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校。
江野再次回到這個地方,竟然還挺懷念。
“哦,這不是夜蛾老師麽?”
接到五條悟消息趕來的夜蛾正道一見到江野,着實又被驚到。
“真的是江野……”
要知道這四年他們一直生活在對方死亡的遺憾中,如今再次看到活生生的江野,心情之複雜無法用只言片語來表達。
莫名想教訓一下這個熊孩子……
“他之前還騙我說自己是經過時間跳躍來到這裏的另一個江野呢,差點把我騙過去了。”五條悟在江野想要溜過去的時候揪住他的後領,一把将人逮起來。
“……”原來你是這樣的江野。
江野并沒有覺得自己哪裏做錯了,反而因此很高興,“我還要感謝你呢,咒術師先生。”
“你當然要感謝我——”五條悟笑着對他說,“感謝我沒有當場動手打你。”
“我是說感謝你帶給我創作的靈感啦。”江野糾正道。
“這樣啊,繼《玩具修理者》之後,你又想寫什麽樣的?”
江野無聲地笑笑,豎起食指虛虛掩在唇前,“秘密~”
“那麽也就是說接下來你會先把這篇寫出來吧,在這之前,你不會開展下一步行動。”五條悟雖然還不知道江野真實來歷,但能夠通過對方的再次現身推斷出其背後的目的性。
“所以你在我之前遇見傑了吧。”他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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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野只是笑着,沒有給出确切答案。
“那就是了。”五條悟直接得出結論。
之後,江野被安排進了宿舍旁邊的房間裏,五條悟在離開前又和他交流了一會。
“你這是打算關我禁閉?”雖然周圍沒有禁制,房間裏設施完備,不過怎麽看都不能自由活動的樣子。
“就是想看看如果你一直沒回去,傑會不會出現。”五條悟俏皮地比劃着手指。
江野吐出一截舌頭,“沒用的,想靠我引出他還不如直接去盤星教找人來得實在吧。”
他雖然自說自話成為了對方的同黨,但在夏油傑的心裏,恐怕只是因為一時感興趣才會留意的存在。
人際交往就是利益之間的交易,任何行為都應該是基于對收益的判斷才會采取的行動。
五條悟卻持反對态度,“不一定哦,傑還是不一樣的。”
“是麽?”江野兀自坐在床邊,再次擡眼就對他伸出五根手指,“五天。”
“期限是五天啊。”五條悟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會在這五天內完成一篇,到了時間就算你攔着也會離開。”
“嗯,可以,那要不建立一個束縛如何?”
江野眉毛揚了揚,“你說。”
五條悟:“如果五天內傑沒有出現,那麽我不會攔着你。”
“如果他出現了——”
“那我就向他道歉。”江野接着說下去。
“嘛,那就這樣吧,束縛成立。”五條悟還想說就這,不過考慮到對象是什麽都不在乎的江野,也就不去管這點細節了。
“接下來是我的寫作時間,沒有必要別來打擾我。”江野起身走到書桌前,留給五條悟一個背影。
“真是一點也不客氣,總之這段時間沒人會來打擾你的,硝子就不一定了。”五條悟說着摸摸下巴。
要是把江野的事告訴硝子,那家夥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過來吧。
“硝子啊,她倒是沒有關系。”江野微微側眸。
“好雙标,那我可不能透露給硝子。”
“随便你。”就算你不說他也有辦法找到硝子。
畢竟他回到這裏的理由,其實除了與體內影子的“母親”交流之外,就是看看這些讓他留下印象的人了。
自從腳踏實地地踩在這片土地的時候,這份心情變得更加強烈。
他希望能夠在每一年生日的時候都能和這些人待在一起,僅此而已。
——意外樸素的想法。
在五條悟走後,江野坐在書桌前醞釀了很久,捏着筆懸在紙張上方,直到太陽下山都沒有真正落筆。
而手邊的煙灰缸已經堆滿了撚滅的煙頭。
寫作當然不會是毫無卡頓、一帆風順的,整理思緒是必要且漫長的過程。
當夜晚降臨,才是江野真正的創作黃金期。
桌角亮着一盞昏黃的臺燈,眼前是漆黑靜寂的夜幕,常常能聽到微風拂過的聲音,以及間歇性響起的蟲鳴。
對未知的揣測與窺探是件十分激動人心的事,就像手裏的筆終于落下,然而作者自己也不知道結局會是如何一樣。
江野只會客觀地描述一樣事物、一個存在,他們有着自己的行為模式,不受世界格局的控制,所以結局都是未知的。
僅僅是這樣,他就能為此興奮很久。
——啊,這次就寫這樣一個人物吧。
江野心下一動,斂眸盯着面前的紙張,手腕一動便一直維持着端坐書寫的姿勢沒有停下來過。
夜晚伴随着書寫聲悄然度過,天已經微微亮,江野身後的地面堆着幾個紙團,這些都是修修改改後被丢棄的廢稿。
屏息在句尾畫上最後一個符號,江野終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完成了……
而在五條悟等人的視角,江野所在的房間終于停下了咒力的釋放,一切歸于平靜。
故事名為《時間流浪者》,一個試圖改變過去的可憐男人對自己的大腦進行了一次手術,從此被困在不斷跳躍的無序時間中。
他有時會來到未來,得知在未來會發生的事,那時候波函數呈現坍縮狀态。
有時也會回到距離未來不久的過去,雖然不是他想要回到的那個過去,但他可以通過一些手段改變未來,然而未來是否會按照他所想發生變化,都是未知的,這是波函數在發散。
而當他不斷地在時間中跳躍,他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他做出的任何改變,都會因為再次跳躍化為烏有,不論他回到了更早的過去,還是更好的未來,那都是昙花一現,這一切都會在眨眼的功夫變成泡沫。
他試圖自殺來結束這個永無止境的時間跳躍,但是由于那個手術,即便肉身消亡無數次,他的意識還是會繼續在時間中流亡。
幾百年,幾千年,乃至幾萬年過去了,他也無法逃離時間的掌控。
他自己,他的世界,他曾經想要改變的過去,都是不存在的。
時間流浪者……永遠被時間囚禁而無法抗拒的絕望之人。
江野把作品放進文件袋,接下來就是靜靜等待五天之約的結束。
大家都是很成熟的人了,如果他是夏油傑,那就不會來這裏。
一來他相信對方的實力,二來沒有必要。
但是怎麽說呢……他似乎有那麽一點……期待?
