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擁抱的溫度 (2)
葉繁枝兩人點了點頭。
章漳喜不自禁:“那你們快嘗嘗雪媚娘。”
江一心打開透明小蓋,吃了兩口,說:“章漳,看不出來嘛!你居然是個‘斜杠青年’,有專業水準,很好吃。”
“真的很不錯。”葉繁枝也誇贊道。
“我最近在上烘焙課,還在學習中……”章漳有些臉紅,頓了頓,怯怯地問她們,“繁枝姐,一心姐,中午我能跟你們一起用餐嗎?”
“當然可以啊。”
中午時分,葉繁枝與江一心、章漳取好飯菜,找了一個角落用餐。剛一入座,丁翔醫生和謝醫生便微笑着端了餐盤過來:“方便一起坐嗎?”
自然不可能說不方便啊。兩人一入座,簡餘彥也過來了:“丁醫生,謝醫生,介不介意我坐你們旁邊?”丁醫生故意說:“我們很介意,我們想獨霸三位美女。簡醫生你別打擾我們。”
簡餘彥被他的話逗笑了,徑直拉開了座位入座。
“喂,簡醫生,說了我介意的。”丁醫生十分幽默搞笑,把氣氛調動得特別好。
簡餘彥這一過來,葉繁枝便已經察覺到了莊依林那桌人的目光好像飛刀,一刀接一刀地朝她“砍”來。
葉繁枝再一次感激道謝:“簡醫生,昨天的事情,真的太謝謝你了。”
“是啊,真的要謝謝簡醫生。簡醫生好厲害,以一敵四。”一說起昨天的醫鬧之事,章漳簡直成了簡餘彥的小迷妹。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不用這麽客氣。”
謝醫生笑:“簡醫生,要是我是你的話,我會坦然接受。然後讓這三個美女輪流請我吃飯。唉,光想想畫面就讓人陶醉……”
簡餘彥想了想,笑了:“被謝醫生你這麽一說,我現在想接受了。”
丁翔說:“那要不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葉小姐,你別謝了,你請客,讓簡醫生埋單,順便帶上我們四個。簡醫生,你看行嗎?”
簡餘彥笑着說:“行。”
李琪看着簡餘彥和丁翔等人在那一桌有說有笑的畫面,咬牙切齒地說:“昨天醫鬧的那幫人怎麽就沒在那女人的臉上割一刀,把她的臉給割花了?!整天就仗着一張臉勾引醫院的醫生。”
“可不是,我看着她就覺得惡心。”有人翻着白眼,狠狠地用筷子紮着飯碗洩憤。
“章漳這個死叛徒!看我怎麽整治她。”
“依林姐,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莊依林慢條斯理地吃着蔬菜沙拉:“耐心一點,機會多的是。有道是爬得越高跌得越慘!先讓她嘚瑟幾天吧。”
李長信一進餐廳,看到的便是葉繁枝盈盈微笑的動人畫面。對面坐着的赫然是簡餘彥。三位年輕男醫生和三位很好看的女生,這明明是很和諧美好的場面,但李長信卻覺得十分刺眼。
李長信昨晚處理好了派出所的口供和醫院的事情,回到家已經是九點了。他站在落地窗前,把手機握在掌心,一會兒松開一會兒又握緊,如此反複。
他曾在電腦裏調出過員工檔案,所以他知道葉繁枝如今的手機號碼。
他最終還是一個個按下了數字,撥出。手機“嘟嘟嘟”地響了許久,終于傳來了她的聲音:“你好,我是葉繁枝。你是哪位?”
