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一的電話
關老師拖着莊總裁打游戲,然後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原因無他,人家莊總裁因為連日加班,到崗時間臨時變成早上十點,也就是可以九點出門,更別提他還有車有司機。而關老師的學校,學生早課八點整,這說明什麽?說明學校也得在八點上班!
熬夜打游戲,一大早騎摩托上班,這種令人想要炸單位的心情,誰試誰知道。
好在周一一大早,學生們要麽喪氣地上課要麽在宿舍裏睡大覺,沒人來觸他的黴頭,空留他一個放冷氣。就連隔壁診室的齊醫生,過來溜門順便送一杯多買的豆漿,看他一副起床氣發作的模樣也沒多說。就說了句“不然你趴一下,有人來檢查我就過來敲你門”,扭頭走了。
早上九點三刻,終于差不多恢複了仙氣兒的關若鹜,接到了白莉打來的電話。
“白總監,你是不是利用職務之便,把輪休假第一個安排到自己頭上了?”關若鹜靠在椅背上,挑着嘴角,一派調笑,“這不是你的上班時間嗎?怎麽還有空給我打電話?”
“哪兒啊,你是不知道,總裁大人的新命令,如果前天晚上加班,第二天可以十點再到崗,換休另算。”白莉在電話那頭哼哼兩聲,“我這不是提前一點到了,還想摸會兒魚嗎?”
“所以你來打擾我上班了?”
“不,我是感謝你這陣枕頭風!枕頭好,枕頭妙,枕邊吹風呱呱叫。”白莉笑了兩聲,“我可真沒想到啊關關,你這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兩天就能把那個假冰山的上班作息都給影響了。你老實交代,給人家灌了什麽迷魂湯了?還是已經脫光獻祭了?”
白莉的聲線生來偏冷,說這種玩笑話的時候好似嘲諷,但關若鹜早就習慣了,還能嗤笑一聲給她配戲:“脫光獻祭?你別說,我還真在他面前脫光了,然而你們莊總根本不為所動。”
假的,當時莊總就走不動道了。不過關若鹜吃不準莊鳴岐當時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在想什麽,所以作了一通妖之後,換了個語氣問莊鳴岐要不要看他洗漱,莊鳴岐立馬醒神走人了。
白莉不知道真相,只是聽到關若鹜的描述懵了一瞬:“……啊?”
随即她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你還真……你瘋了!這只是個玩笑!你這樣傻X兮兮地獻身幹什麽?他那種……”
關若鹜任由她說了一會兒,欣賞夠了對方神經繃緊的絮絮叨叨,終于樂道:“你緊張什麽?我就是裸睡被他看到了一下,你在想什麽?”
“……”白莉被噎了一下,本來想說還不是你這個家夥故意誤導我,轉念一想,不對呀,就算是裸睡被看到,也不是什麽小事吧?
“你怎麽會被他看到裸睡?”白莉剛剛蹙起的眉頭就沒松開過,“你們沒一起睡吧?”
“沒有啊,就他,怎麽會允許我踏入他的卧室那種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地方?”關若鹜回道,“都是意外啦,意外。你不要思想太龌龊啊,花花同志。”
“我思想龌龊?還不是你的表述方式有問題。”白莉的心終于放下一些,“我說啊,這事兒你玩玩就差不多了,別把自己搭進去,也別真的招惹上莊鳴岐這個人。”
關若鹜輕笑道:“你是當他洪水猛獸呢,還是餘情未了心疼他?”
“放屁!”白莉和關若鹜說話從來不講什麽客氣,“我和你說過,你不要再說我對他‘餘情未了’了,搞得我堂堂白總監就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似的。”
關若鹜賤兮兮地回道:“好的呢,白總監。”
“哎我和你說正經的,別鬧。”白莉說道,“他要是真的中了你的招,你想全身而退恐怕很難。我和他共事,從工作中就能看出他的脾氣。他一旦認真起來,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肯定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你可別平時勸我別吊死,回頭來自己把脖子抻進吊環裏去了。”
關若鹜沉默了幾秒,忽然道:“花花,你還別說,有一點你和總裁大人還是蠻像的。”
“什麽?”
“訓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都是出口成章啊。”
“……我不是和你插科打诨,你到底聽進去沒有?!”白莉簡直想給電話那頭的人踹上一腳,“關關,當初我追莊鳴岐的時候,咱們仨湊在一起想轍,都被他一眼勘破。這一場,我輸得不冤,我也認了。但你現在是帶着賭氣的性質在勾他,目的不純。不管他上不上套,這對你們倆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你們還是發小,別傷了和氣……”
關若鹜緩緩轉着椅子,笑道:“這麽長一段,你總算說了一句正确的話。”
白莉皺眉:“什麽?”
