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雖然剛剛才從同事們口中聽說賀闌來到這裏的消息,但阮煦也沒想到,他只是一擡頭,就看到了對方。
不過賀闌明明該在七樓,為什麽會在這裏?走錯樓層了嗎?
阮煦覺得自己作為這裏的員工,理應替賀闌帶路。
于是他朝着賀闌走過去。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當他往賀闌走去,還沒有靠近對方的時候,他就看賀闌的身影倏地往後縮了回去。
阮煦意外地出聲道:“賀……”
他那兩個字還沒有說完,賀闌已經迅速地消失在了拐角處。
阮煦:“?”
他眨了眨眼,不解地盯着賀闌消失的方向,同時身後的兩名同事也走了過來,他們剛才的角度沒辦法看到賀闌的身影,但他們卻把阮煦的異樣給看了進去,于是兩名同事好奇地打量着他,忍不住問他:“發生什麽了?你剛才在叫誰?”
阮煦想了想,猜測賀闌剛才會躲,可能是因為不想被人看見,畢竟他的身份擺在那裏,總有許多人說着他的事情,聽信那些奇怪的傳言。
于是阮煦搖搖頭說道:“沒什麽,我剛才看錯了。”
兩名同事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太過在意,他們說說笑笑地又聊了一陣,等來活了就迅速離開了。
沒了其他人在,阮煦于是也走回到了自己的診療室中。
不過就在他推門的瞬間,他注意到了自己診療室中的情景。
他的診療室窗戶已經被打開了,開門的瞬間風輕輕卷起淺色的薄窗簾,穿着黑色軍裝身形高挑的雌蟲就站在那裏,他雙眸漆黑直直注視着阮煦,淡色薄唇緊抿着,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卻莫名比以往多了幾分柔和。
阮煦怔在原地,不由得看了看門外,剛才賀闌迅速逃竄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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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明明看到賀闌飛快離開,怎麽轉眼賀闌又出現在了他的房間裏?
就在阮煦對自己的記憶感到疑惑的時候,賀闌輕咳了聲,主動開口解釋道:“剛才有外人在,所以我想換到這裏來和你說話,不會有其他人打擾。”
阮煦聽着這話,恍然點了點頭。
賀闌應該是不希望在外面和自己扯上聯系,畢竟他是雄蟲,賀闌不喜歡雄蟲。
似乎是看懂了阮煦的表情,賀闌臉色微妙地變了變,又迅速開口道:“我的意思是,不想讓我的出現打擾你在這裏的生活,讓他們知道你和我的關系,你以後在這邊會多很多麻煩。”
阮煦聽着這話再次怔住,随即他笑了起來:“嗯,我明白了。”
好險沒造成誤會,賀闌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對于能夠在這裏見到賀闌,阮煦是高興的,不過他想起了剛才同事談話裏提到的事情,他連忙問道:“受傷的雌蟲怎麽樣了?他還好嗎?”
“嗯,已經醒過來了,不用擔心。”賀闌點頭應道,同時往房間裏四周看了看,“這裏就是你的治療室嗎?可以帶我參觀一下嗎?”
阮煦再次點頭:“當然可以。”
兩個人在房間裏待了不短的時間,單純的雄蟲根本意識不到賀闌的居心不良,于是真的認真替賀闌介紹起了他的工作環境。
他不停地誇贊這座治療所的好,介紹到最後幾乎把自己所有能用的說法都用上了。
賀闌經歷了這麽多事情,怎麽不會聽不出阮煦的意思,他幾乎是聽到一半就看出了問題,等阮煦把話說完之後,賀闌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問道:“你擔心我不喜歡這座治療所?”
阮煦被說中心事,終于低聲解釋道:“剛才你來之前,我聽到同事在說話。”
他把內容大致告知了賀闌,沒說開口的人是誰,只在交代後才說道:“我看你來這裏後似乎心情不太好,你又是蟲盟首領,大家都很怕你,所以……”
賀闌聽到最後都有些啞然失笑:“你擔心我不滿意,所以打壓這裏?”
沒等阮煦說什麽,賀闌已經擺正神色解釋道:“我不會那樣做的,蟲盟有蟲盟的律法,我雖然是首領之一,卻不會濫用權力随意處置任何人。”
雖然他如果想做這種事,其實也很簡單,只要随便挑點纰漏之處就夠了。
賀闌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手段并不光明磊落,但……這種話他當然不會告訴阮煦。
阮煦聽了賀闌的話,有些窘迫的說道:“是我想岔了。”
他們兩個人在房間裏待的時間已經很長了,也是因為這樣,阮煦的休息時間過去,新的病人也來到了診療室的門外。
聽到敲門聲以及門外病人的聲音,阮煦和賀闌頓時看向彼此。
賀闌不希望自己和阮煦的關系暴露,這樣會打擾到阮煦的工作,但實際上他私心卻是希望有人能夠知道,這只雄蟲早已經有所歸屬——
這個念頭只是很短地晃過了賀闌的腦海,很快他就将其按捺下來,開口說道:“我先……”
阮煦聽他出聲,當即擡頭看他,上翹的眼睫眨出很漂亮的弧度。
賀闌突然覺得被那睫毛撓得心裏有些發癢,他沉默了瞬間,心裏想的卻是,今天的指揮中心其實沒有那麽多事情要忙,他在出來之前都已經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了,而樓上那個傷患的情況也已經穩定了,他守在這裏等會兒再去打聽點情報也是很正常的決定。
這麽想過之後,賀闌覺得自己說話的時候底氣也足了許多,他再次開口道:“我很好奇你治療的方式,我能在旁邊看看嗎?”