“是我,李長信。”
電話那頭的人仿佛驟然消失了一般,再無任何聲息傳來。
“不好意思,葉小姐,今天醫院的事情讓你受驚了,你沒事吧?”李長信發覺自己最後能說出口的不過是這樣公式化的客套話而已。
“謝謝李院的關心,我沒事。感謝。”
談話進行到這裏,便已經再無繼續的可能了,李長信只能說:“那就好,你早點休息。”
那頭說了“謝謝李院,再見”幾個字後,電話便被挂斷了。
李長信握着手機,良久才擱下。
那是兩人婚姻的第二年,也是一個深夜。他一打開門,便看見了客廳裏亮着的橙色落地燈,暖暖的燈光籠罩着沙發這處的小空間。葉繁枝側躺在沙發上,手垂在一側,地毯上孤零零地橫躺着一本厚厚的專業外科美容書和一條薄毯。
顯然她是等他等睡着了。
李長信輕輕地拿起薄毯蓋在她身上,而後進了廚房。
廚房的竈上擱了一個砂鍋,觸手猶溫。李長信掀開蓋子,一陣誘人的香味撲面而來。是蟲草雞湯,在寒冷的冬夜,這樣美味的雞湯叫人胃口大開。
之後一整晚,他翻來覆去的,腦袋裏滿滿的都是葉繁枝,怎麽也無法入睡。
第二天,李長信一整個上午狀态都不怎麽好,現在看見葉繁枝正對着簡餘彥等人輕言細語溫柔微笑,李長信只覺得心口處的火苗跳得更高了。
可他能做什麽?什麽都不能做。只能深呼吸數次,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轉身去取餐。
而另一頭,衆人用餐完畢,丁翔笑吟吟地提議說:“對面的咖啡店最近有個季節限定蛋糕不錯。我們要不要去坐坐?”
他問詢的時候,目光灼灼地落在江一心身上。很明顯,丁醫生想約江一心,怪不得一直提議幾個人一起吃飯。葉繁枝很是樂見其成,便含笑不語。簡餘彥和謝醫生則各有各的心思,并沒有表明态度。
不料,江一心卻拒絕說:“謝謝丁醫生,我和繁枝另外還有事。下次吧。”
丁翔很有風度地微笑說:“好吧,那我們……下次。”
葉繁枝與江一心、章漳三人從食堂緩步而出,遠遠地看見醫院大樓的門口處站了一個背着黑色雙肩包的鍋蓋頭男生在門口張望徘徊。
鍋蓋頭男生轉身的時候,撞到了正與他擦肩而過心不在焉的江一心,把她手裏的飯卡撞得掉落在地。他撿起飯卡,扶着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腼腆地遞給江一心:“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江一心笑笑,接過飯卡:“我沒事。”
男生注意到了她們襯衫上別着的胸牌,他推了一下黑框眼鏡,眯着眼仔細又看了看。思索了一會兒後,那男生擡頭欲開口,但葉繁枝等人已經離開了。
他懊惱地望着三人的背影,無措地抓了抓頭發。
下午的時候,丁翔醫生很大方地給咨詢臺的衆人買了對面那家咖啡店的咖啡和他說的那個季節限定蛋糕,說是因為醫鬧的事件,給大家壓驚,但這醉翁之意也實在是太明顯了。
葉繁枝不免露出了一副“姨母笑”:“一心,丁醫生很不錯。你可以考慮一下。”
江一心低頭看着鞋尖,并不說話。
“一心,你又沒有男朋友。真的可以考慮一下。如果丁醫生約你,你可以試着和他交往看看。”葉繁枝是真心誠意地建議。丁翔為人溫厚老實,一心人美心善。她很是看好兩人。
江一心依然不說話。
葉繁枝見狀,驟然醍醐灌頂似的醒悟了過來:“一心,莫非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江一心紅着臉矢口否認:“我沒有。”
葉繁枝是過來人,見她欲言又止的羞澀表情,心中便已經清楚了:“那你肯定有喜歡的人了。”
江一心的臉更紅了,猶豫半晌後,點了點頭。
葉繁枝素來不是好事之人,然而此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江一心卻是怎麽也不肯透露,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他并不喜歡我……因為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他還非常讨厭我恨我……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求得他的原諒……”
葉繁枝沉默了下來,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從一心的只言片語中看出:她的這條愛情路顯然并不好走啊。
傍晚時分,葉繁枝剛在花店與家希完成工作交接,便有人推門而入,她含笑擡頭:“您好,歡迎光臨。”
葉繁枝一怔,認出了他就是中午見過的那個鍋蓋頭男生。
為什麽會記得他呢?是因為從第一眼看到這個男生的容貌發型和衣着打扮,葉繁枝實在是覺得一言難盡,無法形容。
鍋蓋頭男生見了她,大概是很意外,表情明顯一呆。
葉繁枝微笑道:“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鍋蓋頭男生腼腆地扶着眼鏡,指着玫瑰花叢,讷讷地說:“我想買……買紅玫瑰……哪個品種好?我想買最好的那種。”
葉繁枝于是向他推薦說:“這種是進口玫瑰,顏色特別純正,且富有層次感。花期一般在半個月。不過價格相對會貴一點。”
“就這種吧。”
“請問您要幾朵?”
