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是個情種
其實也不兇, 只是聲音稍稍低了些,恰似月色正好,涼夜攪弄春水, 姜辭心口怦然直跳,她抵着江逾明的頭, 哄似的小聲道:“不嫁的。”
江逾明這才背着人繼續往裏走。
“如意郎君哪有這麽好找?爹也是擔心我罷了。”
姜辭解釋完, 見江逾明不應, 忍不住笑,方才還好好的, 現下都不幫岳父說話了。
月光落進亭臺水榭旁的竹林,在地上斑駁出倒影, 橙紅的燈籠照出鵝卵石鋪就的小路, 燈紅團簇,勝卻長安霓虹, 姜辭心情很好,悄悄用手捂住江逾明的耳朵, 張嘴想說什麽, 卻先害羞的頓了一下:“……你好像很喜歡我。”
江逾明側頭看了她一眼,沒看到, 繼續走路,穿過月洞門時,才借着飒飒風聲遮掩, 淺淺地應了一聲:“嗯。”
被人喜歡是會得寸進尺的,姜辭被他這句承認羞得臉熱, 追問:“有多喜歡?”
“不知道。”
“嗯?”
穿過楓林倒影, 邁上石階, 滿地清輝在腳下, 他的聲音帶着清涼的月色,又帶着自己都不知的沉喃,他說:“不知道有多喜歡你。”
姜辭心跳漏了一拍,埋臉在江逾明頸邊,在燈火通明之前,偷偷在他領上留了半個吻。
回到院裏,時辰尚早,江逾明讓姜辭先去沐浴,自己則繞道去了書房,今日确實耽誤了要務,急等他處理。
姜辭沐浴出來,沒見着人,坐了一會兒便跑去書房尋人。
長箋見夫人一聲不吭地進去時,驚得下巴都掉了,不想世子在裏頭一聲不吭,見到人來,還順手整理了旁側的位置,讓他去搬椅子。
姜辭也沒想吵他,只是想跟他待在一塊罷了,
她尋了個位置坐,把先前放在這兒的賬本拿出來,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翻開話本,百無聊賴地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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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明一手寫公文,一手幫她磨墨,她看書喜歡做筆記和摘抄,這是個好習慣。
長箋在書房門口,稀罕得時不時往裏看,越看越納悶,世子處理公務時,不是最怕人打擾嗎?
無人答他。
兩人這一坐,便是許久,不知不覺将要亥時,江逾明是真忙,姜辭也是真閑,可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姜辭打第三個哈欠時,江逾明開了口:“是不是困了?”
姜辭搖頭:“不困……不睡。”
“明日不是要去淮安伯府嗎?”
一提到這,姜辭更恹恹了,索性在桌案上趴下來,眼睛來回掃話本,聲音悶悶的:“要是能睡過,誤了時辰,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倒是一直喜惡分明,江逾明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這麽近,問:“不想去嗎?”
暖暖的觸感按在眼上,姜辭有些不适應地眨眼,睫毛碰到掌心的感覺還挺特別,但卻更困了:“……不想,不喜歡姨母。”
既是姨母,又是姜夷如特意囑咐去的,江逾明也不好開口勸她,只能道:“明日我去接你。”
姜辭知道他這麽忙,立馬說:“不要了,我爹也說讓我去走一下過場而已。”
“嗯。”江逾明繼續寫字,“我去接你。”
“……你今日沒去官署,肯定耽誤了不少要務,明日還是好好辦差吧,不用擔心我。”姜辭說着,想,“鐘大人若是念叨你,你告訴我。”
江逾明也沒說答不答應,就問:“告訴你做什麽?”
姜辭也幹不了什麽,只能:“我也念他。”
江逾明眼底染了笑意:“明日回來告訴你。”
“好哦。”
江逾明看她眼睛都睜不開了:“該睡了。”
姜辭還趴在旁邊,困困的睜開眼睛,語氣軟軟:“……我等你。”
她今日有些粘人,江逾明擱了筆,把人抱起來。
姜辭吓了一跳,問他:“寫完了嗎?”
