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尊始亂終棄後

第34章 你将我埋哪兒了？

白浮身邊的人都死完了，陛下殺光了他身邊所有人，只留下了國師。

國師每回來地牢看他，臉色都不好，仿佛比他一個被折磨了的人還難受。

“小白将軍，你就不想殺了陛下嗎？你不恨嗎？”

能夠飛升的人都是經過生離死別後的大徹大悟，他需要先經過極致的痛、極致的恨，最後看破紅塵。

這也就是神尊的目的，他舍不得顧容受苦，就騙幽精來害白浮。

可偏偏，白浮沒有狠。

他誰都不恨，最難受的時候，也就是沖幽精罵了一句：“滾！”

這樣一個人，對誰都是折磨，尤其折磨他自己。

司命便總是勸他：“陛下待你不好，你恨他才是對的，你不要總是那麽好欺負。”

直到幽精離世，白浮都沒能看破紅塵，飛升天界。

他真正飛升的時候，是在翼族。

鶴雲死了，他的師兄死了，為了救他而死。

他記得剛上蓬萊時，師尊問過他：“我發誓此生只收一名弟子，知道為何今日又要收你為徒嗎？”

白浮自然不知。

師尊帶他來到後山，少年正在練劍，靡豔的桃花眼比春色還要撩人，即便穿一身白，也是色如海棠。

少年有一雙極美的眼睛。

白浮忽然就哭了：“他叫何道凡，我認識他。”

當然認識，那是陪了很多年的小太監。

師尊說：“我知道，他是我徒弟，入凡界歷劫卻喜歡上了你，不肯回來，遭了場劫數。”

那劫數就是被大周皇帝剝皮抽筋。

“他回蓬萊第一件事，就是要我救你。”

何道凡為人時救他，修仙時救他，入了翼族還是救他，每一次結局都是死。

所以後來當化身鶴雲的他再次死在他面前時，他又怎能不恨呢？

可惜那時的他還是不夠恨，因為後來的西松寒收走了他的惡魄，對他說：“怨憎恨可以讓一個人強大，也可以讓一個人瘋魔，越善良的人往往越容易誤入歧途。”

于是後來，又收走了他的血性。

師尊怕他走火入魔，便徹底絕了他生恨的可能。

一榭天裏，白浮還沒走，他看着神尊在救北冥燕。

聽見小桃花說，神尊為他挨了雷劫，受了很嚴重的傷。

他還聽見小桃花說，害死北冥燕的人，是惡魄，是幽精。

好像所有的解釋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幽精在凡界還是陛下的時候，就很喜歡殺人，殺了北冥燕、殺了何道凡、殺了他身邊所有人，甚至最後殺了顧容——他自己親封的、口口聲聲說過深愛的皇後。

白浮心想，如果陛下不是最後快死了，他會不會也殺了自己昵？

幽精那麽壞，陛下那麽壞，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戲耍自己昵？

騙自己上天來找他，卻又裝作不認識，一邊甜言蜜語哄他，一邊又對他冷言冷語，可他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很快，他就在心裏回答了自己：“幽精是惡魄，人身上最壞的魂魄，作惡又需要什麽理由呢？”

于是，白浮從藤蘿樹後走了出去。

神尊看見他似乎愣了下，施法的動作漸漸停了，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他半晌，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麽，忽然，他溫和又苦澀地笑了笑：“你是準備走了是麽，小白？”

風從耳邊吹過，白浮看見了他長發遮掩下的血跡斑斑，他的傷口在肩上。

白浮被天雷劈過那麽多次，太了解那玩意兒劈的規律了，最後一道總是落在肩膀上，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再沒法施法拿劍，喪失戰鬥能力。

“我想請教您一件事情。”

他依舊将他當做神尊，語氣非常客氣，同時又非常不客氣地不等他點頭就問：“您進入過輪回之境，去過翼族麽？”

不知為何，在他問出這個問題後，面前的人似乎極輕極輕地吸了口氣，像是心口痛極了想要緩解，又像是呼吸停滞了一剎。

“那我問你。”這人沒有回答，反問他，“你去過沒有？”

白浮稍愣，點頭：“去過，死在了翼族劍下，還做了個夢……”

“那不是夢。”

神尊出聲打斷了他，看着他的眼睛，又重複了遍：“那不是夢小白，你看到的就是我。”

白浮怔住了。

“我抱着你在歸音谷外，你跟我說了很多很多話，你說你想回家，說你找了我很久。”

白浮忽然就哭了：“那天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我後來……死了對不對？死在了你懷裏？”

他那日知道自己中了青女的銀針，活不下去了，便騙抱着自己的那人說，他想要睡覺了，但閉上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再也醒不來了。

所以他很希望，那就是個夢。

白浮哭着問：“你将我埋哪兒了？”

神尊回答不出。

他當然回答不出了，當年幽精拿生命跟他做交換救走白浮後，他根本就沒管他二人後來的事，因為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神格。

他只知道幽精滅了鲛人全族，一把業火燒了整個歸音谷。

百年後，才失魂落魄地回到神界。

神尊只知道白浮死了，不然幽精不會回來，可他沒問人埋哪兒了，因為他确實不在乎。

現在白浮問他，他就啞口無言了。

“你忘了？”

