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為接受審判的人,你這樣成何體統?”另一位老者出聲說道,眼神裏盡是不滿與鄙夷。
“審判?那我就聽聽吧,你們要如何給我定罪。”江野非但沒有從桌上下來,甚至翹起了二郎腿。
“……”那人眉心一皺,目露冷色,“是間接殺人罪!但如今從你這副吊兒郎當、目中無人的樣子來看,定為蓄意殺人也不為過!”
江野漫不經心點落一截煙灰,讓其随意散落在幹淨如新的地面上,随後又張嘴抿着香煙濾嘴,煙霧氤氲開來,“所以就是死刑咯。”
說完,他又面色奇怪地用犬齒磨了磨濾嘴。
按道理來說,他新寫的主角不會主動殺人的啊……
沒有人不怕死,在場幾乎所有人都相信江野是在虛張聲勢,都在試圖撕開他的外皮窺探到那個脆弱恐慌的內心。
“我們對無知小輩還是很寬容的,知進退而識相的人方能有生存的餘地,我想你應該會懂的吧?”樂岩寺嘉伸手裏攥着拐杖,眼裏滿是不懷好意的誘導。
但好巧不巧,江野長這麽大根本就不知道“識相”二字怎麽寫。
他吐出一口煙,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着只剩一半的香煙在空中一揮,頗有恍然大悟的架勢,“哦~我懂了。”
其餘長老不悅地揮散飄到身邊的二手煙。
樂岩寺冷冷地勾起嘴角。
“是你們解決不了吧?或者說覺得這是件費力不讨好的差事,所以才把我叫過來的吧。”江野金眸懶懶地掀起,右眼下的淚痣被垂下的陰影遮蓋。
樂岩寺嘴角的弧度霎時間壓下去,“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是你創造出的咒靈在外面生事,讓你自己解決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難道你還在為自己所種下的惡果幸災樂禍嗎!”
江野沒有被他驟然升高的音調壓住氣勢,平淡地勾起一邊嘴角,煞是不屑,“那看來是我說對了,咒靈雖然是歸你們管,但這卻是特務科所遺留的問題,因為我還算是特務科的一員的緣故。”
按理說自家人的事歸直屬上司管,那麽這次咒靈出現,最應該第一個行動的無疑是江野的前部門特務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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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來江野一副事不關己的态度很難協商,二來前有咒術師順利解決咒靈的事例,而且如今江野就在咒術師手底下,直接交給咒術師來處理是最有效率的選擇。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咒術界在得知派出兩名一級咒術師卻得到覆滅的消息後,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低估了那個特級咒靈,也低估了江野雪真。
江野的視線在這些面色陰沉難看的老者臉上一一掃過,忽地笑出了聲,“噗哈哈,不會吧?你們咒術師也太遜了吧!所以這場會議根本就不是什麽審判吧?只是你們礙于這張老臉的顏面罷了。”
“你這不知收斂的無知小輩……”坐在他身側的一位長老氣得胡子都炸開了。
“不是嗎?”江野瞥向他,吸完最後一口煙,煙霧從嘴角緩緩散溢而出,手指捏着煙頭直接撚在對方放在桌面上的袖口上。
“你!”那老者登時怒目圓睜。
江野玩味地勾唇一笑,拿起撚滅的煙頭,只見對方的袖口處已經燒出了一個焦黑的洞。
“不是想解決事情嗎?快求我啊。”
此話一出,在座的所有長老都被成功激怒,有的甚至控制不住釋放出極具壓迫力的咒力朝江野撲面而來。
夜蛾被這場景驚得冷汗連連,光是以旁觀者的視角都已經覺得自己仿佛會被這些咒力吞噬殆盡,更何況是處于飓風中心的江野本人了。
不要再說下去了江野,繼續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
“各位長老們,江野他現在還不能正常操縱咒力,而且他對咒術根本沒有明确的認知,所以才會這麽無禮……”他生怕長老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在會議室把江野給處刑了,顧及到江野在面對他的時候還是挺乖巧的,所以連忙幫他說話。
“夜蛾,內裏已經爛了的種子沒有保留的必要……”樂岩寺輕嗤一聲,“就算種進土壤裏,不僅無法生根發芽,還會污染周圍環境。”
江野此時正感受着迎面襲來的壓迫力,眯起眼默默在心裏演算,從內部模拟出一種與咒力類似的能量并順着筋絡凝聚在眼睛上。
那一刻,他真正地看見了咒力的模樣。
哦,看見了。
每個人都像是經過X光照射之後的狀态,內在的骨骼、筋脈與髒器都一覽無餘,而咒力則将他們的身體包裹,外圍呈放射性的散發狀朝他撲來。
江野新奇地眨眨眼,目光仔細探究着這些咒力的運行方式與産生原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說道:“原來你們是真的生氣了啊。”
夜蛾啞然:“……”這還用問嗎?沒看見好幾個頭發都豎起來了麽!
樂岩寺瞪得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
“其實剛才只是在開玩笑哦,我才沒有那麽惡劣啦。”江野讪笑着盤腿坐上桌,姿态散漫得像是在自己家裏一樣,一手托着下巴,“如果你們能滿足我一個請求,我就按你們的要求去做,很簡單的交易。”
然而長老們仍然喋喋不休:
“你以為這是小孩過家家嗎?一句話就能輕易了事?”
“別忘了,在你間接的影響下,可是喪失了兩個咒術師的生命!光是這一點就絕不會輕饒你!”
