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去你家
池明遠嘴角扯了扯,挂斷電話,好像沒有能約出來喝酒的人了,手指懸在許小川電話號碼的上方,猶豫着要不要撥過去,面對許小川總有種莫名的心虛,當初是許小川讓他幫忙照看林槐,他卻把林槐“照看”到床上去了,唯數不多的道德感壓迫着池明遠,算了,不打了。
剛要返回界面,手指一碰電話撥了過去。
趕緊挂斷,三秒後許小川給他回電:“明遠,好像好久沒聽到你聲音了,這麽晚找我有事?”
“沒事,剛……按錯了。”
“正好,我還打算給你打電話,這兩天一直忙,忙忘記了。”
池明遠生怕他提林槐,“是有什麽事?”
“我前天在醫院碰到你爸和鄭助了,他倆從超聲科出來,也不知道是誰病了。”
“年紀大多多少少有點毛病,管他們誰生病,倒是你,你去醫院幹什麽?”
許小川語帶掩飾:“我那個,我陪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你在那邊有什麽朋友,是那個什麽先生?上次來過的?”
“嗯,別說他,說下林槐,林槐最近怎麽樣?”
池明遠一滞,含糊道:“你還惦記他?”
“沒有,就順帶一問。”
“他有人追,跟別人在一起了。”
“什麽?他跟別人在一起了?男的女的?”
池明遠搓搓鼻梁:“男的。”
許小川來勁了:“我認識嗎?”
“認識……吧。”
“我靠!是誰?”
“等你回來告訴你,就這樣,我有電話進來。”
挂完電話池明遠暗罵了聲“操”,當初他怼許小川的話現在變成一萬塊大石頭來回砸他的腳。
林槐一個人分身乏術,鄭同修交待的項目方案他修改後放一邊打算下午送到對方公司,手邊現在的工作交給周航,讓周航将手上的标書打印訂裝,分裝好送到A組現在正在對接的客戶手中。
晚上,林槐剛回到家接到周航電話:“槐哥,不好了,出事了!”
“怎麽了?”
原來是裝訂标書時周航剛好肚子痛去洗手間,裝了一半的标書交給姜黎,姜黎又正好接電話,讓她那個在B組實習的表妹幫着裝訂。
表妹裝訂時不小心把一旁的奶茶打翻差點弄濕标書,趕緊将标書全部挪到另一張桌上,這一挪未裝訂的标書順序打亂,她将A标書的前三分之一跟B的中間部分裝訂到了一起,而A标書的中間部分則是裝訂到B标書裏面,兩本标書徹底打亂。
下班前周航将标書送至客戶公司,回到公司無意聽到姜黎表妹說起B标書中間的一個身份證名字,說那名字是個生僻字,自己從來沒見過也不認識。
當時周航愣了下,後面到家才反應過來,B标書的法人代表身份證根本沒有生僻字,有生僻字的是A家的,趕緊打給姜黎,姜黎又打給表妹,一問,三人一對,總感覺不對頭,裝訂标書的辦公室有監控,三人一查,果然是表妹左手的拿到右邊,右手的拿到左邊,兩邊剛好裝錯。
周航急得一直解釋:“對不起槐哥,你一直跟我們說裝訂标書的時候一份一份檢查好了拿進去,我今天太忙了三份一起拿過去,我的錯。”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你也別慌,我聯系客戶,看能不能把标書換回來,你現在把正确的打印出來裝訂好,我過去拿。”
“已經訂好了。”
“好,那就兵分兩路,你現在帶着文件往客戶那邊趕,我從我家這裏過去。”
挂斷電話林槐聯系客戶,這個客戶跟鄭同修之前因為合作的事發生龃龉,一聽是和創的,打着官腔:“鄭總的同事啊,這樣啊,事情我已經了解了,我現在在外面吃飯,明天到公司再說吧。”
“何總,這份文件明天上午八點半要用,拜托您了,勞煩您跟下面人打聲招呼,我們現在過去換。”
“不是我不幫,我們部門聚餐,所有人都在聚賢樓吃飯,公司沒人,沒人給你換,明天請早吧。”
明天公司開門前拿去換根本來不及,三千多頁的标書,每頁都要蓋客戶公司的章,三個人蓋都得蓋一個小時,必須今晚換。
林槐不是個死板的人,“何總,我送去聚賢樓勞煩您接收下行嗎?明早我再去貴司蓋章。”
“我也不是存心為難你,要不這樣,你跟鄭總說聲,讓他知道個信兒。”
意思很明顯,必須鄭同修出面,林槐打給鄭同修,沒說過程,只講結果,結果就是文件訂錯,何總點明要鄭同修跟他聯系。
鄭同修在五分鐘後給林槐回電:“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你送到他們吃飯的地方,那老狐貍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讓你過關,你多留心,實在不行标書扔他們吃飯的地方,明天開标沒标書他們比我們更急,裝模作樣罷了。”
“明白了鄭叔。”
跟周航接頭取得标書,林槐問周航:“确認稿有發給何總嗎?”