白浮顯然有些不敢置信，忽然哭得更加厲害：“在翼族時，小神仙給了我一顆鲛珠，鶴雲給了我一顆鲛珠，我死後都去哪兒了？”

這個神尊知道，幽精帶回了神界。

他看着沒什麽用，青女喜歡，而那時顧容即将醒來他剛好高興，便給了她。

這話，他自然不敢告訴白浮。

白浮還不知拿幾條人命換來的鲛珠，便宜了青女，只是眼神忽然有些冷漠了：“神尊，我死在了您懷裏，您卻不知道将我埋在了何處？”

他又開始客客氣氣地叫他神尊了。

神尊開始仔細回憶幽精跟白浮在凡界的點點滴滴，想要靠本事猜出，幽精會将白浮埋在什麽地方才最合理。

想來想去，他只想到了皇陵。以幽精霸道的性格，只可能把白浮放進了自己棺中，跟他自己合葬。可就在他準備說皇陵時。

看他倆吵架的小桃花突然蹦蹦跳跳地過來，指着一榭天內，那棵巨大的藤蘿樹，好奇地問：“神尊神尊，您不是将他埋在了這兒麽？怎麽忘了？”

說着跳過去，把藤蔓伸進土裏，完完整整地扯出了一具枯骨。

白浮：“……”

神尊：“……”

小桃花修為低，分不清神尊跟幽精，它只記得很多年前神尊滿身是血地從外面抱回一具屍骨，将其埋在這裏。

那屍骨帶有一股奇香，那香讓他們這些花木都非常喜愛，便記了很多年。直到後來白浮被囚禁于此，他們才又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所以這才那般喜歡他。

看着枯骨，神尊難得地愣了下。

他其實想不明白，幽精怎麽會将白浮埋在這裏？是為了日日能看見白浮？

可他在自己身體裏沉睡了幾百年，也并不喜歡來一榭天。

幽精這極不符合他霸道強勢性格的行為，讓神尊百思不得其解。

但事實卻極為簡單——他知道白浮愛的是樓觀雪，就把他埋在離神尊最近的地方，知道他想成仙，就把他埋在天界，知道他不喜歡自己，就絕了與他合葬皇陵的念頭，自己沉睡幾百年。

就這麽簡單。

可當白浮誤以為做的人是神尊後，那麽這些深情便與幽精毫無瓜葛了，這成了神尊矢志不渝的證明。

神尊撿了個大漏子。

“阿雪，我的鲛珠呢？”

“那日受了重傷，被搶走了，很重要嗎？”神尊又開始騙他。

白浮跑過去抱住他，用力搖頭：“沒關系，已經不重要了，你在就好。”

能從上古戰場厮殺下來，就足以證明神尊靠得不單單是他師尊那條命，還有他的足智多謀跟不擇手段。

說什麽神尊心懷天下大義凜然，這簡直是六界最大的笑話。

白浮決定不走了。

留在神界，一切仿佛都在變好。

他的阿雪回來了，誅仙柱他也上過了，北冥燕也會活過來的，幾天後，就連小狐貍都回到了身邊。

抱着小狐貍過來的是神尊，白浮正在一榭天裏，憂愁地看着自己做的小衣服，問小桃花：“神木毀了，雲兒回不來了，我肚子裏也沒有孩子，這些衣服都給你穿吧？”

小花仙們根本穿不完，他做的太多了。

就在他苦惱該怎麽辦的時候，聽見了有人喊他：“爹爹！爹爹！”

白浮一回頭，就看見一只白團子撲到了他身上，在他懷裏瘋狂打滾，伸出舌頭來舔他，高興得幾乎飛起來。

白浮先是高興，抱着他轉了幾圈，然後又發愁：“你還沒有變成人嗎？爹爹給你做了好多衣服，你都穿不了了。”

白浮不知道小狐貍是妖族走丢的小妖王，越修仙，法力退的越厲害。

放下小狐貍去跟小花仙們玩後，白浮進了旁邊的小茅屋——他讓藤蘿樹幫忙建的，從裏面拿出用水晶盒盛放的糖果。

他自己愛吃糖，小狐貍也愛吃，從前不下山總是很難買到，便學會了自己用花蜜做。

白浮彎腰先分給了小花仙們，再分給乖乖等待的小狐貍，給了他十顆糖果。小狐貍開心地拿出兩個小荷包，一邊放五顆，一個荷包鼓囊囊的，一個荷包幹癟癟的。

白浮愣了下，想說什麽，已經被小狐貍的碎碎念打斷了：“這一袋給弟弟留着，他肯定也愛吃糖。”

見白浮看着自己，小狐貍邀功似的道：“爹爹我跟神龍大人出去了那麽久，沒有糖吃，可我從來不偷吃弟弟的！”

神龍大人是在說黑蛟，也就是玄夙，外出這段時間玄夙用過真身，小狐貍坐在他身上覺得好酷，以為它是真龍。

白浮沒說話，輕輕地溫柔地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揉了揉。

他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小狐貍，雲兒不會再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一百多首訂，我看看啊，應該寫到六月底完結，最多也就30萬字，不寫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