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真相一更
慕思妍連着幾天躺在床上休息,對抗病毒成功,病好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約夏末吃飯,想吃頓好的來補補血氣。
說好兩人約飯,最後是三人吃飯,因為許哲陪夏末過來。
很久以前就知道許哲喜歡粘着夏末,她絲毫不介意許哲的存在,點了滿滿一桌的佳肴,就開始專注地吃起來。
相比她的專注,坐在她對面的許哲,顯然對食物興趣缺缺,還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略感奇怪,直接問:“餐廳是我定的,大部分菜也是我點的,你有什麽不滿意嗎?”
“呃!這……我……”
許哲支支吾吾一會,說不出個所以來。
他此舉,也引起夏末的好奇。
夏末暫時放下筷子,裝作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有話直說,不要支支吾吾!”
許哲表情變得為難,沉默注視慕思妍。
被許哲用似是複雜的目光看着,慕思妍想不通他為什麽是這種目光,“如果你不想吃飯,你可以不吃的,不要用奇怪的目光看我。”
許哲不由回想自己昨天去醫院的畫面,“思妍,你知……知道……”
一個平時說話流利的人,突然結巴,聽得旁人難受,慕思妍不等許哲吞吞吐吐地說完,打斷他,“我應該知道什麽嗎?看你的表情,像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夏末接話:“我們這麽熟,你有話對思妍直說,行不行?”
眼看面前的兩個人都要對他失去耐心,許哲不再糾結和猶豫,道:“思妍,澤喬住院了,你不去看看嗎?”
“住院?”慕思妍皺起眉,“他前幾天去我家時,我沒看出他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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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景澤喬談戀愛足足六年,沒見他生病過幾次,他身體素質非常好,一年都不見得感冒一次,更別說其他的毛病。
聽到許哲說景澤喬住院,她最先的反應是,想許哲有沒有說謊。
許哲撓了撓腦袋,“不是哪裏不舒服,是……”
“那是什麽?”慕思妍将筷子放到一邊去,“有什麽你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一句兩句說不清!總之,他情況不太好!你要不要去醫院探望他?”
“什麽叫情況不太好?”慕思妍病剛好,沒多餘的時間和景澤喬糾纏。
前幾天晚上,景澤喬和莫逸軒同時在她家,她是既生氣又尴尬。
好不容易将景澤喬趕走,莫逸軒成為棘手的存在,她那會實在需要人幫忙,莫逸軒幫她後,仿佛默認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這幾天頻頻發來關心問候的消息。
她想把話跟莫逸軒說得直白點,像過河拆橋,還可能會得罪他,而不說得直白點,像給他虛無的希望,在釣着他。
莫逸軒就夠她煩的,當前她不想景澤喬又來煩她。
見許哲滿臉的糾結,一時說不出話,她問:“你不會是在幫景澤喬騙我吧?”
許哲迅速搖搖頭,“我不是幫澤喬騙你!他住院是千真萬确,而且……他母親來B市照顧他。”
慕思妍不清楚景澤喬和家裏具體的關系,但聽他弟弟說過,他上大學後,基本和家裏沒了聯系。
這次弄得景澤喬母親來B市,說明不是一般的小事。
雖說前男友住不住院,跟她沒關系,但對方到底是活生生的人,與她認識快八年,她當不了冷血動物。
她直視許哲,“景澤喬什麽原因住院?”
“我覺得你去探望,當面問醫生,或是問澤喬,比較好!”說着,許哲拿起手機,在微信上給慕思妍發醫院的詳細地址,和景澤喬所在的病房號。
是否去探望景澤喬,慕思妍想法左右搖擺不定。
首先,他們不是陌生人,有過長時間的相處,她曾經愛他,可是他還想着和她複合,她主動去探望,像傳遞願意複合的信號。
然後,不去探望他,萬一他情況嚴重,又顯得她很冷血。
夏末沒參與許哲和慕思妍剛才的聊天,看慕思妍已經沒有食欲吃東西,沉思的神情,不禁扭頭對許哲說:“說句殘忍的話,景澤喬是思妍的前男友,他的死活,不關思妍的事。”
“話可以這麽說,現實裏做起來就……”許哲餘光掃向慕思妍,“我相信思妍不是冷血無情的人。”
“行了,吃飯吧!”夏末重新拿起筷子,“無論景澤喬情況好不好,你不要道德綁架思妍,她沒有去探望景澤喬的義務。”
***
某醫院的病房裏。
景夕目送醫生出去,随即來到病床旁,垂目注視不願和她說話的兒子,“我來B市三天,你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是攝入安眠藥量太大,導致你聲帶受損,一輩子說不了話嗎?”