“我……急忘了,我現在回公司發,順手轉成PDF格式,轉完忘記上傳郵箱了。”
周航急匆匆又返回公司大廈,在公司門口碰到池明遠,“周航,什麽事跑這麽快?你們經理呢,在上面加班嗎?”
池明遠跟張知賀吃完飯經過大廈看見16層燈亮着,以為林槐在加班剛想上去看看。
“池經理,沒有呢,我們經理去送文件了。”
“這麽晚送什麽文件?”
周航三言兩語把事情轉述給池明遠,池明遠劍眉緊蹙,轉身按響停在不遠住的車,那個姓何的他聽舅舅說過,前些年在一個地産公司擔任過銷售總監,出了名的難纏,他都能想象的出林槐被他刁難的樣子。
林槐将文件送到聚賢樓,推開包間門時包間內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他身上,坐在首位端量着他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何總,林槐禮貌地叫了聲“何總”。
主位的人沒出聲,坐在他旁邊的男人說:“來送文件的是嗎?外面等着吧,我們吃完再叫你。”
林槐不卑不亢的當着所有人面解釋今晚必須蓋章的事,并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主位的人傲慢地點點身旁的位置,“小林是吧,鄭同修先前打電話的時候提過你,過來坐過來坐,站着幹什麽。”
坐他旁邊的人趕緊讓開,林槐坐過去,旁邊的人已将倒滿的酒遞到林槐前面,林槐接過,對着何總舉杯:“何總,這杯自罰,是我沒做到位。”
一空杯馬上有人斟滿,旁邊的人說:“這酒桌上的規矩罰酒一向是三杯。”
林槐二話不說端起第二杯一仰而盡。
話說到這份第三杯也是避不了的,林槐自覺飲滿三杯,這些人哪這麽輕易放過林槐,何總指着桌上大半瓶洋酒,點點桌面:“林經理爽快人啊,你可比鄭同修那老狐貍讨喜多了,這樣吧,這半瓶酒你喝了,文件我們自己蓋章,錯訂的我讓人送去你們公司。”
怎麽算都不虧,周航和姜黎不會被鄭同修責罰,姜黎的表妹不會因此丢工作,至于他自己,鄭同修幫他的夠多了,只當為鄭同修争個臉面吧。
林槐拿起桌上的酒瓶,慢慢倒滿一杯,不驕不躁地一口一口飲酒,洋酒辛辣,喝進去的每一口都像燒着火的酒精往胃裏蹿。
酒瓶見底,林槐平靜地抽出一張紙擦手,“何總,還有什麽指示嗎?”
何總帶頭鼓掌:“好樣的,我們公司正需要林經理這種人才,林經理可以考慮考慮到我這邊。”
“多謝何總厚愛,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了。”
林槐剛走出聚賢樓大門,看見不遠處飛奔而來的池明遠。
池明遠跑過來用力扯過林槐:“怎麽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還行,喝了半瓶洋酒算嗎?”
“靠!誰讓你喝的,是不是那個姓何的禿頭?”
池明遠說着拽着林槐往裏走,林槐飄乎乎的,“幹什麽去?”