鍋蓋頭男生低下頭。從葉繁枝的角度,可見他發紅的耳根。
“我想買十一朵。”
十一朵,代表一心一意。顯然是送給心上人的。
“好的,請稍等。”葉繁枝把玫瑰花取出,一枝枝地修剪好,做好造型,裝進了精致的紙盒。
“您好,一共三百零八元。”
男生付了錢,看了看她,嘴角微動,似有話要說。葉繁枝把紙盒捧給他:“謝謝您的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鍋蓋頭男生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接過紙盒,默默地離開了。
第二天早上,葉繁枝接待了一個由母親陪伴前來咨詢整容的女生S。
S母親說:“我女兒的長相随她爸,小眼睛,滿臉雀斑。她最近高考考了高分,以她的成績讀一個好的學校是肯定沒有問題的。所以我想在她進大學之前,幫她從頭到腳地改造一番,讓她以最好最美的狀态迎接大學生活。”
如今人們對整形美容的接受度高了,所以很多家長都有了“帶孩子去整容”的意識,都希望孩子可以在進入一個全新的社交環境前改變一下自己的容貌,讓自己的孩子擁有更具優勢的競争力。
高考結束的這段時間,葉繁枝接待來咨詢整形的學生人數激增。不少都是由父母陪同來咨詢美容整形的。
S母親的目的明确,葉繁枝稍加介紹後,她就爽快地說:“我對比過洛海的幾家醫院,知道你們醫院很專業。沒有問題的話,就定在你們家了。”
一個多小時後,她們便成功地簽了合同。
江一心和章漳恭喜她,并說讓她下午請吃蛋撻和奶茶。葉繁枝自然一口應下。
之後,葉繁枝又接待了幾個客戶,便到了午餐時間。
鍋蓋頭男生再度出現在了醫院門口。他與前一天一樣,躊躇再三,止步不前。最後,他再一次低着頭背着包離開了。
這回不只葉繁枝,連江一心都注意到了他:“繁枝,門口的這個人不就是昨天撞到我的那個男的……看着好古怪啊……”
“昨晚我在花店也遇到他了,他來買花。”
“什麽?!他居然還去你花店了?”
回想起昨天鍋蓋頭男生看見她時的錯愕表情,葉繁枝說:“應該只是巧合而已。他看到我也很驚訝,應該不是故意找到花店的。看他的穿衣打扮,應該是花店附近洛大的學生。”
“這人看上去實在是太怪了。你花店下班晚,自己要注意安全啊。”
“沒事的。他長得是……不好看,但感覺人很憨厚,不像是壞人!”
“這年頭,誰會把壞人兩個字寫在臉上啊。你看來醫鬧的那幾個人,也都長得人模人樣的,哪裏看得出來是流氓無賴呢?你自己千萬別粗心大意啊。”
江一心不放心,再三叮囑了她一番。
這晚,葉繁枝剛進花店不久,那鍋蓋頭男生又進來了:“呃……你好。”
葉繁枝看見是他,于是擱下手裏的澆水壺,含笑相詢:“今天想買什麽花?”
