣子後,我望着窗外的閃着燈光的黑夜。
“我跟我奶奶說了,我來你這裏。”她也沒看我。
“對不起,我剛才……”我望着我的絞在一起的雙手。
“我很喜歡這張碟子”,她避開了我的道歉,笑了笑說,“讓我想起童年的時候,那麽單純那麽傻。”
“嗯。”我回應了一聲。“現在在我這裏還感到輕松嗎?”頓了一下我又問。
“很輕松。”她想都不想說。
“很晚了,洗澡睡覺吧。”我确實非常累。
“嗯。”她答應着,慢慢站起來,接過我找出來的衣服抱在胸前進了洗澡間。在她洗澡的時候我服了兩片安眠藥,然後打開那張備用的沙發床,跟我的床并排在一起。
等我也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的眼皮在打架了,我很高興自己的這種狀态,這樣我就會絕對安靜,她也就絕對安全。
“你是客人,還是你睡床上吧,我睡沙發床。”我躺到被窩裏。她正靠窗坐着,靜靜地看着我。空調的風輕輕地吹動着她的短發。
“答應我,要對自己好一點,要快樂。不要讓我不放心。”她繼續看着我。
“嗯,你也是,你也要好,你也要快樂,要好好學習……”我打着哈欠。
“嗯,我們都要好好的。晚安,慕晨雨。”她躺在床上,側過頭看着我。我怔了一下,第一次聽她直呼我的名字,感覺很新鮮,又很舒服。
“晚安,裴菲。”我像個小孩一樣笑着輕聲對她說。她的大大的眼睛和沉靜的面容開始變得模糊。“晚安,裴菲……”我無法再撐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香,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裴菲早不在床上了。她把我的床鋪收拾得很整齊。我迅速把頭轉向房門,看到她的衣服還挂在那裏,我的心放松了下來。我不想動,就懶懶地躺在那裏,她還在,在我家裏,在我不遠的地方。我不覺又閉上了眼睛。
“要起來了。”耳邊響起她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凝望這個我已經很久沒能凝望的心愛的女孩。她的臉又現出了久違的羞澀紅。我愛你,裴菲。我心裏只剩下這句話了。
“我要走了。我做了早餐,你等一下去吃吧。”她終于避開了我的注視,眼睛轉向窗簾外面的夏日陽光。
我的心瞬間又跌入了谷底,繼而是彌漫全身的冰冷。她又要走了,而且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還會不會相見。我不出聲,我不知道說什麽好,我什麽也說不了,只是使勁咬着自己的嘴唇,把頭轉向另一邊,雙手緊緊抓住沙發床的邊緣,我很害怕自己突然跳起來了,突然就抱住她不給她走了,突然就失控地說出許多沖動的話來。她的臉色也暗淡下來,然後到房門上拿了衣服去換。我的淚水飛速地滑下,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我不要她看見我這個樣子啊。
我**自己爬了起來,迅速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六月的天很藍很亮,六月的蟬聲陣陣,六月的早晨陽光已經很燦爛,六月的早晨有怡人的清風,六月的一切都晴明無比。我揉着眼睛,使勁吸着夏季的空氣,迅速回複着堅毅冷靜的慕晨雨。
我把她的書包從書桌上拎起來,走到客廳,她也出來了,正在我的小廳裏轉。
“嗯,你的書包。”我大聲說。她回過頭,詫異于我情緒的變化之快。
“我還沒祝賀你呢!你那麽棒,考上了最好的重點中學!不愧是我的學生啊!”我笑道。
“很榮幸曾經是你的學生。”她回過神來了,也笑了笑。
“也是我教過的最優秀的學生。”我繼續笑。
“嗯,我會讓你繼續為我驕傲的。”她終于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麽美麗的讓我心裏瞬間灑滿陽光的同時又戰栗不已的笑容。
“我相信的!”我說,“要不要把那張久石讓和宮崎駿的動畫音樂碟帶走?”我望向她背後清風拂動的窗簾一角,那張碟子正被窗簾輕輕**。
“好啊,我很喜歡那些歌。”她很高興,“聽起來就很快樂,很放松。”說着接過碟子就往外走,我木立在門口,直到她走進電梯轉身望着我,一直到電梯的兩邊門慢慢把已經失去了笑容的她的臉她的眼剪掉,遮蔽。
七、愛是什麽
下午,昨晚那個陌生的號碼再次出現在我的手機上。
我摁了接聽鍵。
“你好,我是裴菲的媽媽。”一個女中音。
我吓了一跳,頭皮發麻接着腦子一片空白。
“喂,喂,慕老師嗎?”那邊不斷在問。
“嗯,對。”我的腦子終于會動了。
“我想跟你見個面,可以嗎?”
