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傷情之事
姜辭猶豫片刻,心思千回百轉,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試探着問:“……給我的?”
“嗯。”江逾明目光清淺,靜靜地落在她身上,“怎麽了嗎?”
“……沒怎麽,謝夫君。”姜辭搖頭。
不怪她驚訝,畢竟這還是江逾明第一次送她東西。
前世不論節日還是生辰,江逾明都不曾給她送過禮物,唯一得過的一句誇獎,還是侯爺誇她中饋管得好時,江逾明跟了句:不錯。
雲霜欣喜,上前接世子手中的棗糕,壘在了梅香小館的點心匣子上。
另一邊,蕭睿剛與她們分開,便帶人去了南山。
大理寺有專工此事的能人,他們很快便在江素卿所說的位置挖到了屍體。
仵作驗屍,查明正身,不過一個下午,便查出了死因,确是死于夾竹桃之毒。
傍晚,蕭睿親自帶人到修遠侯府拜訪侯爺,簡單說明此事,江進亦震怒。
這事換做旁人也罷,可偏生出在江素卿院裏,江進亦如何不上火?
江素卿是誰?他亡兄的遺女,他半個女兒!
江進亦直接讓蕭睿到芝蘭院拿人,末了還讓江逾明去大理寺陪審。
姜辭午睡剛醒,聽到消息,頗覺得蕭睿幹脆,這事就該交由他辦。
她不是不可以瞞下此事,自己幫江素卿查清,但她還是選擇冒險——讓江素卿把此事告訴蕭睿。
一是因為前世出了那樣的事,江素卿還是選擇和蕭睿成親,可見兩人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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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辭想,若是前世他們也能這般開誠布公談過,結局會不會不一樣,是不是也能成為一對深情伉俪?
或許可以。
兩個人在一起,最悲傷的不是不愛,而是對面站着,我卻不知道你,你也不明白我,形同陌路。
再便是,這事不該她出頭——她即将離開侯府,無端幫江素卿一把,讓她如何在江逾明面前自處?而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侯爺若是因此不願放她和離,又當如何?
思來想去,讓蕭睿來辦更好。
姜辭坐到窗邊打開棗糕匣子,淡淡的甜味漫出來,叫人饞得很,她嘗了一個棗糕,只覺得唇齒留香,再一摸,竟摸到了個糖葫蘆!姜辭眼睛亮了起來——她很喜歡糖葫蘆。
娘親還在時,常給她買糖葫蘆吃,後來她想娘親,便總要找糖葫蘆,以致現在,她想起娘親,心情總是甜的。
姜辭把匣子裏的糖葫蘆全翻出來,三兩口吃完,可吃着吃着,忽然覺得不對——
她怎麽就吃了呢?!
她懊惱地支着下颌,看那半匣子點心,琢磨自己昨日剛講給江素卿的事——江娴偷拿蕭睿送給江素卿的禮物,江素卿不管不問,這事若讓蕭睿知道,蕭睿一定不高興,為什麽?有情人最怕傷感情——
可她想要的不正是傷感情嗎?
今日江逾明給她帶了同僚送的棗糕,她若是轉手送人,道理豈不和江素卿一樣,糟蹋心意這事,從來都令人不快,江逾明一定不高興。
姜辭把雲霜叫來,把那裝着棗糕的匣子給了她,囑咐她拿着匣子站到門口去,還千叮萬囑,讓她一定見到江逾明再走。
雲霜雲裏霧裏,只能照做。
沒過多久,江逾明回來了,雲霜記着夫人的話,見着世子便着急忙慌要走,直接被江逾明叫住了:“怎的這麽慌張?”
雲霜渾身像着了一個霹靂。
江逾明看她手裏提着的匣子頗眼熟,便問:“這是什麽?”
雲霜梗着脖子,照夫人吩咐的說:“夫人說不喜吃棗糕,全送給奴婢了。”
江逾明表情沒什麽變化,只問:“這幾日,夫人可有好好泡腳?”
“有的!”這題雲霜能答,“奴婢沒告訴夫人是您吩咐的,只說是少夫人,夫人沒起疑。”
“做得好。”江逾明微颔,“下去吧。”
雲霜松了一口氣,行禮恭請世子離開,誰知江逾明剛走幾步,忽然折回來,問她:“夫人喜歡吃什麽?”
江逾明進屋時,姜辭正坐在暖閣看書,心口砰砰地跳,興致勃勃地等江逾明質問她為什麽把棗糕送人,然後他們就可以吵架,吵架便夫妻不睦,不睦遲早和離……
“你們今日去見蕭世子,便是因為命案?”
“……?”
什麽什麽命案。
姜辭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聽明白江逾明說的是什麽,不知所雲:“是……”
“沒私下出頭,很好。”
姜辭張了張嘴,半日也沒說出什麽話來。
怎的還成了誇獎?
還有什麽叫私下出頭?她什麽時候私下出頭過了?
