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過一次,他說過後又立馬後悔了,開始強調那種不忍心也只有一丁點,像一粒灰那麽小。那時他混混噩噩感着冒,整個人縮在我懷裏,低聲說着這些,還說到他不知怎麽回事就把那包手帕紙用掉了,他說着說着就咳嗽兩聲,鼻頭和眼睛都因為低燒有些發紅,我把他抱緊,跟他說乖、沒事,他慢慢睡着了。
我問流川我們什麽時候那個上的,他說是在大前年的夏天,可是如前所述,大前年的夏天,實際上我們剛剛認識。那個夏天流川剛剛告別他的高中,而我則渡過我的四分之一的大學,他那時和現在一樣白,脾氣也比現在好不了多少,而我當時因為是從北方來南方念書,水土有點不服,比現在黑瘦,穿衣品味也和現在有很大不同,那時我們相遇,氣氛很不和諧,認識了等于沒認識,一點都沒那個起來。後來到了夏末秋初,流川成了我大學的學弟,老在一個實驗室裏幹活,接觸多了,才開始有了點那個的趨勢。
教授,你肯定認識三井壽,他上過你的課,後來還差點考了你的研究生。他那時也在實驗室,他總號稱自己是我和流川的愛情見證人。他最近聽說你要我寫這個東西,還自告奮勇向我提出代寫,他說他寫得肯定比我好,這個我信。三井有點文學天賦,他常常口頭敘述他高中時的一段流氓生涯,能講得讓人血脈贲張,我想那可能和他的語氣和停頓方式有關,他措辭也有種一般人不懂的藝術。如果讓他寫,肯定能把我和流川的感情寫得讓你
動容,看完後灑下幾滴老淚也說不定。但是他喜歡玩點魔幻現實主義,比如他很可能在交代材料裏加入一些黑道背景,估計要把我寫成一個來自金三角的販毒份子,而流川大概會具有多重身份,其中一重是苗族的蠱師,一重是北歐的王子,故事一共有八個視角,也許将分成十六條線索敘述,最後有二十三個結局,他喜歡搞這些,這就會給你的閱讀和理解帶來障礙,所以我婉言拒絕了他代寫的好意。
三井說,如果讓他寫,他要用跳躍的手法寫我和流川的感情,他會花很多文字寫我們如何形同陌路的相處,然後猛然提到,某天,他和他開了第一個玩笑,一切忽然好轉起來接下來又是一大堆文字寫我們如何作為朋友相處,再猛然提到,某天,他和他吻在一起,忽然成了情人。我想他要這樣寫,是他不得不這樣寫,因為這種跳躍的感情正是他所親眼目睹。在我和流川之間,一直流淌着一條浮動的河,其中的溝壑和暗湧每天都在潛移默化但只在它忽然泛濫的那天才為人所知。
我早就承認一點,我很早就對流川有好感,可能要追溯到剛認識他時。後來我們經常在實驗室裏一塊兒吃午飯,有天他兩手并用的吃着一塊大排,腮幫子鼓得很高,那天我确定了自己喜歡這個生機勃勃的食肉動物。我沒有說出來,只是後來他吃東西時都愛偷瞟他每瞟一次就确定一次自己喜歡他,這樣就在心裏一次又一次的不知道确定了多少次。但這都只是單方面的确定,還算不上和流川真正的好上。
下面要提到一條狗,這條狗的意義非凡,它的檔案我想要事無巨細逐一記載,但等我再去打聽時,它的主人和它都已經銷聲匿跡。在那時,它大概是一只三四歲的壯年雄狗,它身體肌肉明快,四腿結構修長,鼻子總發出赫赫的噴響,它是校門口打印社的狗,那天我拿着一垛資料去複印,它蹲在門口,忽然撲向我,在我腰上啃了一口。事後它主人說可能是因為我發型像它小時候一個用煙蒂燙過它屁股的人,這個理由如果是真的,那從此朝天發的人遇到此狗都難逃厄運。因為這條狗,我躺進了醫院,而一切意義源自于此。
流川說他來看我,因為大家都來看我,他想了想,覺得我平常對他也不錯,他就也選了個時間來了。流川來的時候是個黃昏,我正挂完一瓶水,我的臨床不久之前剛剛出院,在他的床頭櫃上,擱着一瓶吃空的鳳梨罐頭,就在那股又涼又甜的味道裏,流川走到我跟前,朝我打了個招呼。那時我的傷口還在疼,一陣接着一陣,抽得整個人怏塌塌的,從流川走進來起,我像是得了救,我飛快的做了一個決定,我要開始集中全力的看他,當時我什麽也不願多想,就覺得他好看,多看幾眼就顧不上傷口疼了。
