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意識的?”亂步撐着面頰看江野吃東西, 先問了一個不會太過引起警覺的問題。
江野眨着眼略一思考,“七天前吧。”
“七天……”亂步手指摩挲下巴,“你什麽時候到橫濱的?這之前又在哪裏?”
江野自覺地拿起一塊蛋糕, 邊拆邊說:“三天前,之前在俄羅斯, 我是偷渡過來的~”
“……”
信不信亂步大人現在就去舉報你這個黑戶?絕對一舉報一個準。
但現在問題是, 江野是通過什麽人偷渡過來的,畢竟那時他沒有相關記憶, 一定是有人刻意為之才會帶他來日本。
不過看江野這個樣子, 肯定不會把那人的信息告訴他。
“你在外面做什麽?”亂步換了個話題問道。
江野舔舐着嘴角沾到的奶油, “找靈感。”
“哦,這麽快就準備寫小說了麽?那就是說你已經看過那兩篇文章了吧。”
話音剛落, 亂步就看到江野的表情微變,好像被觸及了逆鱗般。
“嗯……”江野悶聲回應。
亂步眉毛一擡, 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江野好像很那兩篇小說,而且不是一般的正常的那種在意。
像是……抱有敵意?
好奇怪的感覺, 江野竟然會對自己作品抱有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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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 現在的江野把自己和曾經的江野徹底劃分開來了,在他眼裏, 以前的江野就是陌生人, 甚至有可能是他目前想要挑戰的存在。
好幼稚的想法,到底是誰給他灌輸的這種信息?
“那你找到沒?有方向嗎?”亂步在心裏腹诽了一番那個故意帶歪江野的人,繼續問道。
“沒。”江野言簡意赅地回答。
“哪個方向的也沒頭緒嗎?”
“有。”
“?”
“比那家夥寫得好的。”
“……”
亂步無語,食指戳上江野的額頭,“什麽叫那家夥?嗯?你還沒搞清楚自己的來歷,就這麽着急和自己劃清界線?”
“但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江野擡眸反問, “現在都是一具白骨了,怎麽會一樣?”
“确實是這樣沒錯……”亂步有些排斥說“死”這個詞彙,“只是不久後墳墓裏的屍體莫名消失了,沒人知道被帶去了哪裏。”
江野聞言眼睛微微睜大,這些費佳沒有告訴過他。
亂步見他這個反應,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所以既然你是真的想寫小說,就不要抱着超越誰的想法,先把注意力放在眼下的準備工作上吧。”
這句話似乎起了點作用,江野稍微放松下來,趴在桌上擰了擰眉心,“想不到,感覺什麽都寫不出來。”
“那你邊吃邊想,想不到就算了。”亂步見多了江野這副樣子,也表現出無所謂的态度。
江野卻始終盯着亂步,眼睛都不曾眨過,“亂步。”
“叫亂步大人什麽事?”
“你和他以前是真的好朋友。”是确定的語氣。
“……所以?”
“如果我和那個江野真的是兩個不同的存在,你還會繼續對我好嗎?”還能繼續蹭蛋糕吃嗎?
亂步假裝沒聽懂他的潛臺詞,“看你表現。”
“……”江野聞言鼓起面頰。
亂步綻開一抹笑意,對付江野這種小心思很多的狗狗就是要松弛有度,甜頭要給,但不能一直給。
江野從昨晚開始就因為琢磨寫小說的事徹夜未眠,現在吃飽喝足精神卻逐漸萎靡。
他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趴在桌邊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頭埋在臂彎裏便緩緩阖上越發沉重的眼皮,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亂步靜靜看了會,随後伸手在江野發頂輕揉了一把。
這次亂步大人再不會随意丢掉你了。
與謝野晶子正巧碰上從辦公間出來的亂步,見他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就禮節性地問候了一聲:“亂步先生,你看起來心情很好,不過甜食不能當主食吃哦。”
“知道了知道了,與謝野你也不要靠近我的辦公間,會打擾到他的。”
與謝野聞言露出疑惑神色:“他?”
“小狗。”
亂步說着回到自己的桌前,獨留與謝野在原地滿臉問號。
“?”
這些年能一直被亂步先生念叨的“小狗”,貌似只有那一位了……
可是他四年前就已經……難道和屍體消失一事有關?
所以其實那個時候對方并沒有死?
那他又是怎麽騙過那麽多人的?
一個念頭下去,疑問叢生,與謝野獨自在風中淩亂。
另一邊,太宰治走進日式飯店,便見到織田作之助正在吃咖喱蓋澆飯。
四年時間裏,織田作之助成熟了很多,甚至還考慮着要不要收養自己救回來的小孩。
“喲,織田作。”太宰治坐在他身旁,笑着打了聲招呼便向老板要了一份不辣的咖喱飯。
織田作之助看過來,正好再次對上太宰的視線。
這道視線莫名有些過于情緒高漲了,明明前一天太宰還跟自己吐槽事又多又麻煩,真想趕緊找條河流結束掉就清靜了什麽的。
“發生什麽有意思的事了?”這麽開心……
太宰治誇張地張開手比劃着,“是超——有意思!織田作知道了一定會驚掉下巴的~”
“所以是什麽?”