“禿頭讓你喝半瓶,我找他去,讓他喝三瓶。”
林槐想笑,他反手胡亂一抓,抓住池明遠手腕,像大人拉小孩似的,“別幼稚了,這種話太中二了,事情解決了,走吧。”
池明遠剛豎起的毛刺被林槐這麽一抓,霎時無影,林槐的手指很暖,池明遠偷偷回握住他的指尖,“行吧,你說不去就不去吧,車停外邊了,走吧。”
聚賢樓在一個商場的對面,商場門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廣場,廣場附近不能停車,車得停在地下,池明遠趕時間,随意将車抛在路邊,等他和林槐過去,車已不見,保安告訴池明遠車因為占道被拖走了。
林槐以為池明遠會生氣,但他只是無所謂的點頭,扭頭看林槐:“你還行?打車送你回去?”
林槐有點暈車,喝過酒坐車十回有九回會吐,他現在只想好好吹吹風,“走走吧,我有點難受。”
池明遠見他走路晃晃悠悠的,蹲在他前面一個起身加一個用勁将林槐背到後背:“我背你吧。”
罕見的,林槐沒反抗,輕輕挽住他脖子,這個時間路上行人寥寥無幾,路上一輛又一輛汽車疾行而過,池明遠背着他安靜的往前走,路燈下他背着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林槐閉上眼趴在他背上,記憶中從來沒有人背過他,林簇身體不好經常生病,生病的時候他總是縮成一團像只被雨淋過的小貓咪,那時的于鳳芝總會将林簇綁在後背背着,一邊叨叨一邊搖晃,而林簇總是一臉滿足的趴在于鳳芝背上,偷偷眯眼笑,那時的林槐總是想,不知道被人背是什麽感覺。
“你應該多吃點,太輕了。”
“嗯。”
“林槐。”
“嗯。”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喝過酒的樣子很乖。”
還很可愛,軟萌軟萌的。
林槐在微醺中迷失方向,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池明遠也沒那麽惡劣,至少現在這一刻他是高大的,溫暖的。
池明遠問一句,他答一句,難得的和諧,一直走,走到這條路的盡頭,池明遠問他:“還想去哪?”
“不知道。”
“那你慢慢想,今晚背你走一晚上,你想去哪都行。”
城市的灑水車在夜裏安靜的替道路兩旁的綠植澆水,黑夜裏司機大概沒看清綠植內側的二人,兩人被淋濕一身,池明遠還沒來得及說話,林槐擡掌向上:“下雨了嗎?”
池明遠只當他醉了,醉酒的人要哄,“是,下雨了。”
“我們沒傘。”
池明遠看着馬路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将林槐放下,“你等等,別亂跑,別亂動,我很快回來。”
他幾乎是飛奔向對面的,幾分鐘後池明遠拿着一把七彩傘跑回來,撐在林槐頭頂,“什麽破店,全是花花綠綠的傘,黑色灰色一把都沒有。”
林槐擡頭看,“這把挺好的,像彩虹,很特別。”
池明遠不經誇,明明是誇傘他聽着也舒心,再次背起林槐拐個彎繼續往下條道走。
路口兩個年輕人站在路燈下擁吻,池明遠“操”了聲,小聲:“大半夜路上親,有沒有道德。”
林槐突然笑了下,池明遠扭頭看他:“我也挺想親你的,給親嗎?”
林槐收好傘,把他的臉扳回去,“去你家吧。”
“什麽?”
“不是說路上親不道德?”
池明遠像是得到什麽訊號,腳步加快小跑着跑到路邊攔車,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司機降下車窗看清池明遠背着個人,搖頭:“喝成這樣,你找別人拉吧,可別吐我車上。”
“車費三倍。”
司機剛升上去的車窗再次降下來,車緩緩後退兩米穩穩停在池明遠面前,司機喊:“兄弟你看着點啊,可別吐我車上。”
林槐從池明遠後背下來,沖司機擺擺手:“放心吧,沒醉。”
一路上池明遠偷偷把玩着林槐手指,從尾指指尖摸到掌心,又從掌心玩到大拇指,林槐被他捏的懶懶的,輕輕回應他,也捏了下他小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