怕被拒絕,賀闌又在阮煦開口前迅速補充道:“我不會出聲不會亂動,就在旁邊看看而已。”
阮煦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但既然賀闌說了,他也沒有拒絕,點頭說道:“當然可以。”
他認為賀闌是因為有必要的原因,所以才會提出這種請求。
但實際上賀闌只是單純的想待在這裏而已。
當然賀闌不會毫無僞裝地待在這裏,最後他還是換了裝扮戴上墨鏡,将自己的真實樣貌藏了起來,在手忙腳亂地準備一陣,确定不會被人認出之後,阮煦将新來的病人請了進來。
進門的病人是個四十來歲的高瘦雌蟲,看樣子應該是文職人員,他進門的時候滿臉愁苦地捂着腦袋,似乎是痛得狠了,不過等進門之後,他立即就注意到了戴着個墨鏡站在阮煦身旁的賀闌。
他腳步霎時頓住,有點迷茫地問道:“那個,他是?”
阮煦臉紅着替賀闌撒謊:“他是我的助手。”
高瘦雌蟲點了點頭,雖然驚訝于賀闌身上的危險氣息,以及這麽厲害的雌蟲居然是治療助理,但他還是沒考慮太多,很快地就坐到了阮煦面前的椅子上:“那就麻煩您幫我治病了。”
說完這話,他忍不住又盯着阮煦,情不自禁說道:“您真好看。”
阮煦怔住剎那,想不出該怎麽回答。
但角落裏卻突然射來了一道鋒利如刀的視線,瞬間阻斷了病人的話語。
接下來阮煦和病人交流了病情,阮煦大概弄清了他的狀況,于是說道:“我這就開始進行治療,不過初次進行精神治療可能會不習慣,可能會需要用上一點束縛手段。”
這是精神治療的常用手段,畢竟治療症狀較重的病人時,經常會遇到病人發狂的狀況。
而雄蟲體弱,通常是沒有辦法控制他們的,所以這也是對雄蟲必要的保護方式。
但聽見阮煦這麽說後,病人愣了一下,卻不情不願地說道:“可以不用這種方式嗎,我不習慣這樣。”
阮煦有些為難。
這時候,原本安安靜靜站在他旁邊的賀闌走了出來。
賀闌原本安靜地當着背景板,墨鏡下的眼神幾乎都給到了阮煦的身上,并沒有在意其他人,但聽見這話,他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朝阮煦投去視線,似乎在做某種無聲的詢問。
阮煦沒看懂他的意思,但看他似乎想做什麽,于是輕輕點了頭。
看阮煦給了肯定的答複,賀闌這才走到病人面前,用沉冷卻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不想被綁,那就讓我來按住你吧。”
病人迷茫地看着賀闌,看着這個戴着墨鏡壓迫力極強危險系數極高的家夥朝自己步步走過來——
病人瞬間慌了,連連後退擺手:“那個,那個要不然還是算了,我,我答應還不行嗎!”
賀闌仿佛沒有聽見這病人的示弱,墨鏡之下的下颌線緊緊繃着,看起來相當不近人情。
接着他停步在病人面前,冷冷伸出了雙手。
喀嚓。
這天阮煦的診療室裏,傳出了雌蟲驚天的痛叫。
治療精神問題,會慘叫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然而叫成這樣的,卻也實在少見。不少治療師和病人,在路過診療室的時候,都忍不住往那處緊閉的大門看去,尋思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不過最後大家發現,阮煦今天的治療效果格外地好,本來只剩半條命進去的雌蟲,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生龍活虎,連聲音都中氣十足了。
就是看起來精神雖然好了,身體卻受到了不小的創傷,連走路姿勢都是歪歪扭扭的。
有人好奇詢問病人的診治過程,病人龇牙咧嘴只說治療師是溫柔和善治療能力極強的,就是跟在他旁邊的那個助手實在是過于兇煞,希望下次能夠改正态度。
這讓衆人不禁更加疑惑,助手?沒聽說過阮煦治療師有助手啊?
