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深了,月夜照耀着黑暗中的城市。
孫沂茹洗漱完畢靜靜躺在松軟的床上,她側睡着,月光透着窗簾的小小縫隙打在她的臉上,柔和不刺眼。
時間在滴答滴答的走着,可孫沂茹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半夜起身走向客廳間的冰箱,打開後從中拿了一杯涼水,栗子蛋糕就在眼前,想起之前胃不舒服便自覺的放下了冰水,然而她卻借着冰箱內置光瞥了一眼沙發上的那些信件。
“信裏究竟寫了些什麽呢?”孫沂茹喃喃自語着,好奇心作祟的她捧着這些信件回到了房間。
她的身子輕輕揶揄到了床上,半卧着的姿勢只蓋着一半的被子,從信件裏挑出了最早的一封信,打開了床頭櫃上的燈,又從抽屜裏拿出不久前買的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從側面刮開信封口,害怕不能保持火漆印的完整性。
信的開頭還是那句無理取鬧的話: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孫沂茹笑了笑,心想:還真是個怪人。随後便又繼續讀下去,可一整頁上只有短短幾個字:我真心恭喜你畢業,希望你的未來能順順利利——2004.10.08
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
他會不會是以前高中的學長?不對,那時候孫沂茹的年級已經是最高的了,所以是隔壁班的?還是自己班級的人?
孫沂茹來了興趣,對‘這個人是誰’産生了疑問,于是,她又輕輕撕開下一封信:別難過,外婆的決定一定是希望你快樂而不是為她一直悲傷。——2005.04.13
當看到日期時,孫沂茹的淚水頃刻間流淌下來,她的腦海裏浮現了與外婆的日常,而這個日子正是她外婆的忌日,而那一年也是她失去最後一個親人的一年。
“可惡。”孫沂茹就像是被窺探了心思一般。
如果說第一封讓她對這個人産生好奇,那麽這封安慰的信件,令她又回想起過去自己面對外婆的疾病而無能為力時的挫敗感和憤怒,也許是對他,也許是對她自己。
……
“你奶奶得的是尿毒症,如果要維持生命必須要做透析,但年齡太大了,我們也不敢保證有效果,而且透析本身對身體的損傷很大。”
“醫生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
“最好的辦法是換腎,但是要找到匹配的□□不容易,更何況需要幾十萬的費用,而且就算真的換腎,可能也只能維持幾年的生命,我們其實建議……”
“我的腎行不行?”
“親人的腎當然最好,不過你得做身體檢查保證沒有腎上的問題才能腎移植,手術費用的話也是不可避免的。”
“好,那就這樣吧。”
孫沂茹當時的想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即便傾盡所有也要救外婆。
……
三天以後的深夜,病房內傳來護士的一陣疾呼:“醫生,醫生!”
病房值班的當值醫生正好是外婆的主治醫生,可惜當他從值班室裏趕到病房時,外婆的生命跡象已經沒了。
原來外婆偷偷的拔下了呼吸機。
“滴——”
……
孫沂茹憤怒地拆開第三封信時,她撕裂了火漆印,因為動作大信封表面也被撕裂開來,于是裏面滑落下一樣東西,是一個被制作成标本的幹涸的花朵,看着這一抹紫色,只見信裏寫着:這朵紫色的花叫琉璃苣,據說這是代表着勇氣的花,希望你能有勇氣面對人生中所有的失去。——2005.05.01
她突然抿了抿嘴,随後抹去眼角中的淚水,低下頭時嘴角只輕輕揚起了幾秒後又恢複了平靜,似乎得到了寬慰。
一封接着一封繼續着……
信件裏的文字很短,但就像是了解她當時的心思一般,總是恰如其分,諸如:命運總是讓我們接受突然的饋贈,這是你的命運。——2006.1.1