江逾明穩穩把人扣在懷裏:“嗯,帶你去睡覺。”
翌日姜辭醒來時,江逾明已經去官署了,她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好像被捏了一下……沒睡醒,不記得,她磨蹭了一會兒,從榻上下來。
今日要梳傾髻,雲霜拿不準,是绾媽媽幫忙梳的,簪了朵茶紅珠花:“小夫人是從前便與這位姨母不對付了吧?”
姜辭不想绾媽媽連這事都察覺了:“也不算不對付,就是鮮少來往罷了。”
“聽說小夫人的娘親是個溫柔豁達的性子,倒是和這位林夫人,大相徑庭。”
“雙胞胎還有長得不一樣的,性子這事誰能說得準呢……”姜辭略略帶過。
她不大說顧晴的事,因為小時候阿娘險些溺水,是顧晴拿命去救才撿回了一條命,這些年顧家對顧晴一直視如己出、溫言相待也是因為如此,姜辭立過誓的,不會把顧晴的身世說出去。
绾媽媽心細如發,知道這可能是顧家辛秘,開了句玩笑蓋過去:“脾氣跋扈也不能欺負我們家小夫人。”
姜辭就笑:“他們欺負不了我。”
這日将過晌午,修遠侯府的馬車才慢吞吞地到了淮安伯府。
姜辭上次來,還是前世張管家相邀,那日是大雪,今日是秋寒。
淮安伯府門前,顧晴遙遙看到姜辭從馬車上下來,頓時眼前一亮,迎上前的模樣像在救命恩人:“辭兒近來過得可好?”
姜辭雞皮疙瘩掉一地,僵硬開口:“姨母萬福。”
張管家跟在夫人身側,看到姜辭就誇:“夫人這侄女當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那是,畢竟是我們顧家的女兒。”
姜辭略感意外的眉梢一挑——無事不登三寶殿,仇敵忽把殷勤獻,話本上管這叫,非奸即盜。
果不其然,顧晴牽着姜辭的手往前帶,眼神卻一個勁兒地往後掃,可掃了半天也沒見着人,尴尬問:“江世子可在後面?”
姜辭氣定神閑:“夫君不來哦。”
顧晴面色一僵,把姜辭的手放開,笑容冷了下來:“……沒來啊。”
先前婉儀和陳子酬的事鬧得熱鬧,老爺不幫着婉儀便算了,還一個勁地催婉儀給陳子酬下帖子。陳子酬也是個不要臉皮的,收到帖子,應與不應吩咐小厮說一聲便是了,可他倒好,捏着帖子在青樓裏大肆宣揚了一番,還說什麽不來恐負林小姐情深。
顧晴氣得額角突突的跳,林婉儀也是惶惶不安——陳子酬是什麽人,湊人堆裏問一句便知,誰家姑娘嫁了他,這輩子算是看到頭了。
顧晴明裏暗裏同老爺說過幾次,要麽被林鴻鳴無視,要麽被拒絕,聽得煩了,林鴻鳴也不往顧晴屋子裏去了……可越是這般,顧晴越怕,擔心林鴻鳴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婉儀嫁。
陳家子嗣雖多,但嫡子卻只有兩個,淮安伯大小是個爵位,婉儀總不能嫁過去籠絡庶子,數來算去,還真就只剩一個陳子酬了。
顧晴心急如焚,原想借着今日江逾明來,讓婉儀跟江世子親近親近,好教老爺知道這江世子同婉儀朦朦胧胧也有幾分情分在,如此老爺說不定會看在江家的份上,再斟酌斟酌與陳家的婚事——畢竟如今在奉京,能和陳家相提并論的便只剩江家了。
可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江逾明竟然不來,帖子不是已經遞到修遠侯府了嗎?