“別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你所留下的惡果……”
江野只覺得聒噪,真想掏掏耳朵把塞進去的廢料清理出去,他擺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會滿足你們的,所以我可以說說我的要求了吧。”
“……我倒要看看你想怎麽樣。”
“嗐,這件事換個普通人去做都沒有問題,就是幫我把文章發表出去,不過我一定要印在頭版最顯眼的位置。”江野說着雙手捧臉,笑容無害,“怎麽樣?還是很容易辦到的吧。”
“你也是不嫌丢人啊,讓一篇俗不可耐的文章登上頭版……”樂岩寺咯咯笑了兩聲,話語間滿是嘲弄,“好啊,這件事就讓夜蛾去辦吧。”
面對毫不掩飾的貶低,江野兩眼眯成一條縫,臉上挂着暗藏威脅的微笑,周身平靜得不起眼的氣息瞬息間變得駭人起來。
“老家夥,你現在就要換牙嗎?”
察覺到江野忽然自體內迸發出銳利似針的咒力,樂岩寺怔了一秒,活了這麽久,他自然一眼便看出江野的潛力有多深厚。
不過震驚之餘,他還是無法忽視掉對方故意不說敬語甚至是威脅他的話。
“你小子……以後在東京咒術高專休想有個安生日子了。”作為京都咒高的校長,樂岩寺有的是辦法整他。
“哦?那就看你是先失去這副牙齒,還是我遭殃。”江野繼續眯眼笑,他最不吃硬的這一套。
“你給我等着……”
但是江野已經不願再去看他,偏頭面向其他人,“所以是要我把一切都還原成原來的樣子嗎?如果需要的話,這完全不是問題。”
“你在說笑嗎?那些死去之人的性命豈是你能改變的?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少得意忘形了……”
“可以哦,只要我想,就可以辦到。”江野淡淡道。
“呵,那你盡管試試吧,如果辦不到,我們可是會算作違約另加處罰的。”那人顯然是不相信。
江野撇撇嘴,“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殺死他們的人并不是我,也不該是那個咒靈。”
“那又會是誰?你又開始為自己開脫了?”那人說着說着就笑了,看向江野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小醜。
“難道不是你們自己嗎?”江野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別胡言亂語了!”這話成功再次挑起那人敏感的神經。
“是你們先去惹怒咒靈的吧,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如果被一幫人毫無理由地追殺,第一反應難道不該是反抗嗎?”江野的金眸流轉着冰冷的神色,語氣間充斥着無機質的冷漠,“所以他們會死的原因只能是自身的實力太差,這就是輕易惹怒別人、低估對手的後果……”
“你這是強詞奪理!是特級咒靈殺害那些普通人在先!而且咒術師祓除作惡咒靈是天經地義!”
“是誰給你們的權利?是上天?還是自大的……”江野視線在幾個人臉上輕飄飄掠過,“你們自己?”
而眼前的衆人已是忍無可忍的即将爆發的神情,臉都憋出一種便秘般的醬色。
“好吧,說再多也沒有用。”江野無語,從桌上跳下來,“我會去把一切恢複成原樣的,讓你們看看那些所謂的受害者們原來的模樣。”
“……”
與長老們的會議不歡而散,江野接着被送去橫濱處理咒靈一事,很快便來到特級咒靈的栖居地——擂缽街。
原先被咒術師布置的帳還在,擡腳踏進去便能看見帳外看不見的情形。
房屋、地面都保留着戰鬥後的痕跡,一路上能看到四處灑落的血跡,還有被生生扯下的破碎殘肢。
光是嗅到空氣裏飄着的血腥氣味,就能想象出這場戰役是多麽殘酷。
“把殘肢都收集起來。”江野對身後跟随的咒術師說。
那些人不約而同地吞咽下一口唾液,稍有些遲疑但還是照做了。
将所有殘肢和裸露的部位都收集起來裝進袋子裏,江野便繼續向某處前進,直到站在一個灰色的建築前才停下腳步。
衆人望着這個與周圍風格迥異的灰色房子,隐約有詭異的不适感從四肢蔓延。
裏面……有強大的咒靈氣息。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那個已經殺死兩個一級咒術師的特級咒靈!
真的要進去嗎?他們就這麽面對特級咒靈……一定會死吧!
然而站在門口的黑發少年在衆人恐懼的視線下回頭露出淺淺笑意,一手食指輕輕抵在唇前,“噓……”
接着,他便伸手推開了門,門板在牆壁上砸出一聲巨響。
“嘭!”
“嗨嗨~玩具修理者在家嗎?”少年聲音清亮,歡脫得就像是在朋友家串門似的。
“!!”這家夥怎麽回事!?是故意找死麽?
“——”沒多久,遮住房屋另一半的簾子被一只灰色的大手撩開,一張有幾分像人的灰色臉龐出現在衆人面前。
它嘴裏還發出不知所謂的聲音,聽着不像是任何發聲器官能發出的聲音。
“玩具修理者,你能幫我把這兩個人修好嗎?”
“就修成原來的樣子、能動的樣子、能說話的樣子、能吃飯、能喝水、能流汗、能哭、能笑、能尿、能大便、能看、能聞、能聽、能嘗、能感覺、能思考的樣子吧~”
江野拿過裝着破碎肢體的袋子,敞開袋口給對方看。
“真——煩——人——”灰色的怪物看了一眼,沉悶的嗓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