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和另一個男人的見面
關若鹜和莊鳴岐吃完午飯,莊大總裁直接加班去了,關若鹜則是自由活動。
他沒像莊鳴岐所想的立刻回家,而是步行到了昨晚兩人吃飯的購物中心,進了一家咖啡店坐着。
半小時後,楚越出現在這裏。
這位昔日的學長、今日的事業有成人士,穿着一件長風衣進了門,裏面只有一件襯衫。關若鹜看得心裏咋舌,感覺這些成功人士可能身上自帶調溫器,一個個都不怕冷。
楚越一眼看到坐在床邊的關若鹜,大步走過來,無框眼鏡後的雙眸彎了彎:“抱歉,等很久了?”
關若鹜支着下巴看着他:“沒。”
“你這是什麽眼神?”楚越脫了外套,挂在椅子後面,好笑道,“差點讓我以為我的‘門戶’沒關。”
“感嘆成功人士就是不一樣的眼神。”關若鹜回道,“外面降溫哎,你就一件襯衫一件風衣,不覺得冷嗎?”
“冷啊。”楚越居然很誠實,“不過也就下車過來的一段路,我開車來的。”
“想起來了,你那輛銀光閃閃的野馬。”關若鹜啧啧兩聲,然後把菜單推過去,還用桌上放着的檸檬水和空杯子倒了一杯水,“對了,你喝什麽,自己點。”
楚越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舉起手:“服務員,來一杯意識濃縮咖啡。”
服務員快步走過來:“抱歉,先生,我們沒有這個……”
“美式咖啡有嗎?”
“有的。”
“那就幫我做這個,但是要原液,不用兌水了。”楚越的話語比較強勢,但配上溫和的語氣和專注的目光,倒不會讓人覺得讨厭,“可以嗎?”
“呃,抱歉,我幫您去問一下。”服務員不負責做咖啡,根本聽不懂,只能道歉之後趕緊跑去櫃臺問。楚越也不急,看服務員走了,就轉回來和關若鹜說話:“你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電話裏不能說?”
“也不是不能說……就是有點說不清楚。”關若鹜笑了笑,“學長最近很忙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我還行,混口飯吃而已。”楚越也跟着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關老師剛剛親手倒的水,“不過你還真挑對時間了,我昨天還在外地跑,明天有兩個會,還真是只有今天有空。”
關若鹜想起同樣加班不停息的莊大總裁,感慨道:“大老板都忙,我就不一樣,我是混吃等死型。”
“‘都’?你除了在嘲諷我,還影射誰呢?”楚越解開袖口的衣扣,挽了一下,“而且我倒是能讓你也忙起來,只是你不願意來而已。”
關若鹜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大神,求放過。”
“我算什麽大神?”楚越垂眼一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讀研時候的表現……”
“先生,是您剛剛想點美式咖啡是嗎?”
一名服務員走過來,停在桌邊看向楚越。這還不是之前過來點單的那個,大概是真正做咖啡的人,楚越擡頭看向她:“是的,怎麽?”
“是這樣,我們的美式咖啡不是用意式咖啡機煮出來的濃縮咖啡再兌水,所以……您看您還需要美式咖啡嗎?”
這個店員倒是跟上了楚越原本的思路。因為有些店的美式咖啡,就是用意式咖啡機煮出來的濃縮咖啡兌水,所以楚越原本想“曲線救國”一下。不過如果不是這麽做的話,楚越也不想點這個了:“不用了,有藍山嗎?”
“有的。”
“那就點這個吧。”
“好的,您稍等。”
服務員走後,楚越看向關若鹜:“好了。繼續。你想說正事了嗎?”
“……好吧,看來你是真的忙,我就開門見山了。”關若鹜掏出自己的平板,點了幾下,然後反過來推到楚越面前,“這是我根據當初你們的心理輔導紀錄,整理出來的一張時間表。”
“嗯?”楚越問道,“什麽時間表?”
關若鹜看向他:“部分學生集體表現出狀态好轉的時間表。”
“噢。”楚越淡然道,“這能說明什麽?”
“我有個發現……”關若鹜笑了笑,語氣裏卻透出一股嚴肅的意味,“這些學生,都是經過你單獨輔導之後,才忽然出現明顯好轉的,不是嗎?”
楚越挑眉。
關若鹜觀察着他的每一絲表情和舉動。
***
六年前,徐老師的妻子李玉玲帶的高二班級,一名學生因壓力過大而在學校跳樓自殺。自此,包括六名學生、一名老師在內的連環自殺案拉開序幕。
很多人都認為,這一系列事件必有蹊跷,關若鹜也不例外。但關若鹜作為一個“行內人”,對這件事的猜測更加細致一些。
他認為,第一個自殺的學生或許是個人原因,最後師母的自殺也能說得通。但是中間六名學生的自殺,總透着一股撲朔迷離的味道。即便真的是因為前人自殺造成的影響,關若鹜也要看過所有輔導紀錄後才能承認。
這一看,他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或者說,是巧合。
這些巧合和自殺看起來沒什麽直接關系,甚至還站在自殺結果的對立面。因為這些巧合所描述的,是學生們心理狀态轉好的情況,也就是前人自殺的影響在學生們的心裏降低了。關若鹜一開始看到這種描述,還沒注意到有什麽特別的。可當他多次看到類似描述時,腦子裏就忽然産生了一些想法。
然後他翻找出了狀态變好之前,上一批進行心理輔導的名單。一核對,這就發現了一些比較“有意思”的巧合。
“怎麽,你懷疑我?”