“近來都察院事忙,脫不開身,阿辭代夫君說一聲怠慢了。”
顧晴笑得尴尬,姜辭如今是修遠侯府的主母,她也不好說硬讓江逾明過來一趟,況且上次登門,她是得罪過姜辭的。顧晴木刻似的呆呆地愣着,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底有多涼。
姜辭不知顧晴心裏的彎彎繞繞,卻懂他們現下一定很着急,可若是不着急,當初這事,她不就白幹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與顧晴奉承了幾句,姜辭欠了身,同雲霜一道往後花園去,今日赴宴的人家頗多,可見淮安伯在奉京的人脈也算了得。
後花園中,林婉儀一身粉蝶綠的交領襦裙,頭戴鑲玉蝶戀花步搖,儀态款款地穿行在花林之中,行止間露出白皙腕骨上的翡翠镯子,潤玉養人,更何況這般的剔透成色,怎麽看怎麽是出身名門的世家貴女。
江娴原就在等林婉儀,這會兒看到人來,什麽都沒想,先是上前誇了一頓:“婉儀表姐萬福。表姐今日這身襦裙可真是好看,方才走出來時,我還以為是天宮的仙女誤入凡塵。”
林婉儀這幾日心情不好,今日換了身新衣裳,略施粉黛才勉強臉色好些,這會兒聽到江娴誇,也是随口一說:“這襦裙不過是織簇坊的新款式罷了。”
江娴眼底流出羨慕的碎光:“不愧是表姐,連織簇坊的新裙都能買到,前些個我去他們那兒定衣裳,掌櫃說單子都排到半年後了。”
織簇坊是三皇子關照的鋪子,又有整個大梁數一數二的巧手繡娘,就算是達官顯貴,去了他們那兒,也得守他們的規矩。
林婉儀不在意道:“我素日常在那置辦行頭,和掌櫃熟識了,人家見我是熟客,略略給我個面子罷了。”
江娴更是羨慕了:“還是表姐有本事。”
幾句話誇下來,林婉儀面上稍稍露出了些自得的笑容,開口問:“姑姑呢?”
江娴挽上堂姐的手:“正和舅父說話呢。”
林婉儀稍稍理了理鬓發:“到底是一家人,你好不容易來一趟,也該跟爹打聲招呼才是。”
江娴乖巧地應了。
幾人走到正廳外,恰好看到淮安伯、顧晴、林氏、方家老爺等顯赫在說話。林婉儀帶着江娴過去行禮,便規矩地站在了一旁。不想幾人才談了不到兩句,張管家便匆匆來傳,說是陳家二公子到了。
林婉儀和顧晴具是面色一黑,林鴻鳴卻高興道:“快快去迎!”
陳子酬剛下馬車,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他昨夜就歇在花樓,睡到一半才記起今日有宴席,這不,剛在他的小情人兒那換了衣裳,便匆匆來了,身上這身錦袍還帶着花樓的更衣香。
雖是剛醒酒,卻還是一眼認出了林鴻鳴,陳子酬虛虛抱拳:“小侄還是第一次造訪伯府。”
“陳公子能來,便已是我林鴻鳴三生有幸了。”
陳子酬笑得婉轉,斜眼睨了林婉儀一眼,語氣暧昧:“林小姐相邀,我怎能不來?”
林鴻鳴一喜,林婉儀心下一沉,一句話,在場的人幾番心思。
林鴻鳴引着人往正廳去,邊走邊問:“不知陳公子可有娶親?”
陳子酬長了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可到底是久涉風月場,一颦一笑流出來的都是促狹的爛桃花:“小侄也算見過女兒無數,卻一直沒遇上個能入我心口的。”
風流韻事這般不羞不臊地說出來,在場女眷皆是神色微變,唯獨林鴻鳴不覺得有異,頗有興致地問:“不知陳二公子喜歡怎樣的姑娘?”
“溫婉端莊,娴靜淑良,模樣嬌俏,還得是大家閨秀。”陳子酬說完這話,又笑着說,“但若是一見鐘情,也不一定拘泥于喜歡什麽。”
林鴻鳴覺得這人是個情種,試探着問:“陳公子倒是喜好特別,只不過先前你與小女那些風流傳聞,純屬無稽之談,陳公子若是心有所愛,林某便代小女說一句對不住。”
林婉儀聽到這話,都快氣死了,爹這話聽着,怎麽像是她傾心了陳子酬,還占了陳子酬的好處!
誰料陳子酬一臉意外,失望地開口:“竟只是無稽之談嗎?”