三天前,她舒服地在游泳池裏泡着,以此達到消暑的作用,結果接到一個驚悚電話,當天趕來B市,看見的是兒子沒有一點生氣地躺在病床上。
兒子醒來後,硬是沒說過一句話,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攝入安眠藥過量。
這次依然沒得到兒子的回答,景夕幹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景澤喬!我是生你養你的母親,不是你的仇人,你跟我說句話,好嗎?”
做好兒子無視她的準備,誰知兒子擡眸看她,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每當兒子眼神冷漠,似是生氣地抿着唇,她都像在看着年輕時的賀正年。
假如是多年前,她一定會閃避兒子的視線,如今已經不用閃避,适應良好地對上兒子的眼眸。
“生我養我?”景澤喬嗤笑一聲,“你有養過我嗎?”
兒子終于開口,卻是問自己有養過他嗎,景夕反問:“我沒養你?你以為是賀正年一個人養你嗎?”
“從我有記憶以來,一直是爸養我,而你沒有履行過母親的職責!”景澤喬醒來第一個人看到的是母親,不懂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裏,明明她做了這麽多年不負責任的母親。
“我履行母親的職責時,你還太小,我……”說起這個,景夕漸漸沒有底氣,音量不自覺地降低,“言歸正傳,你攝入安眠藥過量,是怎麽回事?吃那麽多,你還要不要命了?”
“媽,我求你了,你以前沒管過孩子,現在也不要管!”景澤喬當下最不想見到的是父母,偏偏他母親在這呆了三天,不肯走。
“我不管你!”景夕音量猛地拔高,“景澤喬,你知不知道我接到電話,趕來B市,看見你躺在病床,是什麽心情?”
景澤喬嘲諷地勾起唇角,“什麽心情?怕我死了嗎?”
景夕看到兒子臉上的嘲諷,怒從心起,“我作為一個母親,害怕自己的孩子有三長兩短,不對嗎?”
“倘若你害怕我有三長兩短,會在我B市生活的十二年裏,對我不聞不問嗎?你根本不擔心我在B市過得怎麽樣!”
“我知道你和慕思妍分手前,一直過得好好的,不用我擔心。”
“那你現在擔心什麽?我也好好的,不用你擔心!”
“你攝入安眠藥過量,幸好被管家發現及時,送到醫院裏搶救,你叫我不擔心?你都這樣了,我能不擔心嗎?”景夕從椅子上站起來,俯視別開臉的兒子,“告訴我,你為什麽攝入安眠藥過量?”
母親的一再詢問,景澤喬覺得可笑至極,“你如果關心我的死活,在我成年前,你做什麽去?你永遠只會活在你自己的世界,不管老公孩子!”
“我承認我沒盡到為人母的責任,沒怎麽管過你和你弟弟。”景夕雙手有些無力地垂直,“至于賀正年,是他自找的。”
“媽,你為什麽總能理直氣壯,明明你是婚姻過錯方!”景澤喬厭惡母親的理直氣壯。
景夕神色微變,用手指着自己,略感荒誕地問:“我是婚姻過錯方?我什麽時候成了婚姻過錯方?”
景澤喬目光掠過母親的臉,“賀深是你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不是嗎?”
聞言,景夕表情僵硬。
沉默片刻後,她咬牙問:“賀正年跟你說的?”