姜辭臉色瞬間耷拉下來,江逾明有些不懂,但也不知該說什麽,踱了幾步,催她:“看完書,來睡。”
想象中的硝煙沒有點燃,姜辭有些悶悶不樂,窩進褥子時,嘴角都是平的。
江逾明看了她好幾眼,沒弄明白。
夜半三刻,蛙鳴淺淺,天上的月亮孤獨地朗照,姜辭倏然睜眼——
蕭睿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他喜歡江素卿。
可江逾明不喜歡她……
江逾明不喜歡她,又怎會在乎她做什麽?
她做什麽,他都無所謂,他們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水沖了龍王廟,才住進一個屋檐下。
他們不是有情人。
姜辭看着深不見底的黑夜,對自己說,那個雪夜後,你便沒睡醒。
翌日,寅末卯初,東方剛剛吐白。
雲霜端着水盆過東屋,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只可惜那哈欠剛打到一半,變成了驚訝:“夫人,您的眼睛怎麽了?”
姜辭剛踏出屋門,聲音很啞:“沒什麽,你去尋些冰塊來。”
雲霜都沒來及問夫人作何起這麽早,見夫人眼睛腫成這般,忙去尋冰塊了。
姜辭在原地等了半刻,只覺得百無聊賴,心情煩郁,擡步往外走。
穿過軒廊,東轉從月洞門出,便到了府中花園,如今七月勝景,滿園花香,姜辭嗅到清甜芬芳,心情稍稍舒緩。
忽然——
“我必須走。”男子的低聲吼在寂靜的花園中暴響。
姜辭側頭一看,是府中下人,一個長工一個灑洗丫鬟。
“咱們剛好上,你就這麽走了?”丫鬟的不高興寫在臉上。
男子也是一臉苦惱,神色着急:“這不是家中出了急事,我得趕回去嘛……”
“昨兒還好好的,怎的今兒就出事了?你怕不是诓我?”丫鬟蹙着眉,全然不信,“黎二,你不是騙了我的錢,想走吧?”
“我怎可能是這樣的人!你信我,過了這段時日,我定回來。”
姜辭眼睛有些困,心想,這應當是薄情郎的戲碼。
誰知,那丫鬟好似想起什麽,高聲道:“你不會玩膩了我,又想去找孫嬷嬷吧?”
驟然聽到那個名字,姜辭一怔,步子慢了下來。
“孫嬷嬷早把你踢了,還惦記人家呢?”丫鬟語氣輕慢,“也不知道那老妪年老色衰的,你看上她什麽了?不會是看上她的錢了吧?”
“你別胡說,我是這樣的人嗎!”男子惱羞成怒。
“也是,你黎二是什麽人,我還不清楚嗎?不過做那事時被幾個小孩看了眼,還沒開始,就濕了手,想來也是這般,孫嬷嬷才把你踢了吧。”
“你再說一次!”
咔——嚓——
寂靜裏,清脆的折斷聲清悅得刺耳。
姜辭也沒想到她會出此纰漏,想來戲文裏偷聽都被發現的戲碼,當真是源于生活。
她蹙起眉頭,轉身便走,可動靜早已驚動了外頭人,那男人也是大膽得很,當即一聲大喝:“誰在那!”
說話間,拔腿追了上來!
平靜的清晨更顯腳步急促,姜辭提裙,扶着月洞門過,輕巧閃進,本以為很快,誰知黎二更快,幾步沖了上來,伸手,便要抓她。
姜辭側身一閃,躲開。
緊接着,一個比黎二更快的手伸了出來,一把把她拉了過去,姜辭忍不住驚呼,卻在下一秒聞到了熟悉的清檀香——是江逾明。
黎二一轉身,陡然看到這麽個人,大驚失色——他沒見過姜辭,還能沒見過江逾明嗎?黎二忙退幾步,轉身就跑,倉促回頭間,發現那女子的身影被江逾明擋了個全,竟是什麽也看不着。
“把人找到。”江逾明的聲音難得的寒。
長箋得了令,帶人把黎二圍了起來。
姜辭心跳還有些快,呼吸微亂,聞着江逾明身上的清檀香,心間越發躁郁,掙紮着把人推開。
拿着冰塊跟上來的雲霜都驚了,吓得不敢吭聲。
江逾明垂眸看她。
方才醒來,他便覺得不對,門扉吱呀,他就知姜辭出門了。他跟着起身,出門後卻沒看到人,直到看到雲霜拿着冰塊從廚房出來,才覺得不妙。
從琇瑩院出去,便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還沒來及看到發生了什麽,姜辭已經悶頭往裏沖了。他沒來得及細想,拉了她一把,再一看,有個男子在追她。
長箋也過來了,看着隔了兩步的人,沒敢說話,只覺得驚奇,還沒見過誰,敢跟世子發脾氣。
就在他以為世子要開始念規矩時,自家那個不解風情的世子忽然握住夫人的手,說:“敷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清影筱月】同學的營養液~天天開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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