林鴻鳴大喜。
席散不久,太常寺卿方全與兒子方潤賢先行告辭,這會兒正散着步往外走。
方全道:“修遠侯府的三姑娘雖是庶女,卻是身世不凡——修遠侯的女兒,娘家又背靠淮安伯府……方才席間聽陳家二少的話,只怕這淮安伯府日後要與陳家結親。這樣的身世背景,便是打着燈籠在奉京找個嫡女,都不一定能比過江娴。”
方全越說越滿意,最後道:“你娘這回給你尋的親事,倒是不錯。”
方潤賢放在兩側的手緊了緊,眼底也是動搖,到底是沒反駁。
“先前你說在宜川閣遇上了江家的姑娘在買胭脂,還把你娘最想要的香葉紅贈給了人家,這人是不是就是江娴?”方全說這話時,含着半分笑意,像是很懂那些兒女情長。
方潤賢猶豫出神,半晌才道:“是。”
方全滿意了:“這幾日你娘不大高興,生怕你把娘子娶進門後,就把她這個娘忘了,這幾日你好好哄哄她。到底是親家,胭脂送便送了,往後記得與江娴多多來往,争取早日把這婚事給談攏了,這對你的仕途,對我們方家,都是百利無一害的。”
“……孩兒知道了。”
另一邊,林婉儀帶着江娴氣沖沖地從正廳出來,一直走到後花園才堪堪停住步子,她真是在陳子酬那受了一肚子氣——這人說話慣會打太極,答與不答便算,偏偏說每一句還要看她一眼,暧昧得不行,語氣裏透出淡淡的把她當作玩物似的神态,一言一句像是讨價還價,他真以為自己是在買菜嗎?她長這麽大,還未受過這樣作踐!
林婉儀氣急敗壞:“今日,姜辭也來了?”
林氏都來了,姜辭又怎會不來?
江娴一愣,答:“來了的。”
“那江世子呢?”
“兄長今日當職……”
林婉儀後槽牙都緊了,當初林鴻鳴和顧晴想讓她嫁的是江逾明。
林鴻鳴當初聽說姜辭和江逾明定親後,還在飯桌上問過好幾次:“你那個表妹是怎麽和江家結親的?”
雖是問句,但在林婉儀聽來,卻像是責怪,言外之意是——你那個不起眼的表妹都能和江逾明成親,你為什麽不能?
在那之前,林婉儀早就喜歡上江逾明了,被爹爹這般說後,心裏越發覺得這個表妹不配,心裏想嫁給江逾明的念頭更勝,再加上顧晴總是在她耳邊說些從前在顧家受排擠,爹娘偏愛幼妹的閑話,林婉儀便越發不喜這個表妹。
這人怎麽天底下的好東西都想要?
林婉儀不快,想到先前林氏同她說的那事,便去尋姜辭晦氣。
姜辭正坐在花園小亭中,方才長箋匆匆捎了口信,說是江逾明要來接她,姜辭便尋了這麽個幽靜處休息。
誰知,想等的人還沒等到,不想見的人卻殷勤地上了門。
林婉儀已經自顧自在姜辭對面坐下了:“表妹大駕光臨,怎的也沒差人說一聲?”
姜辭神色淡淡,想到她使的那些下作手段,便沒好氣,而且先前那個送給江逾明的荷包,也是間接因為林婉儀才被拿走的……姜辭掀了掀眼簾:“我不說,你不也知我來了?”
“這不就是人們常說的,姐妹之間的心有靈犀?”
姜辭眼波轉了轉,反問:“誰與你是姐妹?”
林婉儀以為她還在生先前的氣,掩面道:“表妹當真是薄情,當初那事,表妹可還是在怪我?”林婉儀長嘆一聲,“如今我也算是流言成風,表妹怎的也不心疼心疼我這個姐姐?”
“表姐可是受委屈了?”
林婉儀悲戚道:“表妹是不知,那陳公子風流成性,若是……”
姜辭悠悠打斷她的話:“是嘛?我倒是覺得這叫惡人有惡報。”
“你!”
林婉儀眼睛瞪了大,沒想到姜辭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妹妹這是在咒我?”
姜辭眨着眼睛:“陳公子雖是風月之人,卻也是一表人才,他對表姐的心意,我聽了都大為所動,而且……不是姐姐先喜歡的陳公子嘛?”
