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醫院
傾斜插在沼澤地的飛機, 穩穩的停住，左襟翼的火勢也在沼澤的浸濕下熄滅。
坐在飛機裏的乘客以奇怪的角度卡在椅子內，颠簸停止, 乘客紛紛睜開眼，驚心動魄地環顧周圍的人。
一張張慘白的臉變得有生氣，他們驚喜地跟身邊的同伴歡呼, 我們活下來了, 我們都活下來了。
斜在空中的襟翼火勢還沒有緩下來, 乘務組快速環顧客艙看見大家沒有事，她們果斷解開安全帶打開救生梯，組織好秩序讓他們迅速離開。
“現在打開解開安全帶，一排一排往外走, 如果有受傷走不動的, 讓旁邊的乘客攙扶走下去，或者等全部乘客走完, 空乘組會扶你們下去。”
斜插在泥地的機翼正巧靠近艙門, 陷入沼澤也足夠深, 乘客跑動間腳步再重都沒有引得飛機二次翻動。
乘客走的差不多，乘務長還沒有看見謝南骁和機長出來, 她擔憂地敲響駕駛艙的門, “機長, 謝南骁機長！你們都還好嗎？機長！謝南骁機長！”
沉重的駕駛艙門打開, 機長艱難地從副駕駛脫身出來, 他抖着身體去拖陷入昏迷的謝南骁。
“骁哥撞到腦袋昏過去了, 你過來幫幫忙。”
謝南骁知道滑翔降落時間來不及, 當機立斷将傷害聚集到機頭。
機頭落地旋轉到半空, 機翼牢固地插進沼澤地, 避免飛機再旋轉斷裂的可能，保住客艙所有人的安全。
乘務長不知道謝南骁做了什麽，但她知道客艙無一傷亡，甚至連重傷無法行走的乘客都沒有，全都是謝南骁的功勞。
她剛伸手過去幫忙，襟翼再次爆炸，乘務長吓得抱住腦袋蹲下身體蹲在角落。
機長也慌得低下身體躲爆炸，但看見謝南骁額角血跡斑斑，堅毅硬朗的臉快要被濃血包圍，他踢開座椅試圖将謝南骁強扯出來。
可是沒有用，謝南骁的腿卡在座椅裏，怎麽拖拽也出不來，機長不敢再亂動，現在謝南骁的腿只是卡在座椅裏出不來并沒有重傷。
如果他胡亂動将謝南骁的腿弄傷，謝南骁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飛翔在藍天之上。
“機艙裏有千斤頂嗎？”
乘務長掃到機翼熊熊燃燒的大火，吞咽口水不停地往外看，機艙裏很少配備這種東西，但幸運的是這架飛機裏有。
她軟着腿攀附飛機內壁，快速去幫忙找千斤頂。
逃離飛機的乘客劫後餘生，終于發現隊伍裏缺少至關重要的機長。
“謝南骁機長呢？”
少年緊盯着燃起濃厚煙霧的飛機，他沖動地想要再次攀爬上去，周圍的人扯住他。
“你要去哪裏？”
少年憤怒地甩開他們的手，“謝南骁還沒有下來！駕駛艙的機長都沒有出來！”
“我要去幫他們！”
空姐們抓住少年的手不讓他去，“你冷靜點，機場的救護人員馬上到，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将機翼的火消滅，而不是沖上去給他們添亂！”
荒郊野嶺沒有工具怎麽滅火。
“嘭！”
機翼再次爆炸，濃煙越來越濃，乘客都驚恐地退後兩步遠離飛機。
無能為力眼睜睜看着飛機燃燒。
“去找當地的農民借噴水機！”
此話一出，所有人争先附和，沒有受傷還能走動的乘客迅速往有村莊的地方跑，至少現在他們也能為謝南骁做點什麽。