而那一年,孫沂茹被一個新的家庭收養并到了一個新的城市生活,她有了法律意義上的父母,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家庭,但她也不必再為學費而發愁。
一直拿第一顯得太普通,不妨試一試第二怎麽樣?——2007.03.25
那一年孫沂茹報名參加的一個多校聯合舉辦的青年文創繪畫比賽獲得了第二名的成績,而她的作品也被選為教育部的定制文創用具,并獲得了一定的版權收入。
也是自07年開始,孫沂茹開始陸續參加各種社會性稿件征集,甚至參加一些沒有報酬的比賽等,也因此不斷的磨砺了她的繪畫能力,并且也是那時候開始,孫沂茹夢想成為一個畫家。
靈感來源于生活。——2008.7.10
孫沂茹開始獨居生活,雖然養父母對她沒有要求,也不苛待她,但她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時間去創作,并希望更真切的去感受生活。
即使被騙也不要放棄善良。——2009.08.12
那一年孫沂茹遇到一個詐騙工作室,原本想通過進修,在繪畫上有更高的造詣,卻不想其實是打着海外名人的旗號開的假工作室,被騙了兩萬多元,而這筆錢也是她辛苦創作而攢下來的。
如果工作與生活不能平衡的話,那麽就先選擇生活吧,也許應該先祝你新年快樂!——2010.01.03
夢想很遠,要走的路還很長,希望你的作品能遠銷海外,而我亦有幸能見到。——2011.10.08
“原來他不在國內?”
孫沂茹讀到這裏,突然有些晃神。随着一封封信被拆開,看着這些簡短的文字,也讓她跟随着他的筆觸回到了過去,回憶的思緒就這樣被突然打開,她有些不适應,甚至因為這些陳年的往事而更加的感傷。
前幾天她還想過死亡,可這個念頭沒逗留多久便一直因為唐七七的日常陪伴而打破。
此刻,因為這些文字,她的腦海裏一直跳出來一個念頭:我想知道他是誰!
愚人節的這一天仿佛在和我開一個玩笑,你談戀愛了?——2012.04.01
12年的時候,孫沂茹和一個自由小說家談了一場不公開的秘密戀愛,誰也不知道,可是為何他知道?
祝你幸福。——2015.2.14
那一年孫沂茹和徐家博舉行婚禮。
放下手中的信件,孫沂茹咬了咬牙,他知道我的一切,而我什麽都不知道?
13年和14年的信去了哪裏?她着急的從床上起身,把客廳的燈都打開,黑暗中只有她的燈光最耀眼。
孫沂茹翻箱倒櫃,把東西堆的淩亂,然後拆着所有還未來得及拆開的禮品包裝,一份份仔細搜尋着。
唐七七因為睡眠較淺,被外面一些聲音吵醒,她打開次卧的房門,看見正穿着單薄的衣服蹲坐在地上的孫沂茹,趕緊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問道:“你在幹嘛?”
“信,少了信。”
“信?”唐七七瞥了一眼自己放信的位置,發現信已經不見了,這才知道孫沂茹看了這些信,但她不知道這些信的內容是什麽?
“都快四點了,你瘋了,明天再找吧!”唐七七一看鐘表上的時鐘,以為自己沒睡醒看走了眼,再三确認過後才知道自己沒有看錯,淩晨四點。
“不行,我要知道那兩年他想對我說什麽?”孫沂茹很執拗,一如既往拆着包裝袋,散落了一地。
“他?”唐七七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我幫你。”
因為兩人的努力,禮品包裝全部拆開,可是也沒見到一封信。
孫沂茹癱坐在地上,她很失望,甚至有些難過。
“先起來,地上涼。”唐七七把她扶起到沙發上坐着,地上陰涼,随後找了一件披肩幫她披上,安慰道:“也許只是他沒寫。”
她無言地聽着,許久才開口說道:“我接受采訪。”
“嗯?”
孫沂茹改變主意讓唐七七震驚,那疊信究竟寫了什麽讓沂茹仿佛有了一些變化,只是她不知道是好的改變還是……
她不敢想,只能在淩晨四點夜深人靜的過早清晨坐在沙發上打開筆記本電腦,回複一封最終确認接受采訪的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