“嗯。”我機械地答應着,頭皮又一陣發麻。
“好,那我到你家接你。”
……
半小時後,她出現在我小區的門口。不用她介紹我一眼就認出她了。那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跟裴菲一樣的眼睛,跟裴菲一樣的美麗,跟裴菲一樣的高挑。只是欠缺裴菲的陽光和明朗,她像一個與世隔絕的憂郁又冷漠的女人,讓人一見頓生寒意。
“慕老師很年輕漂亮!”她走到我身邊微微一笑着握了握我的手。
我一下子産生了錯覺,好像眼前拉我的就是裴菲。
“謝謝,你才是真的漂亮!”我也笑了笑。
“慕老師很辛苦吧?那麽瘦!”她上下打量着我。
“還好。”
“我們找個餐廳坐坐,好嗎?”
“好的。”我帶她到我附近的那家環境優雅的西餐廳。微弱溫暖的燈光,咖啡色的綿軟的沙發,潔白的餐桌,繡着暗花的白色餐巾,發着瑩白亮光的白瓷餐具,插在桌上小花瓶的紅玫瑰……我的心慢慢安定了下來,在她對面坐下。
“我怎麽稱呼你呢?”我問。
“哦,我姓陳,你叫我陳小姐吧。”她淡淡一笑。
“陳小姐也在這座城市工作嗎?”
“我在新加坡。”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在新加坡生活十年了,開時裝公司,最近回老家看父母。”
“是吧,真好。”
“生活所迫,沒辦法。”她端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
“謝謝你對裴菲的關心,她常常提到你。”她誠摯地說。
我愕然。
“裴菲奶奶說的,我跟她常聯系。”她微微一笑。
“哦。”我望着她化了妝但仍掩飾不住憔悴的臉。
“裴菲在學校怎麽樣?”她關切地問。
“很好。她很上進,學習目标明确,有理想,成績也很優秀。”
“心理狀況怎麽樣?”她突然有點緊張。
“沒問題啊,很健康很陽光!”我很奇怪她的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她低頭喃喃地說,“只要心理健康,不像她爸不像我……”她突然打住了,眼睛閃爍地看了我一下。
“沒關系。”我沖她笑了笑,心裏卻疑惑不已。
“離異的家庭對孩子的影響很大,但是我沒辦法啊。”她恍惚的眼神讓人感覺她仿佛生活在遠古時代。
“裴菲的奶奶是個很健朗的老人,裴菲被她帶得很好,你不用太擔心。”
“是啊,她奶奶帶比我帶好……我,我有嚴重的憂郁症,已經服藥十幾年了。”她茫然悵然說。
“但你給我的感覺很好啊!”
“我情緒很不穩定,不敢接近裴菲,我離婚的時候她才兩歲,後來我就沒見過她了,只能看她的照片……”她突然落淚了,我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一次回來見到她長這麽大了,真想跟她相見,但是我不能……”她低下了頭。
“為什麽不呢?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我怕我會情緒失控,我又不能給她帶來什麽,能夠不影響她我就很滿足了……”她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我遞給她一包紙巾,靜靜地看着她發洩。
我想到了我的母親。
母親失去了兩個女兒兩個丈夫,孩子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她不舍我們三姐妹的分離,迫不得已分開後,她就常常跑到那兩戶人家的村裏,遠遠地偷看她的女兒,一開始每次回來都流淚,後來變得心滿意足了,好像每一次的“偷看”能讓她陶醉很久似的,等這種陶醉過去了,她就又去偷看一次……繼父的去世讓她變得像個木頭人,但她還是默默地承受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