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對不起,我是Gay
鐘溯的記憶停在了夏千沉朝自己走來的畫面。
也就是他靠在路燈燈杆的時候, 他聽見旁邊娜娜給夏千沉打了電話,讓夏千沉來把他接走。
直到看見夏千沉,他才放心大膽地松開腦子裏那根弦。
再次醒來, 視野裏是酒店房間的天花板, 視線移開,看向旁邊, 沒有人。
片刻後,夏千沉從衛生間裏出來, 發梢滴答着水珠,“醒了啊。”
“嗯。”鐘溯坐起來, 頭很痛, 他擡手在太陽穴揉了兩下。
然後夏千沉遞來一杯牛奶, 說:“室溫的。”
“謝謝。”
夏千沉的心情很複雜, 他不知道鐘溯還記得多少。
這麽想着,夏千沉心道萬幸。萬幸昨晚他把持住了自己的原則,萬幸自己忍住了,沒有色令智昏。
此時的夏千沉, 深感自己袈裟一披, 大威天龍, 他就是當代金山寺法海。
“不客氣。”夏千沉字正腔圓,不帶感情。
鐘溯喝了一口, 想起沒刷牙, 把牛奶杯放在床頭櫃,“承諾書呢,我昨晚給你了嗎?”
“讓娜娜收着了。”夏千沉說, 然後似乎知道鐘溯在擔心什麽,“娜娜沒問題, 我信得過她。”
“嗯。”鐘溯點頭,“你信任她,我就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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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莫名其妙的,夏千沉現在無論聽他說什麽話,大腦裏都會發散思維過度解讀,“行。”
——
SS2,沙魯裏山194公裏環山賽道。
下午四點開始發車,每輛車之間相隔2分鐘。
輪到翼豹上發車線,計時器倒數120秒,夏千沉呼出一口氣,進入心無雜念狀态,然後偏頭,問,“今天天氣怎麽樣。”
“陰,沒有雨。”鐘溯說,“但是濕度高,泥地會很松,你要注意輪胎抓地力。”
“嗯。”
鐘溯的反應很正常,完完全全就是整個失去了昨晚在維修站倉房裏的那段記憶,整個人就是——昨晚喝多了,昨晚被夏千沉接走了,醒了,又是新的一天,擁抱生活。
自然,這對夏千沉來說是好事,因為在他看來,鐘溯昨晚就是醉酒胡言的狀态,忘了也好,大家相安無事。
但又有點莫名的不爽。
哦,你說忘就忘,還挺潇灑。
好在夏千沉夠灑脫,踩油門、進擋、沖出發車線。
山林樹叢極速後退,鐘溯的狀态很好,酒精并沒有影響他太多,夏千沉聽着他清晰的報路和倒數,翼豹四個輪子飛濺的泥污砸在車身、車窗、前擋。
“路滑。”鐘溯提醒他,“胎不夠暖,夏千沉。”
哦,你昨晚要親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态度,夏千沉想。
想是這麽想的,嘴上卻說:“地這麽滑哪用得着暖胎——草!”
話音剛落,推頭了。
前輪忽然失去抓地力,過彎的時候打方向,車頭不是「擰」過去,而是「溜」過去。
“倒一把吧。”鐘溯說。
只能倒一把。
夏千沉挂擋退出來,重新出發,耽誤了将近十秒。
194公裏,穿過山林、河床、沙石,和最後60公裏的環山峭壁。在山林迅捷如風,在河床風馳雲走,在沙石高歌猛進。
到了環山峭壁——
“右4緊接曲直向右,路窄。”鐘溯說,“別怕。”
這裏的懸崖沒有昆侖天路那麽陡,而且視野好,夏千沉能清晰地看到道路。
“沒怕。”夏千沉說,“少說廢話,确定不會下雨?”
聞言,鐘溯擡眼看了看天。
密雲暗湧,冷灰色的雲層怎麽看都是馬上會降下暴雨的樣子。
鐘溯說:“不會。”
“行。”
昆侖天路的斷崖翻滾完全沒有讓夏千沉對峭壁有任何陰影,他的領航員說不會下雨,那他就撒開了踩油門。
夏千沉還是那個猖獗無度的夏千沉,在峭壁漂移,在斷崖甩尾,在飛坡跳躍。
“最後一個左2接一公裏長直到終點。”鐘溯合上筆記本,他知道這194公裏開下來,翼豹的前束和傾角出了問題。
因為夏千沉轉方向一次比一次猛,夏千沉幾乎每次打方向都在根據賽車傾角的變化進行控車。
這時候他們的輪胎外側磨損已經相當嚴重,但夏千沉依然讓翼豹穩固進行,他的控車,真的是鐘溯從業以來見過最強的。
很快,一公裏的長直結束,翼豹的尾翼也越過終點線後——
左前方一聲嘭的巨響,左車頭一沉,輪胎冒出青煙,翼豹徹底不能動了。
“拖維修站。”夏千沉下車,摘下頭盔。
然後想起來現在只有汽聯的人給他幫忙,故而添了句,“麻煩了,謝謝啊。”
鐘溯把他頭盔接過來,然後繞去車頭看了看輪胎的情況,“沒事,我們帶了六組胎過來。”
“我知道,所以才這麽開的。”夏千沉舒出一口氣,“走吧,去喝點水,幫着一起修車。”
沒有車隊就是這點比較麻煩,賽段結束後不能撒手不管,得去一起修車。
SS2終點的倉房也是汽聯提供的臨時鐵皮倉房,大工從GP的倉庫裏拖來他們要換的配件,此時可憐的翼豹在倉房中央,這個畫面……讓鐘溯莫名的,有點眼熟。
鐵皮倉房,中間的賽車。
他盯着翼豹的輪毂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地蹙起眉心,“昨晚,我是不是也去了倉房?”