機艙內，機長還忍着恐懼救助謝南骁，整架飛機的命都是謝南骁救的，他不能把謝南骁一個人抛棄在這裏讓他自生自滅。
機場裏已經有濃煙嗆進來，乘務長還在堅持着幫忙，但吸入的黑煙越多，呼吸越困難，就越忍不住想逃離。
謝南骁卡住出不來，但他們還能走，不能因為救謝南骁，将他們三個都困死在這裏。
“機長！走吧！飛機要爆炸了！再不走我們都走不了了！”
“謝南骁救不出來了！除非将他腿打斷！”
機長凝視謝南骁塗滿鮮血的臉，沒有動，如果不是他操作失誤，謝南骁也不會變成這幅模樣。
“你先走。”
沉穩的聲音不再顫抖，機長仿佛在這一刻涅槃重生，他努力地跟千斤頂較勁勢必要把謝南骁救出來。
黑煙灌喉，強烈的刺激感沖擊大腦，乘務長滿臉漲紅，她不再停留，掐着自己的脖子跌跌撞撞往外走，在最後一刻摔倒在救生梯上，不成型地滑落到地面。
空姐看見乘務長失去意識滑下來，眼疾手快扶起乘務長到旁邊急救。
謝南骁墜落的地方離城市不算太遠，救護車和消防車在最短的時間出動到達。
孟清念第一次要求父親出動私人直升飛機趕到墜落地點。
她看見零零散散坐在旁邊等待醫療隊包紮傷口的乘客，看見穿紅色套裙妝容淩亂的空乘，就是沒有看見穿機長服的謝南骁。
孟清念轉頭看向還在滅火的消防隊，黑色的濃煙籠罩飛機，她想都沒想脫掉衣服就地泡濕，捂住口鼻往飛機裏沖。
旁邊的消防員及時拽住孟清念，孟清念側身躲開，甩開消防員的手義無反顧往飛機上沖。
消防員已經架起雲梯，孟清念輕而易舉爬上去。
駕駛艙裏機長早已經昏迷在旁邊，趕上來的消防員将呼吸面罩送給謝南骁，背着機長快速往下送。
發現孟清念上來，他沒來得及阻止她，黑煙入喉嗆得他咳嗽不止只能先下去。
孟清念走到駕駛艙，看見謝南骁滿臉是血毫無生機地躺在那裏，那一刻孟清念有瞬間的想法，或許跟謝南骁一同在這裏死去也好。
正在施救的消防員看見孟清念，大聲驅趕她離開，孟清念耳朵失靈，什麽都聽不見，視野裏充斥的都是謝南骁失去生機的臉。
她失魂落魄走到謝南骁身邊，支撐不住跪在他身前緊握那雙失去力氣的手，輕呼，“謝南骁，我來陪你了，醒過來一起出去好不好。”
握在手心的手掌微動，孟清念眼淚止不住，濃煙中她緊握住他的手，低語，“謝南骁，你比工作重要，你最重要。”
“謝南骁，我好像很愛很愛你。”
消防員見謝南骁在孟清念的陪伴下恢複意識，沒有再驅趕孟清念，反而給她戴上呼吸罩讓她繼續陪在謝南骁身邊。
機長在昏迷過去之前，已經用千斤頂撐起一片空間，消防員沒費太大勁就将謝南骁救出來。
消防員示意孟清念放手，快速背謝南骁出去，但這次不是孟清念緊握謝南骁的手不放，而是謝南骁緊握孟清念的手沒有松開。
消防員知道兩人感情深，沒有再糾結這些小細節，背着謝南骁讓孟清念緊跟在身後一起逃出去。
謝南骁醒過來時，謝霍冷着臉站在旁邊，衛苑雙眼通紅，沒看見第一時間想看見的人，他将目光落在衛苑身上。
“我還活着。”
衛苑哭的更加厲害，她抖着聲音道：“南骁，你腿。”
謝南骁試着動動身體，發現腿不能動，破開口的心像是無底洞要将他吞噬。
他壓住內心的恐懼，竭力平穩問道：“清念在哪裏。”
獲救清醒的瞬間，他清晰感受到孟清念來了，她一直陪在他身邊。