但凡家裏有什麽壞事,母親總是第一個想到父親,景澤喬習以為常,而這一刻,無比厭惡母親的固定思維,“不是我爸說的,是我小時候,有一次聽到你們吵架,你自己說的。”
得知賀深和自己同母異父前,他從未懷疑賀深是母親出軌後的産物,就連父母對賀深的偏愛,開始也認為是正常的,因為賀深比他小四歲,更需要父母的細心呵護。
聽到母親說賀深不是父親親生的孩子,他整個世界被刷新。
和賀正年吵過無數次架,景夕記不住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只知道自己每一句話都是沖着惡心賀正年去的,可是他們吵架,會有意地避開孩子,盡量不影響孩子。
隐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一朝被兒子說出來,她沒有當初的憤怒和怨恨,冷靜地想了想,淡然說:“你弟弟确實是和我其他男人生的,你拿這個來說我是婚姻過錯方,未免有失公平。”
“難不成我說我爸是婚姻過錯方?你出軌,和其他男人生孩子,到頭來,孩子是我爸一個人養的,媽,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自利?”
“你說我自私自利,我認!但你說我出軌,我不認!”景夕拿起桌上的一杯水,猛地喝下一大半,“我和賀深父親認識,相戀,直至我懷孕,我都是未婚!”
景澤喬扭頭正視母親,“媽,你騙人,你也認真點。”
景夕冷笑一聲,“說錯了!我當時是離異!你去問問賀正年,當年我懷着你的時候,為什麽跟我離婚,後來又用的什麽手段和我複婚?”
在今天以前,景澤喬萬萬沒想到,父母的婚姻,中途解體過一次。
他瞳孔緊縮,“離婚?複婚?”
既然被知道小兒子是她和其他男人生的,景夕沒什麽好顧忌的,也想對兒子說說心裏話,“我和賀正年離過婚,只不過後來複婚了!我離異,和其他男人戀愛懷孕,我有什麽錯嗎?”
印象中,景澤喬記得母親從國外讀完大學回來的第一年和父親結婚,時至今年,已有35年,沒有任何人說他們離過婚,父母也從未透露。
他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母親,“為什麽沒人說你們離過婚,你們以前也不說?”
縱然事情過去幾十年,景夕維持不住雲淡風輕,臉上露出一抹苦澀和恨意,“我和賀正年結婚,當年兩家看的是能給對方帶來利益,同時綁在房地産的船上,怕影響到利益,沒有公開離婚,也不告訴父母。”
景家發跡時間比賀家早,準确說景家是比賀家多賺幾年錢,後來一起投入房地産行業,生意捆綁得極深,那時候一切都要往利益看。
停頓一會,景夕繼續說:“等我和賀正年複婚,我們父母才知道我們離過婚,他們也沒往外透露。之所以沒跟你和你弟弟說,是我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賀深竟不是母親出軌後的産物,是母親堂堂正正戀愛懷上的孩子,自己多年誤會母親出軌,還厭惡母親的理直氣壯,景澤喬抱歉道:“媽,對不起,我以為你出軌,生下我弟弟。”
景夕深呼吸一口氣,“不能完全怪你!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我像出軌了,賀正年也這麽認為!”
景澤喬不解問:“你和賀深父親戀愛,有孩子,那你和我爸為什麽複婚?”
“我還沒把你生下來,我和賀正年就離婚了,當年單親媽媽不好給孩子上戶口,而我們複婚是在你兩歲多時,賀正年騙我複婚,說只為給你上個戶口,我圖省事,傻不拉幾地和他辦理複婚手續,等着上完戶口,再離婚。”
假如時光能夠倒流,景夕絕對不會上當受騙,寧可自己費點事,給兒子上戶口,不至于後面吃大虧,想盡各種辦法都離不成婚,被迫和賀正年生活到現在。
她拍了拍悶氣的心口,“複婚容易,離婚難!賀正年根本沒想過離婚,還挺有本事的,明知道賀深不是他的孩子,愣是使手段讓賀深父親以為是他的孩子,因為這個事情,我和賀深父親分手了。”
越說,近年幾乎要遺忘當年的恨被重新點燃,她嘆氣道:“後來你也看到了,我和他無休止的争吵,鬧着離婚,可惜我都沒成功。”
景澤喬憎恨父母讓他生活在被陰影籠罩的家庭,今天被母親告知陰影下的真相,久久難以消化。
幾分鐘過去,他艱難開口:“你和我爸不是相愛的嗎?為什麽離婚?”