他扶着矮鼻子上厚重的黑框眼鏡,吞吞吐吐地說:“其實……我……我想整容……”
“啊?”葉繁枝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知道你不只在這裏工作,也在信安整形美容醫院做美容咨詢……”
葉繁枝總算是反應過來了:“所以你來花店是想找我咨詢醫學美容問題嗎?”
“我一直想整容……可是我沒有勇氣,連進醫院咨詢也覺得很尴尬……我想很少有男生會整容吧。我昨天在花店遇到你,其實就想咨詢你。”大約是店裏只有兩人的緣故,那個男生終于一改之前的支吾猶豫,把內心真實的想法大膽地說了出來。
葉繁枝與他交談後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生竟然是洛海大學的博士生。
“其實我從小到大成績都是班裏第一名,但是因為自己的長相,我心裏一直很自卑,很不自信。”博士生習慣性地低頭,腼腆怯懦地又去扶了扶笨重的眼鏡,“我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昨天晚上我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買了11朵玫瑰花向我喜歡的學妹表白……可是……”
看他臉上的表情,不用問就知道肯定失敗了。
“所以……我下定了決心,我要整容。要改變我的生活!我看過資料,美國的一些研究者曾經進行過調查和分析,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在其他條件一樣的情況下,被采訪的人當中,自認為‘醜陋’的男人賺取的薪水比自以為‘英俊’的男人低9%;同樣,對于職業女性來說,自認為‘醜’的職業女性的薪水相比較下會少5%。更別說長相好看的女性在婚姻戀愛方面所占的優勢了……”
葉繁枝注意到這個博士生在說這一番數據的時候,侃侃而談,神采飛揚。
“我即将去新的城市工作。我想用全新的面貌迎接全新的生活。好好地談一場戀愛,好好地生活。以後,再不自卑!”
這段時間,葉繁枝接待過的顧客,絕大部分還是女士,男士極少。
“你放心,雖然我還沒有工作,但我從大學時期就開始自己投資和炒股,所以我有足夠的錢來付手術費的。”大約是怕葉繁枝質疑自己的經濟能力,博士生一口氣做出了保證。
“我不是這個意思。雖然我是醫院的美容咨詢人員,但我還是必須要提醒你,任何整形手術都是存在一定風險的。你自己要考慮清楚,三思而後行。并且在生活中,最重要的是自己要自信陽光,并非單單靠容貌。”
“我知道。我是一個理智冷靜的人。對于美容整形這件事情,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看來,博士生是真的已經下定決心要改善一直讓自己自卑的面貌了。葉繁枝給了他一張名片:“明天九點以後,你來我們醫院找我。”
“我明天上午跟導師已有約了,結束後就過去找你,可以嗎?估計會有點晚。”
“沒問題。”
博士生走後,葉繁枝卻不由想起了大哥葉繁木。
大哥的脾氣不好,是不是因為雙腿不能行走引起了自卑?大哥經常發脾氣,是不是因為內心惶恐不安,心中害怕呢?
想來是的。大哥也不是萬能的。
大哥和自己一樣,也是會傷心害怕,也是會惶恐不安的。只是他內心太過驕傲了,不想讓她知道,所以他長期以來用憤怒和暴躁來掩飾這一切。是自己太粗心了,一直沒有注意到。葉繁枝頓時心疼萬分。她好後悔以前每天只顧着工作,沒有更好地與大哥溝通,更好地照顧到他的情緒。
于是,花店下班的時候,她給大哥買了啤酒和燒烤。雖然大哥要吃很多藥,不能随便喝酒,但偶爾喝一次應該也沒有關系。
回到家,大哥葉繁木的房門緊閉。她敲了敲房門:“大哥,你睡了沒?我買了你愛吃的啤酒和烤串。你要不要吃點再睡?”