他是在期待能在五天內見到夏油傑麽?
因為在這裏的待遇比原世界好太多了,讓他想要得到更多這樣的待遇。
如果能被人在意的話,确實會是不錯的體驗。
江野仰面躺在床上,在入睡前笑着否認了這樣的想法。
人就是因為這樣而變得貪得無厭的。
然而天色變換,逢魔之時,屋外響起不安分的動靜。
江野意識朦胧地掀開眼睫,就看到一個身影打開門走進來。
來人梳着及背的半丸子頭,身着袈裟,眉宇間氤氲着邪氣,含笑朝他打了個招呼。
“喲,還沒睡醒麽?”
江野坐起來,一手揉着惺忪睡眼,目光卻一直落在對方身上。
夏油傑走過去,扭頭就見追到門口的五條悟。
“你果然來了啊,傑。”甚至放出咒靈引開了其他人。
“因為剛結交的同黨遲遲沒有回來,難免讓人放不下心。”夏油傑說着對江野伸出手。
江野見狀也張開手臂搭上去,剛一接觸到對方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撈了起來。
十六歲的少年被夏油傑單手抱在懷裏,少年也自覺地攀住他的雙肩,由于剛睡醒,腦袋懶懶地依偎在對方肩頭。
“那裏,有我剛寫好的。”江野指了指桌面上的文件袋。
夏油傑走過去拿起遞給他,“應該沒有別的了吧。”
“嗯。”
“喂喂,你以為咒術高專是随便出入的公共場所嗎?”五條悟一見到這個為了所謂的大義叛逃的摯友,情緒便容易産生波動,雖然他知道他們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你攔得住我麽?悟。”夏油傑狹長的鳳眼眯起,周身釋放出咒力迎擊。
五條悟不是攔不住,而是不想。
時機還沒到,現在并不是和傑交手的正确時間點。
比起在對戰中贏了對方,他更希望傑能有所改變……
能讓他改變的關鍵,或許在于對方不惜親自來到咒高也要帶走的人。
“要好好道歉哦,江野。”五條悟最終擺着手撂下這句話,轉身便不再去看他們。
回去的路上,夏油傑出聲問道:“什麽道歉?”
靠在他肩上假寐的江野聞言睜開一只眼,嘴角向上揚起,“是我和他進行的打賭,關于夏油會不會在五天內出現的打賭。”
“那麽看來你賭輸了啊。”夏油傑挑眉,“所以才要道歉的麽,向我?”
“嗯。”
“我會好好聽着的,江野的道歉。”
江野聽見這句話終于将兩只眼都睜開,微微擡起頭與之視線交彙。
而夏油傑只是平靜地看着他,無言便是最讓人窘迫的催促。
道歉什麽的,江野從來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承認錯誤,他不覺得有那個必要。
但是這次是束縛,而且夏油傑也确實超出了他的預想。
眼前的少年緩緩斂下纖長的眼睫,面容恬靜乖順,像是在認真反思。
“對不起……”
少年的聲線輕輕落下,随後卻擡起姣好的眉眼,裏面閃動着明媚的神采,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但是夏油能來,我很高興~”
“既然這樣——”夏油傑心下微動,擡手按在對方的發頂,“那我就原諒你吧。”
江野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夏油真好~喜歡~”
夏油傑的手頓住,“江野。”
“嗯?”
“如果以後你還會這麽說,對象就只能有我一個,能做到嗎?”
江野歪頭,“難道你有潔癖?”
“誰知道呢……”夏油對他笑着說道。
只是一想到江野會對別人做出剛才一樣的舉動,他就感到不舒服。
江野環住他的脖子,目光直直望進那雙漆黑的眼裏,“夏油也想讓我成為你的小狗嗎?”
小狗麽?
有一只漂亮聽話的小狗也不錯的樣子,但是江野完全不與這些特質沾邊。
而且江野說過他們是同黨。
“同黨啊……”
江野含笑看着他。
夏油傑擡眸回視,“比起虛假的臣服,我更喜歡馴服旗鼓相當的獵物。”
兩頭漆黑的野獸在幽深的叢林視線交彙,彼此都默許了這句話。
那就來試試吧,看誰才是最終贏家……
又或者,誰先被馴服。
“好耶,我要讓夏油做我的狗~”
“……現在你才是被‘飼養’的那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