景夕譏諷地低笑一聲,“我們是相親結婚,看利益的那種!這樣的婚姻,怎麽會是相愛呢?應該是齊齊為利益而努力。”
“我聽過我爸問你為什麽不愛他,還說你們以前是相愛的。”
景夕眼裏充滿對自己當年的憐憫,“因利益結合的婚姻,不要動心為好。可是我動心了,很在意賀正年愛不愛我,能不能回應我相等的愛。
有次我抓到他和他的初戀女友來往,他們還準備合作,我沒控制住,大鬧一場,攪黃他們的合作,然後他說什麽都要跟我離婚。
他問我為什麽不愛他,說我們以前是相愛的,也許是因為我真的愛過他,他那時候對我有一點點愛,可他永遠最愛的是他自己,其次是錢財。
為了賺錢,他能和嫌棄他窮、甩掉他的初戀女友合作,還能因為少賺一大筆錢,氣得和我離婚,後面又耍陰招騙我複婚。
他哪來的臉問這些,我沒給他十個八個耳光,是我客氣了。”
向來認為父親愛母親愛到毫無原則,這時聽母親說父親有初戀女友,還因為初戀女友和母親離婚,景澤喬臉上剛恢複一點的血色,瞬間全部褪去,“原來他是最自私的那個,也是婚姻過錯方。”
景夕不想再細說當年的事情,上一代的恩怨,就留給上一代,他們的下一代,還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
她整理一下思緒,“我和賀正年的事情,不跟你說那麽多了,你不要去告訴你弟弟,我本來希望你們不受和我賀正年的影響,結果你們被深深影響到。”
景澤喬有許多的疑問,“我爸為什麽心甘情願地養你和其他男人的孩子,他不介意嗎?還在我小時候,對賀深比對我好。”
景夕再次喝完一杯水,潤了潤喉嚨,“不是心甘情願,是迫不得已!他對賀深比對你好,你是錯覺,他之所以看起來像對你弟弟很好,其實是不敢和愧疚。
我懷孕時,他叫我把你弟弟打掉,我生下你弟弟,他趁我不注意,偷偷把你弟弟送過給別人養,差點沒要回來。你說,他對你弟弟再不好點,我能饒得了他嗎?”
父親所謂受母親影響,也偏愛賀深,底下是血淋淋的殘酷和可怕,景澤喬微微一怔,“媽,我爸他……”
“別問了,我和賀正年以前發生過什麽,給我留下的都是傷疤,我不想揭傷疤。”景夕坐回到椅子上。
“媽,我問最後一個問題。”
“行吧,你問。”
“你愛過你的孩子嗎?”這個問題,景澤喬小時候便想問,只是沒找到機會。
景夕來B市,主要是擔心兒子的安危,不知不覺地跟他說了很多她和賀正年的事情。
聽兒子最後的一個問題,她不知道自己是哪種心情。
後悔?怨恨?
她壓下近年經常會出現的苦澀,“愛!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我和賀正年沒離成婚的原因,是因為他死死地抓着撫養權不放,我不想放棄撫養權,我想帶你和你弟弟走。
當然,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知道自己不是賀正年的對手,玩不過他,幹脆自暴自棄,将孩子扔給他養,躲在自己的世界,表面是療傷,實則是懦弱而已,想逃避。
一晃眼,你和你弟弟先後讀大學,離開家裏,剩下我和賀正年兩個人,我意識到自己錯過你們的成長,可是後悔來不及了,你不願意回家,你弟弟也不愛回家。
你說,你在B市的十二年,我對你不聞不問。
從你的角度看來,不聞不問的,還有賀正年吧。
我和他都一清二楚自己是什麽人,沒臉問你什麽,但你在B市做什麽,我們都知道,包括你弟弟的一切動向。”
景澤喬五味雜陳,本想說的話,淹沒在心底。
景夕拿來一個新杯子,倒滿水後,遞給兒子,“別說我和賀正年了,話說回來,你為什麽會攝入安眠藥過量?是不是跟慕思妍有關系?否則,你好端端的,吃那麽多安眠藥,活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