隔了片刻,葉繁木才沙啞出聲:“我今天有點累,已經睡下了。不吃了。”
“哦,好的。那你早點休息。”
第二天上午,葉繁枝撥通簡餘彥辦公室電話,簡餘彥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好,這裏是簡餘彥醫生辦公室。”
葉繁枝說:“簡醫生,我是美容咨詢師葉繁枝。不知道你今天上午十一點半左右有沒有空?我有個客戶,想要咨詢幾項手術,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幫忙面診一下?”
簡餘彥擡手看了看腕表,說:“好,等下客戶到了,你把他帶上來吧。”
博士生比預計時間來得晚一些,到達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休息時間了,葉繁枝敲門進了辦公室,一身白大褂的簡餘彥正站在窗前。聽到聲音,他含笑轉過身來,說:“請坐。”
博士生放下了雙肩包,入座後,似有些不安,又去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
葉繁枝給兩人做了一下簡單的介紹。
簡餘彥問:“石先生對整形手術有什麽了解嗎?比如隆鼻的種類,就有單純隆鼻和綜合隆鼻。”
“我查過一些資料,有一點了解。單純隆鼻比較适合鼻頭、鼻尖天生形狀就好,但鼻梁低山根塌陷的人。綜合隆鼻,顧名思義就是從鼻子的各個部位進行綜合改善。我個人覺得我是适合綜合隆鼻的。”但凡說到資料數據之類的,博士生總是頭頭是道,讓人刮目相看。
“石先生查得很詳細。按你的情況來看,确實适合綜合隆鼻。”簡餘彥說,“鼻頭這裏要縮小并擡高……山根的地方也要墊高,可以通過植入肋軟骨延長并擡高鼻尖……”
“取肋軟骨的創傷會不會很大?會不會對我以後的生活工作有影響?”
“不會。只需要很小一塊,不會造成很大的創傷。肋軟骨支持力很強,而且還有很多,用一小塊是完全不會對你以後的生活工作産生影響的。另外,其實現在單眼皮也很流行,并不是非要做雙眼皮這一項手術的。當然,如果你已經決定了的話,在眼睛這裏,到時候可以做一個切開式雙眼皮……”
簡餘彥與博士生進行了詳細的交流,在充分了解博士生的要求後,又詢問了他的病史和服藥史等情況,最後設計了一個手術方案。
中途,有護士推開門,看見辦公室裏有人,詫異地脫口而出:“簡醫生,你剛做了一上午的手術,連口水都沒喝,怎麽又在接待客戶了呢?”
葉繁枝這才反應過來,簡餘彥這是特地為了這位博士生而加班。
“關于磨腮削骨手術,其實是在口腔內側靠近下颌角的地方切開,切除多餘下颌骨內外兩層,然後打磨颌骨外板的邊緣,讓其變薄。這個手術有一定風險,我個人不建議你做。因為以你的情況,做了綜合隆鼻和雙眼皮手術後,整張臉就會有很大的改觀。若是你堅持要做磨腮削骨手術,可以等這兩個手術完成,恢複之後,再做決定。”
“好的,謝謝簡醫生。”博士生欣然同意了簡餘彥的手術方案。
簡餘彥說:“最後,我作為專業整形醫生必須提醒你:任何美容整形手術都存在風險和隐患,所以千萬不要貿然決定。因為整容手術可能是你一生中所做的最大決定之一,會影響你接下來的工作和生活。你要考慮清楚,再做決定。還有,對術後的效果不要過分期待。我們醫生所能做的都是根據你們自身情況進行改善。有的時候,可能并不能完全達到你們的期許。”
博士生扶了扶眼鏡框,說:“謝謝你,簡醫生。這些話葉小姐也鄭重地跟我說過。我已經決定了,不然我也不會來醫院。”
葉繁枝按照流程填寫問診記錄及相關病例檔案,然後帶他去拍照,并簽下了合同。最後又再三叮囑了注意事項。博士生臨走時對葉繁枝再三感謝。
“手術前兩個星期,我會再與你聯系,并且告知你各項手術前事宜。如果你有任何問題,請及時與我聯系。”