衛苑看見謝南骁臉上的傷痕哭的不能自已，謝霍沒有回答謝南骁的問題，他咄咄逼人道：“現在知道怕了？你執意要去部隊的時候怎麽不知道怕，跟我怄氣在民航上班的時候怎麽不怕！”
“你真當自己是不死之軀啊？”
“謝霍！”衛苑打斷謝霍的指責，“南骁剛醒，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看見謝南骁醒過來，緊提的心放下，謝霍不在醫院多停留，“你就慣着他吧！等哪天見不到他有你哭的！”
衛苑努力抑制住哭腔，不聽謝霍的威脅微笑道：“念念日夜不離的守着你暈過去了，現在在隔壁吊水。”
謝南骁想要起身，但下肢毫無感覺，他忍着痛偏頭看向旁邊沒有說話。
“謝南骁。”
溫和沙啞的聲音響在門口，謝南骁轉頭看向孟清念，她瘦了很多，臉色慘白虛弱，只有那雙清澈的眼看見他熠熠生輝。
謝南骁望着她沒有說話。
孟清念腳步加快，帶着點滴瓶向他沖過去，不顧衛苑在場扯掉點滴針趴在謝南骁身上緊緊擁住他。
臉頰相蹭，兩人像是得了肌膚饑渴症，迫切地想要跟對方相貼。
孟清念埋在謝南骁懷裏，蹭着他的脖頸纏綿地喊道：“謝南骁，你上次惹我生氣，我知道要你怎麽報答我了。”
“我要你永遠平安降落再無事故。”
謝南骁眼眶微紅，偏頭吻她輕聲應道：“好。”
雙腿殘廢，他也再無飛行的可能。
左手打着石膏，謝南骁右手反擁住孟清念，思索良久道：“孟清念，如果你有天受不了這樣的我，随時可以離開。”
他不會禁锢她，讓她陪着一個殘廢。
機場追求她的機長多的是不會有人在意她曾經有過一段婚姻。
孟清念以為謝南骁還要做危險的事，她眼眶發紅淚水不斷地往下流，失聲痛哭指控他。
“謝南骁，你不要我了嗎？”
謝南骁輕吻孟清念的臉心疼道：“要，怎麽舍不得不要。”
孟清念那股小女兒的勁全撒出來，她鼻尖微紅，淚水盈眶，不滿地向他撒氣，“那你什麽讓我離開？”
“我…”謝南骁隐忍片刻正準備要說，劉國戚和沈嘉浩出現在門口。
沈嘉浩熱情高漲，張揚喊道：“骁哥！牛逼！飛機兩側機翼爆炸都能帶着四百名乘客安全落地，現在想要來感謝你的家屬都快把這棟醫院給包圍起來了！”
劉國戚也敬佩地看向他，謝南骁這次飛行所有倒黴的事情都讓他碰上，要不是心理素質強大技術牛逼！
飛機上的乘客絕無生還可能性。
劉國戚沒有沈嘉浩那麽高調，他笑道：“骁哥，現在不止記者圍堵想要拜訪你，連電視臺都争先向你抛開橄榄枝。”
“骁哥收着點別太快一次次打破不可能。”
“你都快成為飛行界的傳奇了。”
謝南骁握着孟清念的手，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敢表現太過難過，他語氣竭力輕松，“現在沒有機會了不是嗎？”
沈嘉浩和劉國戚愣住，表情凝重地轉頭看向衛苑，試探道：“骁哥，你不準備在民航待了？”
謝南骁覺得不對勁，他看向孟清念，猶豫片刻問道：“我腿沒事？”
孟清念也愣住，有點懷疑自我，“誰說你腿有事？”
謝南骁看向衛苑，衛苑茫然四顧，“你腿怎麽了？”
謝南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