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清婉母女坐上回府的馬車已近申時末，沈母雖是噙着笑應酬了大半日，可回府路上還是沒忘了問清楚女兒宮宴大殿上的那一幕到底是為何。
沈清婉知道母親為何擔憂，将顧兮瑤告訴她的話原原本本轉達給了沈母，沈母這才将懸了大半日的心放回原處。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接下來就要忙着你哥哥的婚事了。”
沈清婉知道哥哥原本是要在三年前的冬日裏就成婚的，可偏不巧自己那嫂嫂的祖母沒能熬過那個寒冬。
自己那嫂嫂也是個可憐的，父親本是沈父手下的得力武将，封侯拜将是早晚的事，誰料在一次邊關戰役中，為救初上戰場的哥哥喪了命。
父親感念他的恩情，本想将那武将的親人都接到上京親自照顧，可他那夫人也是個沒福氣的，丈夫靈柩送回去沒多久，也跟着去了。
于是父親就做主将他那老母與孤女安置到了上京，給她們買宅子，定期帶沈家哥哥去看望她們。
那武将的女兒喚作林淺桑，許是上京風水養人，來了上京後出落的越來越好，沈家哥哥行了弱冠之禮後，便去跟父親言說想要娶林淺桑為妻，沈父允了。
也親自去問了林淺桑祖母的意思，她祖母很快也給了回話，婚事可成，只等自己那孫女及笈之後，便嫁入沈家。
待林淺桑及笈之後，沈家依照風俗下了定，給了聘禮，等待成婚時，林家老祖母去了。
林淺桑與祖母感情深厚，自小相依為命，便給沈家送了信言說要為祖母守孝三年，若沈家不願等她出孝，小定聘禮悉數歸還，若願意等她守孝，三年之期後她再嫁入沈家。
沈母本是不願的，苦心勸說兒子若是想報答恩情，可以娶了夫人照舊照顧她的生活，或是以後納了進來，也不算委屈了她。
沈家哥哥堅持娶林淺桑為妻，沈父支持兒子的想法，一是為了不讓手下忠心之人心寒，二是因為沈家向來不做如此背信棄義之舉。
沈母只得妥協，而今孝期只剩半月有餘，雖說三年前該準備的都準備過一次了，可沈母只有這一個兒子，自是萬事不能委屈了他。
“母親，若有能用上我的地方，您随時使喚我。”沈清婉嬌嬌地朝着沈母說道。
“哪裏能用的上你，忙完了你哥哥的婚事，過了年，就該給你辦及笈禮了，等你及笈之後，你的婚事，才是用上你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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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話落，擡手輕撫着沈清婉的頭發，女兒才回到身邊不到半年，竟也快到了考慮婚嫁的時候。
沈清婉鑽進母親的懷裏撒着嬌：“母親，我還不想嫁呢，您先好好忙着哥哥娶嫂嫂的事吧。”
是了，這才是她接下來的大事，沈母不再說話，抱着窩在懷裏的女兒，靠在馬車坐墊上，一路回府了。
這日，沈清婉在養生堂午間小憩剛醒，絲雨進來禀報，李硯寧來了，沈清婉急忙起了身，吩咐将人領到隔壁雅間，自己則是匆匆梳洗整理一番後，也去了隔壁。
“李姑娘，抱歉，讓你久等了。”沈清婉進屋就帶着歉意打了招呼。
“不礙事，沈姑娘每天要忙着養生堂的一檔子事，我理解的，我左右閑人一個。”李硯寧并不在意。
“每次見面都是姑娘姑娘的稱呼也太見外了，你比我大上幾月，不若我就叫你阿寧姐姐，你就喚我婉婉吧。”
李硯寧只有一個哥哥，小時候一直期盼能有個妹妹和自己一起玩，這願望如今倒是實現了。
“我從小就盼着能有個妹妹，沒想到竟真讓我給盼來了，婉婉妹妹。”
兩人攜手一起坐在了窗邊軟榻上，絲雨端着茶點進了屋，擺在矮塌上的小木幾面上。
“阿寧姐姐，這是我家姨娘做的糕點，雖比不得宮裏的，外面的點心鋪子可是少有比我姨娘手藝好的。”
李硯寧接過沈清婉遞來的糕點，小口品嘗了起來，這鳳梨酥皮酥餡美，口味純甜，很是不錯。
“酥香可口，好吃極了。”
沈清婉甜甜地回着笑，端着杯子喝着茶水，今日上午來了三個診客，可把她忙壞了。
李硯寧品嘗完糕點，接過随身婢女遞來的帕子淨了手，也端起杯子喝起了茶水，糕點雖好吃，畢竟幹了些。
一杯水喝完，李硯寧放下杯子，略帶為難地開口道：“婉婉，其實今天來找你，除了是找你敘敘話，還有一件事想麻煩你。”