這麽起了頭之後,接下來的幾天裏,賀闌天天都會借着關心傷患的理由,在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之後,朝治療院這邊跑。
好在這段時間并不忙碌,賀闌也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麽罪惡感。
不過因為探病的頻率實在是過于高了,這給受傷的軍部雌蟲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天天惶恐地猜測着一向冷漠壞脾氣的賀闌首領為什麽要這樣探望自己,愁得他連治療院最好的病號餐吃起來都覺得不香了。
當然賀闌并不清楚病號的憂郁,他最近的心情相當不錯。
賀闌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能這樣悠閑自然地和阮煦相處了,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面,他每天都只有晚上能夠和阮煦見面,兩個人明明住在同個屋檐下面,然而共同的話語卻少得可憐,再加上剛開始坦白過的那段時間,阮煦對他很是小心翼翼,連相處都是隔着層客氣在其中的。
像現在這樣自然而然地交流,毫無隔閡的聊天,在賀闌看來竟然有種近乎奢侈的感覺。
賀闌每天都會作為“助手”待在診療室裏,當然,他并沒有經常像上次那樣出手教訓病人。
畢竟治病是阮煦的工作,賀闌不想打擾對方,他更喜歡待在旁邊看阮煦的診療過程,阮煦的治療方式在他看起來可稱優雅,每個動作每個神态,都是賞心悅目的模樣。
只有遇到極少數在診療室作亂,開口調戲阮煦,或者不肯遵循規矩的人,才會讓賀闌親自出手教訓。
許多天下來,賀闌來“陪診”,阮煦等待賀闌到來,仿佛已經成了他們共同的默契。
不過這樣的日子并不能持久下去,因為那名受傷的雌蟲身體已經快好了。
賀闌沒想過對方的身體能好得這麽快,畢竟在他的印象當中,像這樣的重傷,至少該能給他提供半個月以上和阮煦接觸的機會才對。
直到他暗中派甚海調查,他才明白,原來是因為他每天的到來,導致治療所倍感壓力,所以每天派出最好的外傷治療師,并分配最好的醫療資源給傷者,以便能夠最快地治好傷者,送走他這個瘟神。
賀闌對此有些無言。
他于是開始思考,看來要想再接近阮煦,他還得再換個別的辦法。
當然,除了白天的時候跑到診療室見阮煦,賀闌在其他時候也沒有閑着。
自從上次發現阮煦對電影十分有興趣之後,賀闌就開始想辦法找各種電影,然後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拉着阮煦晚上和他一起看。
然後賀闌發現,阮煦其實并不只是喜歡看星予拍的電影。
縱然星予的出現讓他特別興奮,但其實其他故事,阮煦也依然能夠看得津津有味。
經過多天的觀察,賀闌發現過去滿腦子都是戀愛的阮煦,最喜歡看的電影類型竟然并不是與愛情相關的,而是那種雌蟲們打來鬥去,滿屏幕都是肌肉和鮮血的電影。
這樣的發現,事實上讓賀闌心裏有些沉重。
他對過去的阮煦記憶太過深刻,知道那雄蟲以前腦子裏面想得最多的東西,就是與戀愛有關的東西,阮煦仿佛對親密關系有種依戀,即便是什麽都不做,也總喜歡靠在他的身上。
然而這樣戀愛腦的阮煦,現在竟然也改變了喜好,不再愛看戀愛電影了。
賀闌深知這都是他的欺騙所造成的結果。
他對此尤為在意,好幾次晚上挑選電影的時候,他都故意擺出一部戰争題材和一部愛情題材的電影,讓阮煦自己選擇,然而阮煦每次選擇的,毫無疑問都是戰争類型的電影。
賀闌逐漸感覺到挫敗,然而看着阮煦緊盯屏幕認真的模樣,卻又說不出話來。
直到這麽持續了十天之後,某天晚上賀闌終于忍不住了,在假裝不在意地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後,賀闌試探地問出了心中的問題:“你現在已經不喜歡看戀愛電影了嗎?”
阮煦根本沒注意到賀闌的心情起伏,他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着賀闌:“嗯?我一直都不喜歡啊。”
賀闌有些怔住,連忙問道:“為什麽?”
阮煦也有些不明白賀闌的意思,他理所當然地解釋道:“因為我在高塔就經常看戀愛故事,已經看膩了呀,我早就過了看那些東西的年紀了。”
他為此還擺出了成熟穩重的表情。
賀闌:“……”
他莫名覺得怪異,但想想還是繼續問了下去:“那你現在喜歡看戰争題材的電影,又是為什麽?”
阮煦聽到這個頓時感興趣起來,開開心心的解釋道:“因為這種電影有很多雌蟲啊,各種各樣強壯帥氣的雌蟲,我都喜歡看!特別是他們戰鬥以後滿身是血和汗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這個解釋讓賀闌沉默了下來。
他擡頭看向此刻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戰争畫面,突然覺得畫面裏那個衣衫破損的雌蟲明星看起來相當地刺眼。
戰争片的雌蟲穿這麽少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