“我和他是發小,我父母和他父母認識,甚至我娘到現在還經常和他娘碰在一起玩耍。”關若鹜慢慢道,“知根知底,莊鳴岐的各種條件也都好——哦,除了他是個龜毛的臭雞掰這點——我成與不成,總歸不吃虧。”
白莉站在窗前,眯眼想了好一會兒,才帶着些不可置信道:“關關,你該不會……認真了吧?”
關若鹜停下轉動椅子的腳步,輕聲笑道:“有何不可?”
“不是,你沒必要……”白莉倒不是有男人被搶的嫉妒感,而是實打實地關心關若鹜,“你認識他這麽久,都沒看上他,怎麽忽然就……你可別為了一個游戲賠了自己。”
關若鹜哈哈笑了幾聲,然後才道:“游戲,游戲……花花,抛開游戲不說,你當初追莊鳴岐的時候,是不是認真的?”
白莉這會兒正覺得關若鹜真的看上莊鳴岐,聽到對方的問話,難免覺得有些尴尬。先前關若鹜說親身上陣去撩莊鳴岐,白莉還在後面撺掇呢。現在覺得關若鹜好像真的一腳陷進去了,白莉作為“前任追求者”有點尴尬的同時,還覺得當初撺掇的自己真是失心瘋了。
“我當初當然是認真的……”白莉想了想,決定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其實莊鳴岐應該也明白我是認真的,所以戳穿我的花招的同時,也沒太為難我。他對我的拒絕态度很明顯,也不會讓我誤會。但是關關,我覺得他一定知道你是在騙他……”
關若鹜忽地微微一笑:“你錯了。”
“什麽?”
“知道為什麽學校裏這麽多少男少女,我都能指點迷津成功嗎?”
“呃,因為關老師你技高一籌?”白莉談到這個話題,忍不住嘴賤了一下,“還因為關老師是紅娘在世,月老下凡?”
“去你的。”關若鹜懶得反駁她這些吐槽的口水話,徑直道,“主要原因,就是我分辨了那些求過來的孩子,到底是認真還是玩笑。我還看過他們和那些暧昧對象相處時候的情景,斷定這些臭小子小姑娘的事八成靠譜,才出手幫忙的。”
“……我怎麽聽着像是你在撿漏?”白莉眯了眯眼,“你對得起你那一籮筐的稱號嗎?”
“你以為我想要嗎?”關若鹜嗤笑一聲,然後道,“行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求的人态度認真,被他追求的人明顯有戲。”
“你想說什麽?”白莉皺眉道,“你該不會想說,莊鳴岐對你……”
“不管他如何,我先做好我才對。”關若鹜回道,“你們姑娘家不是經常信奉一句話嗎?‘愛你的方式,就是成為更好的自己’……”
“放屁!”白莉忍不住又蹦了一句粗口,“我才不信是字面意思,你老實告訴我,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九真一假,才是真正的較量。”
***
下午,關若鹜的辦公室依舊門可羅雀。
這不是什麽壞事,學校醫院要是門庭若市,那才真正讓人愁白了頭。
關若鹜左右沒事做,用電腦繼續看之前從徐老師那裏獲得的資料。雖然楚越的态度讓他有點懷疑,雖然莊鳴岐建議他暫停下來好好想想,但關若鹜還是忍不住打開了這些資料。
不過他倒是換了個方向,從之前的不斷查看心理輔導和幹預的記錄,變為了仔細解讀自殺學生的資料——尤其是中間死掉的那六個。
他們都還小,沒有太豐富的人生履歷,所以資料并不多。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變成了寥寥無幾的蒼白文字,這種窒悶的感覺,只有身陷當時狀況的人最有體會。
現在,關若鹜也體會到了一些。
他是先看完輔導記錄,再看這些的。就好像一開始認識了一整個班的年少花朵,然後才發現,其中幾個已經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這種悲傷的情感,發自人類的內心。有些人看着彩色照片變為黑白照片,瞬間理解到照片上的人已經不在了,也會産生這種傷心。
喜怒哀樂,正是關老師所在專業的範疇。
一個下午,關若鹜仔細研讀完了這些學生的資料。他靠在椅背上,試圖在腦子裏建立出具體的形象,一一對應那些僅存于紙面文字的孩子。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接了一杯水,喝了幾口,然後重新坐回辦公桌前。
他看着筆記本屏幕上顯示的學生名字,拿起手機。拇指在屏幕上緩緩摩挲了幾下,終于打開了撥號的屏幕。
“喂,請問您是李明宇的家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