林婉儀臉色一青。
姜辭湊了近,低聲道:“表姐不想嫁給陳子酬可以,奉京這麽多王公貴族,表姐也是配得上的。”
林婉儀睜着眼,剛想開口,又聽姜辭道:“表姐想嫁給誰都行,但不是你的,就趁早歇了心思,不然下次,可不就是流言這麽簡單了。”
林婉儀目眦盡劣,沒想到這事竟是姜辭做的!
她望着姜辭的背影,矢口喊道:“你以為江逾明會喜歡你嗎?”
姜辭沒回頭,眼看着要消失在拐角。
林婉儀急急喊道:“他根本就不能喜歡你,他若喜歡你,便是不孝!”
姜辭的身影消失在了林深處,也不知聽到沒有。
都察院內。
江逾明讓長箋把昨日批好的公文放在了桌上。
杜衡今日吃的是花卷,仗着昨日替江逾明當差,沒吃完便過來說閑話:“昨日的事怎麽謝我?”
“昨日鐘大人可有來?”
“沒有啊。”
“可有人來尋我?”
“也沒有。”
“不謝你。”
“嘿!”杜衡氣笑了,“你這人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我可是白白替你幹了一日的活。”
江逾明把昨日沒來得及處理的公文批好,頭都沒擡:“請你吃茶。”
“這還差不多。”杜衡滿意了,尋個椅子坐下,“昨日王嘯又來酸你了,若不是我替你打圓場,他指不定要把你曠工的事說出去,又黑你們大世家一筆。”
“你自己也是大戶人家出身。”
杜家本宅雖不在奉京,但也是地方的大戶人家,只是一直行事低調,不起眼罷了。
“我家就是個小門小戶。”杜衡說回正題,“昨日去你岳父家,都問到什麽了?”
“當年的事,确是皇上手筆,罪證一事等,岳父也只是聽旨辦差。”
杜衡啧啧作嘆:“既是奉旨辦差,還要調去荊州三年,皇上還真是薄涼,是在擔心陳鵬會因此忌憚嗎?”
一邊用着陳鵬遞上來的罪名,一邊拿常敬廬試刀,皇上在讨好陳鵬的同時,不聲不響地磨利了屬于自己的刀鋒,江逾明垂眸,當初董恩明販私鹽的案子,深思起來,倒是與毒刺案異曲同工,這是皇上的一而再,再而三嗎?
一切還未得而知。
太陽快落山時,杜衡伸着懶腰,過來叫他:“走吧,吃茶去。”
江逾明把荷包放在桌上。
杜衡接過:“跟你先前那個不一樣啊。”
“嗯。”
那個是姜辭的荷包。
杜衡也沒多想,招呼他:“走吧,再晚些茶館該關門了。”
“我不去。”
杜衡步子一頓:“你堂堂一個三品禦史,反悔不好吧,吃個茶也沒多少錢啊……”
“沒有反悔。”
杜衡明白過來,笑了:“你請我吃茶,就是給了錢,讓我自己去吃?”
“你可以找旁人去。”
杜衡勾着荷包:“大忙人,吃個茶的工夫都沒有,那你還早退,幹什麽去?”
“去接人。”
杜衡:“……?”
江逾明到淮安伯府時,看到雲秋正站在府門前等。
“夫人呢?”
雲秋面色尴尬:“夫人在前頭的茶館那,讓奴婢過來等世子,說是……沒銀兩了。”
江逾明微微皺眉,讓雲秋帶路。
剛從巷口出去,便遙遙看到一個熱鬧的茶肆攤子,前頭圍着一群人,那是關撲,簡單來說就是參加活動贏獎品,只是與詩會不同,參加這種活動是需要花錢的。
江逾明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姜辭,她戴着帷帽,神情不大明顯,手裏握了一大把的飛镖,中镖了就算勝,想來銀兩都是花在這上面了。
雲秋同世子道:“夫人身上沒帶多少銀兩,全拿來買飛镖了。”
江逾明到店家那結了賬,走到她旁邊,問:“想要贏什麽?”
“掌櫃娘子近日得了一株名貴的芍藥,便設了個彩頭讓大夥熱鬧。”姜辭看他來了,面上染了笑,她說,“我要把它贏下來,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