沈清婉含笑看向李硯寧，粲然道：“阿寧姐姐，你這樣說就又與我見外了，咱們姐妹，你有事，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我有個小侄兒，今年三歲多，你也知道小孩子哪知道饑飽的，成天就只管吃好吃的，我那嫂嫂也是個寵孩子沒邊的，他一哭鬧，嫂嫂就不舍得制止了他。最近時日我那小侄子卻又突然對什麽都沒了胃口，強喂點什麽，還沒吃多少，就開始吐。”
李硯寧說到這，眸色也暗了下來，小侄兒可是整府上下的小祖宗，為了他，全家人最近都寝食難安。
“嫂嫂帶他看了不少大夫，也取了藥，我那侄兒又是個一點苦都受不得的，父親往宮裏遞了牌子請了禦醫過府，禦醫也說那藥開的沒一點問題，只是大黃這味藥本就苦些。但确實是攻積導滞的消食良藥。”
李硯寧擡起頭看向沈清婉，接着說道：“後來四處打聽聽說了你這養生堂，我便想着看看你有沒有什麽食療法子，幫幫我那小侄兒。”
沈清婉聽了這一番話，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李硯寧的小侄兒應當是饑飽不調，日久形成積滞，從而胃腸疲勞，食欲不振，慢慢出現疼痛、嘔吐等症狀。
這并不是什麽疑難雜症，大夫開的大黃也的确是味良藥，不過對小兒來說，是苦了些，沈清婉心下略一思索，便有了對策。
看向滿臉不安的李硯寧，安慰道：“阿寧姐姐，莫要擔憂，這并不是什麽大病症，你回去後給他煮點山楂白蘿蔔水，一天兩次一次一碗，具體的做法我稍後寫給你。”
沈清婉吩咐絲雨備紙筆，将山楂白蘿蔔水的具體做法寫給了李硯寧，而後又坐回榻上接着說道。
“最近盡量吃些清淡的食物，粥類水果什麽的，另外之後的飲食也要注意定時定量，生冷、油膩、刺激性的食物要少吃。”
李硯寧一一記下了沈清婉的話，吩咐婢女接過絲雨遞來的寫有山楂白蘿蔔水做法的宣紙。
這才又展露笑顏：“你是不知道，家裏最近因着我這侄兒是雞犬不寧的，多虧有你，要不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你可莫要再開口謝我，對了，我家有喜事，我哥哥半月後成婚，你可有空來觀禮？”
李硯寧解決了懸在心頭的煩心事，心情舒緩平和，聽到沈清婉的話，打心底泛起一陣喜悅，有熱鬧可看，還能沾喜氣。
“好啊，母親跟我說，我預計會在明年春日裏嫁入四皇子府上，在這之前還能再過上一段松快日子，我要好好珍惜。”
沈清婉得了準話，李硯寧是可以來的，這才又接着說道：“我那嫂嫂是個可憐的，家中應是已無人了，那到時你就和我一早去給嫂嫂送嫁吧。”
送嫁對李硯寧來說是從沒有過的體驗，她期待又不安：“我還從沒給誰送過嫁呢，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沈清婉盈盈笑着：“沒事，我也是第一次，等我回去好好問問母親，到時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李硯寧又疑惑了，自家哥哥娶親，還可以妹妹去送嫁嗎？
沈清婉笑了笑，這又如何呢？總不能讓嫂嫂一個人孤零零的嫁進來吧。
“既然你可以，那我也沒問題，回去我也問問母親，需要做點什麽，有咱們姐妹在，你嫂嫂一定會風風光光地嫁進你家。”
李硯寧與沈清婉又話了會閑話，起身告辭準備歸家。
“婉婉，時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咱們說定了，到時一起給你嫂嫂送嫁。”
沈清婉挽着李硯寧下了二樓，送她出了養生堂。然後回了診間坐診，午後時分并沒有什麽診客。
沈清婉坐着看了會書，突然想到什麽，吩咐絲雨去将掌櫃請過來。
片刻功夫，掌櫃進了診間，沈清婉細細問了玉靈膏的供貨情況，又囑咐了些別的需要注意的問題。
掌櫃仔細聽了吩咐，告退出了診間。
沈清婉擡眼看了眼外面的天空，淺藍色的天幕，一片澄碧，連一絲浮絮都沒有，像碧玉般閃閃發着光。
“絲雨，今天天色真不錯，我們偷個懶早點回家吧。”
絲雨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不知她是真的想偷個懶還是回府有什麽別的事，看着靜靜望着天發呆的小姐，回道：“小姐，那我這就去收拾東西，今日就早點回府吧。”
絲雨手腳麻利地收拾好了回府要帶上的物件，沈清婉聽到絲雨回來的腳步聲，起身出了診間，一道向後門處馬車走去。
“二小姐，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