夏千沉差點被嗆死,他咽下礦泉水,慢悠悠地偏頭看過去,“怎麽了?”
“去了嗎?”鐘溯問,“我記憶有點模糊,我昨晚有沒有幹什麽離譜的事兒?”
有,很離譜。
說出來吓死你。
“也不算吧。”夏千沉說,“每個人對「離譜」的界定不一樣,得看人怎麽理解了。”
多麽中肯啊。
鐘溯确信地說:“我們去了倉房,對吧,鎮上設倉房的位置在飯店和酒店中間,你是不是攙我往酒店走,沒勁了,去倉房歇了一會兒。”
很合理,也确實這麽發生了。
夏千沉啊了一聲,不知道怎麽往下編的時候,維修工叫他們過來搭把手。
謝謝你,大工,夏千沉想。
不過喝酒斷片這種事到底還是分人,有人忘了就是徹底忘了,有人會在後來慢慢回想起來。
而鐘溯屬于後者。
鐘溯很欣慰自己屬于後者,因為這樣他就得出了前幾天一直無法定下的結論——性取向。
“好了。”夏千沉從翼豹裏出來,“方向正常了,後橋有點別扭,今天掃樹了,明天發車之前再調校一次就行。”
暮色四合,山野的晚風很涼,夏千沉朝他走過來,“走了,回酒店。”
“哦……”鐘溯木木地跟上。
他昨晚,是想親夏千沉來着,而且,很具體地問了出來。
他想起來了。
然後他開始回憶今天夏千沉的狀态,開始仔細複盤今天夏千沉投來的每個眼神。
結果是,都很正常。
回到酒店後夏千沉去沖澡,鐘溯就這麽呆滞地坐在椅子上,所以夏千沉出來的時候吓一跳。
“你怎麽了?”夏千沉問。
鐘溯擡頭,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可能是咽回去的這個行為太過明顯,讓夏千沉捕捉到了,鐘溯只能意味不明地說:“我,我在想昨天晚上有沒有耍酒瘋。”
“那你想起來了嗎?”夏千沉把毛巾搭在肩上,等着他回答。
鐘溯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他就這麽維持着擡頭的姿勢,和夏千沉的狐貍眼對視。
現在房間裏凝滞的空氣,就像游戲界面裏跳出了一個對話框——
你确定要坦白嗎?
确定,取消。
這無疑是個友好的設定,給鐘溯一個思考的餘地。
可眼下有個更加棘手的問題,昨天晚上只有鐘溯自己喝多了,夏千沉沒喝多。
那麽夏千沉只字不提,是否因為他不想舍棄這段過命的,誠摯的友情?
鐘溯冷靜了下來,“沒想起來。”
“那你說個屁。”夏千沉拎着毛巾繼續擦頭發,“酒瘋耍都耍了還問它幹嘛,進去洗澡。”
鐘溯進去浴室後,夏千沉在床邊坐下,嘭嘭的心跳聲像架子鼓,而且是初學者,毫無規律,一頓亂敲的那種。
他拿手機的手都有些發顫,可能是情緒起伏太明顯,解鎖屏幕的過程居然花了六七秒。
怎麽回事,手機是傻了嗎,夏千沉劃拉了兩次,這手機怎麽打不開主屏幕。
等等……
這不是他的手機,夏千沉眨巴了兩下眼睛,和這手機桌面上的自己對視。
這張照片是鐘溯的朋友圈背景圖,他自己的照片。這是鐘溯的手機,所以他自己的面容識別解鎖不了。
一些回憶開始攻擊夏千沉,比如昨晚鐘溯的那句「你能讓我親一下嗎」,和鐘溯的退讓——“我不親嘴,行嗎?”
《退讓》鐘溯著;
沖擊力太大,以至于夏千沉沒發現浴室的水聲停了。
沖擊力太大,以至于夏千沉沒發現那個洗澡的人已經出來了,正站在距離自己三步遠的地方。
這年頭手機桌面是個堪比「心靈窗戶」的存在,比如夏千沉自己的手機桌面是泡在澡盆裏的史迪奇,表達了他最近非常渴望的事情,泡澡。
再比如,娜娜的手機桌面是一大堆錢,也表達了娜娜較為直白的渴望。
所以鐘溯……
“對不起,我是Gay。”鐘溯說,“而且喜歡你。”
“啊?”夏千沉發出一個疑問單音節。
鐘溯狠咬了兩下後槽牙,他們雖然非常親密,但一天裏他們呆在一起的,很長的時間段裏,其實都不需要掏手機,所以鐘溯才這麽大膽地把這張照片設為桌面。
如果沒有昨晚的事,那還好說,只要說這照片拍得好看就行。
但昨晚的事發生了,已經無法用其他任何借口來搪塞。
“我知道你是直的,但你放心,我不會把感情帶到工作裏。”鐘溯像在寫保證書似的,“我們還是同事。”
夏千沉:“你、你把第一句重複一遍。”
“對不起,我是Gay,而且喜歡你。”鐘溯很聽話,耿直地重複。
“不是這句。”夏千沉搖頭,“你為什麽覺得,我是直的?”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qwq 預收《這馬甲是紙糊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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