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作之合（三）
大漠之中，月見自天空中緩緩而下，落在梁襄身後。
梁襄此刻正坐于石塊上方閉目打坐，并未因身後動靜而睜眼。
月見有些奇怪，皺了皺眉，緩步上前，移到他身前，彎腰看他。
不應該啊，以梁襄的仙力，她近身之前早就該被發現了。怎的會毫無反應。
“梁襄？”她試着小聲喚了他一聲。
梁襄緊閉的眼皮之下，眼珠微微轉動，似是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擡起了眼簾，但也只是草草看了月見一眼，便又深吸一口氣，重新閉上了眼睛。
月見挑眉：“嗯？”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都消失這麽久了，應該沒什麽能惹到他的地方吧？
這些年，她在這大漠之中飄飄忽忽的，雖然時常在梁襄跟前晃蕩，但他也分明是看不見她的。
“你幹嘛不看我？”月見又出聲問道，“多年不見，你就不想我？”
梁襄還是沒說話，無奈嘆息一聲，起身便往後走，看方向是要出大漠。
這會兒天還沒黑，以往梁襄都是天黑才往大漠外去的。
月見有些不悅，跟在他身後又嚷了幾句：“梁襄！你幹嘛？我是月見啊。你要去哪兒？等等我。”
梁襄青白的衣袍随風擺起，身影消失得很快。
月見緊緊跟上去。跟梁襄的距離越拉越遠，月見心底有些發涼，不知為何，卻見君奈從天而降，落在梁襄身前擋着。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梁襄，這才出聲說話，甚至因為長時間未開口，聲音有些暗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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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來了？受的罰做完了？”梁襄雖停下了腳步，卻也未回頭看身後。
倒是君奈瞟了眼他身後的月見，嘴角勾起笑容。
這些年他從未出現在大漠，大約是因為梁襄在這裏，他便在人界努力做着贖罪的事情。仙界念及他不過私心是救了月見和梁襄，雖釀成人界大禍，卻也是為了無辜之人，于是便只罰了他數年來，于人界各處努力驅除妖邪，還人界安穩。
“呵，總得休息個兩天吧，我也不是仙力源源不斷就來了的。”在人界待一段時間他就會回仙界蓄能，然後再去人界，“你看不見身後的月見？還問我為何來。”
“你能看見她？”梁襄微微皺眉，有些犯難。
這可把君奈和月見問懵了。
月見趕緊上前，一臉狐疑地打量梁襄。
只聽他接着說道：“我早便感覺到自己有心魔，只是實在舍不得月見的模樣，任由她一直出現。如今連你也發現了，想來怕是留不得了。我會盡快處理妥當的。不會被心魔控制。”
月見：“……”
君奈：“……”
月見本想說“你回頭看看我”的，還沒開口，君奈先說話了：“這個……你看不到剛剛大漠邊上有升仙的仙跡？”
聞言梁襄重重嘆了口氣道：“是啊，我這心魔怕是越來越厲害了。我會努力克制自己不讓她造次的。”
看他，從來都不搭理她了，只是偶爾忍不住偷偷看幾眼而已，怎麽還讓這心魔所造的幻境如此厲害了。
月見頓覺又氣又好笑，直接覺得不想搭理梁襄了。
她轉向君奈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當坐騎嘛？行！我答應了。走吧。”
君奈輕笑，看了梁襄一眼，搖搖頭，對月見答了一個“好”字，便帶着月見駕雲而去。
梁襄隐約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又想不出是哪不對，只能失魂落魄地往大漠邊上的廟而去。
今日因見到月見模樣，心神不穩，所以出大漠早些，天色還沒全暗下來。
直到進到廟中，聽見一衆叩拜的信徒口耳相傳之話，梁襄才是徹底地呆住了，良久緩不過來。
平日裏他都是入夜才過來，廟裏幾乎已經沒人了。
今日過來得早些，本也想了還會有人在這裏，但卻沒意料到會有如此多的人。