我故作正常的和流川随便聊了幾句天,我問他吃過晚飯沒有,當天都上了什麽課,後來就聊到了我被狗咬的事,聊到了狂犬病。流川小心翼翼的問我,“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變瘋?”他當時的表情非常認真,眼睛一閃一閃,簡直可愛極了,我強忍住笑意說,好像是有點瘋。他很是同情的點了點頭。後來他又問我的傷口有多大,我說挺大的,你問這個幹嘛,該不是想替我去回咬那狗,給我報仇吧,我當時好像說上了瘾,我還看着流川說,你嘴這麽小,肯定咬不了它那麽大一口。我承認,我說那些話時,肚子裏全是壞水,我說流川嘴小,就想着伸手去摸摸,或者幹脆去親一口他的嘴,我當時已經喜歡他很久了,加上的确又被疼痛折磨的有點發瘋。流川說我這個人一向喜歡胡說八道,那天也對他胡說了很多鬼話,其中一些他聽了很不高興,比如我說他嘴小,就種屁話就是說女孩子的,他說要不是看在我生病的份上,他早就揍我了。可他說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想到,我居然還瘋到一下子将他壓在床上。其實這件事我忍了很久,當時流川正被我說的不高興,臉漲得有些紅,看我時橫眉怒目,但是那眉那目又是那麽的招人,我終于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抱過來牢牢壓在身下。流川說那時他真完全傻了眼,連掙都忘了掙,他聽見我大聲嚷了一句,“流川,我要開始咬你啦,”就等着我去咬他,他說他看見我臉開始湊過去,就閉上眼睛他當時只有一個想法,今天要被這個狂犬病咬死了,結果我沒咬他,卻含着他的嘴輕輕吻起來。那時我頭腦發暈,流川的身上有股香味,我抱着他時就更加發暈。他的唇很軟。因
為他在不時的喘氣,總有一種植物經脈一樣的氣息将我和他串聯起來,後來我吻得忘了情他卻清醒過來,他劈手就在我臉上使勁兒掐了一絞,疼得我直倒抽氣,他推開我,罵了句“見鬼”,又踢了我一腳,就氣急敗壞的要走,我返過神,抓住他不讓他走。
流川說那時你臉皮厚的不象話,我說這沒辦法,要是我臉皮不厚,你當場就閃人了,咱們倆有沒有今天就很難講。當時我只想留住流川,也不拘用什麽方法,我急急忙忙的說“我道歉我道歉,成麽流川,剛才是我不對,”流川說,我當時看起來的确表情愧疚,他就心軟了一下,結果沒想到轉眼我又開始滿口胡言了,我見他沒走,就笑嘻嘻的說,“流川你得留院觀察一下,說不定剛剛被我咬了一下,也被傳染啦。”流川說他聽了簡直勃然大怒,認為我已經無賴到沒治了,可是他聽見我繼續說了一些話,又氣不起來了,我說,“你別走行吧流川?我得看着你,傷口才不疼,你別和我生氣,你肯定不知道,我這樣天天喜歡你想着你都好久啦。”流川說,那時我說話就是這樣癫三道四、邏輯混亂,一會兒讨打,一會兒又讓他有些尴尬,但是歸根結底,其實那時他留下沒有走,不是因為我臉皮厚、也不是因為我說的那些話,而是因為實際上,他也喜歡着我——他說,就算我什麽也不說,他也不會走,他說那時他也已經喜歡我很久了。
寫到這裏我松了口氣,我數了一下,5000多個字,總算把我和流川的不正當關系如何開始交代完畢。要說具體時間,應當是前年的春天,在我們認識之後差不多半年,因為我有一個印象,在我們好上之後不久,就過了清明。學校給每人都發了一只青團子,糯米食品,裏頭包着一窩的豆沙。那天我和流川說好晚上一塊兒吃飯,流川雖然住校,但他自己家也就在學校裏,他教師子弟,他還為此和家裏鬧了點矛盾,他在外地工作的小姨回來探親,他爸媽非要讓他在家吃飯,後來他只好打電話給我,讓我在他們家樓下等他,說他一吃完就出來。流川他們家所在的教師公寓是一幢新樓,在更早的時候,這塊地皮之上還是學校的老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