“我看到江野哥哥了。”太宰的嘴一張一合,一個音一個音往外蹦,吊足了人的胃口,而當整句話說完後,也足夠震驚在場的人。
“什……”織田作之助确實吃了一驚,手裏的勺子也放下了,眼睛微微睜大,“真的是江野嗎?”
“是真的,但他根本就不記得我,所以還不能完全确定。”
“……”
是,但又不完全是的意思嗎?
所以到底是不是……
“你是在哪看到的?”
“昨天半夜,他貌似和其他組織有合作,負責當‘誘餌’把我引到擂缽街。”太宰治托着下巴撐在桌面上,把自己所見所感都告訴了對方,“但是他專門挑有光的路走,正好給了我聯系部下的時間,一看就知道沒有好好和策劃者溝通過,這種錯誤都犯。”
織田作之助點頭表示理解,“擂缽街那一塊的夜路确實很黑。”
“所以他現在是在誰的控制下呢?連我都能察覺到的事竟毫無意識。”太宰治的咖喱飯端過來了,他一面說着一面拿勺子在米飯裏攪和。
“你是說江野現在正被某個人控制着?”
“是啊,不然他有什麽理由幫那個雜魚組織當‘誘餌’?”
“那沒事了。”織田作之助繼續吃咖喱飯,語氣相當篤定。
太宰治含笑道:“江野确實不需要被關心,不過他遠在意大利的‘家長’和咒術界的某幾位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你說有沒有必要傳達一下?”
“有些事,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也是,那我開動了——”太宰治舀起一勺熱騰騰的咖喱飯,啊嗚一口送進嘴裏。
織田作之助默不作聲地吃着,心裏開始琢磨什麽時候把之前江野遺留下來的物品歸還給原主。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江野的話……
咒術界近幾年來有過一起堪稱史詩級災難的事件。
那就是四年前,死刑犯江野雪真發動未知術式,創造了一個橫跨半個日本的超廣型領域,不僅讓所有咒術師陷入瀕臨瘋狂的狀态,還抹消了所有咒力的使用。
對方在施展了具有碾壓性與相當侮辱性的能力後,還威脅曾經的長老會成員念誦他的小說,被當時沒有受到影響的普通群衆們調侃為“電臺黑客事件”。
不過由于對方過于自滿,在對一衆咒術師羞辱過後,毫無防備地撤下領域,被在場的長老當場擊殺。
這個聳人聽聞的事件才堪堪落下帷幕。
在咒術師眼裏,這一事件可能是恥辱,是不值得大肆宣揚的。
但對于極惡的咒靈們來說,它們恨不能天天以此取笑無能的咒術師們,甚至希望那個死刑犯死後能成為和它們一樣的存在繼而攻向咒術師。
雖然是這樣,但等到真的擁有了這副軀殼以後,情況卻完全不一樣——
“所以……江野先生,你的意思是要去色、色誘……?”漏瑚的大眼望着面前的男性遲疑道。
【江野雪真】坐在它對面,容貌昳麗,身着單薄的襯衣,外搭鏽紅色針織衫,一手撐着臉,一手夾着香煙。
若仔細看,會發現他被劉海蓋住的額頭上隐約露出的縫合線。
“沒有辦法,這具身體的術式我花了四年都沒能解讀出來,只能另尋他法,從盤星教教主下手了。”【江野雪真】面上顯出煩躁之意,張嘴含住香煙。
而且不知道怎麽的,這具身體老是會頭疼,只有吸煙才能緩解,四年來的花銷全都用在香煙上了,雖然他大多時候會直接搶。
“……你打算怎麽接近對方?”漏瑚看了眼面前的漂亮少年,目光在對方看起來毫無戰鬥力的體格上轉了一圈。
【江野雪真】拿出打火機想要點煙,一邊按開關一邊說,“別看這具身體又瘦又矮,其實能一拳砸破水泥牆,等對方放下戒備,絞殺應該不在話下。”
“……”居然要靠體術殺詛咒師麽?感覺難度還是很大吶。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店內不允許吸煙。”一位服務員發現了按了幾下都沒能擦出火花的【江野】,立馬上前提醒。
“啊?”【江野】眼神冷冷地落在他身上,一擡手就掐住他的脖子,直把人拽到面前。
“呃!”服務員面色痛苦地溢出一聲呻吟。
而眼前放大的漂亮面龐緩緩綻放出一個邪惡而危險的微笑,“你再說一遍試試?”
“……”
等對方露出求饒的神色,【江野】含笑松開對方,任由對方跌跌撞撞倒在地上咳嗽不止,其他客人的目光也帶着驚恐之色望過來。
“他們,要打電話求助了哦。”漏瑚目光一錯不錯地望着躲在角落準備報警的人身上。
【江野】終于點燃了一根煙,“等我出去再動手,我可見不得這麽血腥的畫面。”
少年說着,呼出一口氣慢悠悠起身走出店門。
他的腳步剛邁出門口,身後就倏地燃起熾熱的火焰,火焰燃燒聲中夾雜着數人的痛苦叫喊。
【江野】聽着這個令人愉悅的聲音,一口便吸完了整根香煙,随後丢在地上,擡腳跨過未熄滅的
煙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