廟中裏三層外三層地堆滿了人。香火多得快要插不下，以至于原本清淨整潔的廟宇，此刻竟顯得有些烏煙瘴氣，人聲鼎沸。
原是今日月見仙跡被不少人看見，他們回城便大肆宣傳，于是不少人結伴冒着夜色前來，指望還能有幸瞻仰仙跡。
梁襄在廟裏站了很久，看着那座被他雕刻得已經神似的雕像發愣。
所以，他今日在大漠所見的當真是月見？不是什麽狗屁心魔。
然後，月見跟君奈離開了？
梁襄眉頭已然皺起。
他們離開前說什麽來着？坐騎？
梁襄幾乎是立刻，便從廟中飛身而出，一道光影，直往君奈的洞府而去。
于是衆人果然又見仙跡，對着消失的那道神光又是一頓猛拜。
君奈仙山洞府內。
月見在屋裏走來走去，不時往遠處望去，一邊問一旁坐着沏茶的君奈：“你說他不會還沒發現是真的我吧？怎麽還沒過來？”
君奈淺笑。
“放心，那家夥一會兒就反應過來了。”
所以，梁襄才趕到附近的時候，便見等不及的月見迎了出來。
她當時也是一時哭笑不得，梁襄竟将她當作了心魔，所以說了氣話便跟君奈離開了。
其實前腳剛走出大漠，她就有些後悔了。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沒讓他好好看看自己，話也沒說上兩句，自己就跑了。
梁襄站在她跟前，直直地盯着她看。
月見被盯得臉微微泛紅，念叨了句：“看什麽？我樣子又沒變。”
梁襄沒說話，輕輕地拉起她的手腕，将人帶進自己懷中，然後緊緊擁着，似再也不想放開。
“你真的回來了。”緊緊抱在懷裏，才有了些實在的感覺。
月見将頭靠在他胸前，嘴角微微上揚，低聲嘀咕着：“我不是妖了呢，梁襄。”
“是妖也無妨。”梁襄回她。
“哼，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覺得的。”月見輕哼一聲，小手忍不住在他胸前撓了撓。
梁襄笑了笑，輕撫上她的臉頰。他每日在廟中雕那尊塑像，月見的模樣早已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如今在見到真的，仿若做夢一般。“不能再離開我了。”
“嗯。”月見輕聲應下，想到什麽，又道，“梁襄，我離開前那夜……不甚盡興。要不……今夜我們……”
“嗯？”梁襄微微蹙眉，“不甚盡興？”
月見擡眼望向他眼裏，滿滿都是笑意。
“咳。”君奈這才從裏面出來，看向抱在一起不願松手的小情侶，“你們差不多就行了啊。在我孤家寡人的門前，這麽刺激我，道德嗎？”
月見聞言害羞地笑着往梁襄懷裏鑽了鑽。
梁襄倒是只看了君奈一眼，又蹙着眉低頭看向月見。“你說不甚盡興什麽意思？”這個比較重要。
月見笑着瞪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一旁看笑話的君奈。“你非得讓我在人前說，想跟你做畫本子上的事做個夠麽！”
“不是，我以為你是……覺得我……”梁襄一時也不知如何接話。
他記得月見所說的畫本子，是紅袖坊那姑娘給月見的。他記得說要燒了來着的。
“做個夠”是怎樣才算夠？
想到此，他不知該是覺得燒了好，還是沒燒好了。
月見看他變來變去的神情，忍不住笑出聲。
感受到懷裏人兒顫着身子嬌笑，梁襄也突然覺得心中松快。
“梁襄，我們成親可好？像人界那些人那樣成親，穿好看的大紅嫁衣。”月見收起笑意，擡眸望向他。
仙界結為仙侶是沒有人界那些繁文缛節的，倒是失了儀式感。
梁襄眼眸微閃，暗流湧過，重重地應了一聲：“好。我會備足聘禮，三媒六聘前去萬妖谷求取。”
月見雖不是妖了，但他知道，這些年她都是把萬妖谷當作家來看的。
“宴席就擺在清溪邊上可好？”梁襄絮絮問着。
“好。”月見笑得燦爛，“要擺一百桌！我要把萬妖谷那些小鬼頭都請來。”
“行，都依你。”
“喂！”一直在一旁圍觀的君奈，見兩口子一直泰然自若當他不存在，實在忍不住了，“你們太過分了，當我不存在嗎？回自家洞府商量親事去！”
月見看着君奈笑笑，又轉向梁襄道：“君奈主持好了！”
“嗯，可以。”梁襄跟月見倆自顧自地聊着，俨然沒搭理氣哄哄離開的君奈，仍舊緊緊抱月見在懷，眼裏只剩下了彼此身影。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