楚越的藍山咖啡已經上了,味道很濃郁,聞起來很香,熱氣熏得楚越的無框眼鏡朦胧了幾秒。他的手邊擺着關若鹜的平板,不必多言,只是看着關若鹜整理出來的表單,以及标紅的框格,楚越就猜到了關若鹜話裏所指的真正含義。
“說‘懷疑’就過分了。畢竟這是好轉,不是變壞,對吧?”關若鹜單手支着下巴,對楚越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我只是有點好奇,學長你當時到底用了什麽‘靈丹妙藥’,讓這些學生迅速解開心結的呢?”
楚越和關若鹜對視着,相顧無言幾秒。然後楚越終于開口了,說的卻是別的話題:“關關……你知道你看着人的樣子,顯得很專注嗎?”
“嗯?”關若鹜還是支着下巴,似乎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不是很感興趣,“看着對方的眼睛說話,不是基本的禮貌嗎?”
“不一樣。”楚越垂眼笑了笑,接着再次迎上關若鹜的目光,“你的眼睛裏有光彩,好像在低低絮語,會讓人不由自主地陷進去。”
關若鹜忽然噗嗤一笑。
“學長,你在和我念詩嗎?”關若鹜的桃花眼略微一彎,其中帶着的笑意,幾乎讓人忍不住跟着嘴角上揚,“你和我說這種話,我會以為你在暗戀我。”
楚越失笑:“你誤會了。我是說,我剛剛的表達是認真的,但我可不是因為暗戀你而給你寫情詩。我只是想要舉個例子。”
“舉個例子?”
“是的。”楚越對着關若鹜的視線,笑了一下,“你問我當時對那些學生做了什麽,現在我給你舉個例子。我當時做的事,就像你現在看我的樣子。你這樣一直看着我,我可能會不由自主地向你和盤托出所有的事。我想這不是我的問題,因為你的目光、你的動作、你的聲音……大多數人大概都承受不了你這樣擭人心神的詢問。”
關若鹜的笑容淡了一些:“但願我沒理解錯誤……”
楚越鼓勵道:“說說看你的理解。”
關若鹜眯了眯眼。
“你……催眠那些學生了?”
***
咖啡館裏的人不是很多,店內放着著名音樂制作人親選的餐館專用音樂,舒緩卻不過分沉悶。人們三三兩兩地坐在店內,有些在平靜聊天,有些在哈哈大笑。
兩個男人坐在窗邊,表情平淡,說的內容卻暗暗含着某種攻擊性。
楚越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那我反問你,你現在在催眠我嗎?”
關若鹜眯了眯眼:“你明知道我沒有。”
“是的,我知道你沒催眠我。你只是利用周遭的一切,和你自己的一舉一動,試圖讓我毫無防備地說出一些不準備說出的話。”楚越回道,“一樣,我只是利用了當時的一些條件,暗示他們不要再去想那些可怕的事,而是多回憶令他們開心的事。”
關若鹜眯眼道:“就這樣?”
楚越聳聳肩:“就這樣。”
關若鹜追問道:“你沒強行暗示他們要保持身心愉悅,正面看待一切?”
“沒有,我當然不會直接讓他們毫無根據地開心起來。這麽做相當于飲鸩止渴,一旦催眠效果消失,會造成情緒反彈。”楚越嚴肅回應,“我好歹也在這個專業讀了幾年書,不會做出這種事。”
關若鹜沉默了。他之前就是懷疑楚越這麽做了,所以後來會不慎引起情緒反彈,從而造成學生感受到的壓力急劇倍增。但楚越現在否認得很堅定,關若鹜感覺他不是在說謊。
而楚越的說法,也是講得通的。多想開心的事、少想不開心的事,雖然只是簡單的注意力轉移,卻是減緩抑郁狀态的最行之有效的辦法。甚至有實驗證明,如果能靠科學手段喚醒患者的愉快記憶,那麽即便是很嚴重的抑郁症,也有可能會得到快速有效的緩解。
關若鹜想了想,最後又确認了一次:“你确定你沒這麽做?學長,自殺的那六個孩子就在這些一度情況轉好的孩子當中……”
“關關,算上我單獨聊過和沒單獨聊過的,我和當時所有的孩子都見過面。大多數心理幹預志願者都是這種狀态。”楚越輕嘆一聲,“我知道你渴求真相,但你別随便質疑我們的專業度。我就算了,我們關系好,你可以直接這麽問。下次你要是覺得別人不對勁,可別就這麽直愣愣地上門質問啊。”
關若鹜剛剛的問題,其實确實有點冒犯了。一來他悄然影響楚越的狀态,試圖讓楚越在沒有防範的情況下回答問題;二來他作為一個當時不在現場的人,對楚越的舉動提出了質疑,這實際上也是質疑楚越的專業程度。
不過關若鹜顯然做好了被抓包的準備,即便被說了這麽幾句,也沒顯出太尴尬的神色,只是淡定回道:“……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就好。”楚越似乎真的不是很在意關若鹜的冒犯,又緩緩喝了一口咖啡。
“那麽,你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