“葉小姐,你好認真負責。”
“這是我分內的事。”
等一切結束,博士生跟他們道謝告辭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簡餘彥看了看腕表:“葉小姐,這個點食堂已經關門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到對面的麥當勞吃頓簡餐吧。”
“謝謝簡醫生,現在已經到上班時間了,我随便吃點就可以了。”
簡餘彥點了點頭,也不再客套。他雙手抱胸,望着葉繁枝離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知道,葉繁枝在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葉繁枝穿過馬路進了對面的便利店,選了一個三明治。當她轉身去付款的時候,便利店門口再度響起了“歡迎光臨”的聲音,葉繁枝與來人擦肩而過,聞到了一股熟悉至極的氣味。
那是一種身體的氣味夾雜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是那個人獨有的味道。葉繁枝擡頭,果然看到了李長信。
便利店旁邊有一家美國某品牌的咖啡連鎖店,平素徐碧婷等人最喜歡那裏的咖啡、蛋糕、三明治,葉繁枝隔三岔五就會被莊依林等人差遣跑腿。她是為了省錢所以進這家便利店的,但如今的李長信卻是不差錢的,所以她不知道為何他會來這裏買東西。
李長信很快取了食物,來到她身後排隊。他一接近,葉繁枝甚至敏感地察覺到了來自他身上的熱度。
那一瞬間,就像醫鬧時他緊抱她的那次,葉繁枝整個人不受控地泛起了那熟悉的戰栗之感。
之後的每一秒對葉繁枝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她緊握着手裏的三明治,屏氣凝神,排隊等待着付款。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輪到了她。葉繁枝遞上三明治,準備掃碼付款的時候,只聽身後的李長信對收款員說:“我幫她一起埋單。”
就算是醫院裏的一個普通員工,李長信身為院長順便幫忙埋一次單好像也是可以的。如此一想,葉繁枝也就不拒絕了。她用員工該有的态度,恭恭敬敬地道了聲謝。
随後,她便取過三明治出了便利店,右轉進了購物中心。經過垃圾桶的時候,葉繁枝停下了腳步,定定瞧着手裏這個被她捏得包裝都開裂的三明治。她注意到了,李長信剛才買的也是同一款三明治,另加一杯咖啡。
這是便利店裏最普通最便宜的一款西紅柿雞蛋火腿三明治。薄薄的兩片面包夾了一個煎雞蛋、幾片煎火腿和一片西紅柿而已。
婚後的她曾為他的早晚餐費盡了心思。早餐方面,一三五中式,二四六西式,星期天則是陪奶奶和長樂去吃廣式早茶。因為他喜歡吃這個口味的三明治,所以她很用心學了做法。清晨時分,在他洗漱時,她便在廚房煮咖啡,烤面包片,切西紅柿,煎蛋煎火腿。
他一進客廳,她便端上做好的三明治和熱氣騰騰的咖啡。
兩人在小餐桌旁相對而坐,在溫柔舒展的晨光裏用完一頓默默無言的早餐。
那時候,他完全沒什麽可以與她交談的。從來都是她主動找話題:“老公,晚餐想吃什麽?要不,我去醫院陪你吃晚餐?”
“不用了,今天手術比較多,會很忙。”
“老公,星期天去奶奶家,有什麽要特別準備的嗎?”
“你看着辦吧。”
“老公,馬上要換季了,要不要給奶奶和長樂買幾套衣服?你找個時間陪我一起去挑,好不好?”
“我很忙,你自己看着辦就行了。”
“老公,爸爸說後天晚上讓我們去吃飯。”
“這個星期我手術都排滿了。”
“好吧,我跟爸爸說改下個星期。”
“你看着辦吧。”
“老公……”
“你看着辦吧。”
那時候,兩人的交談,他從來都是以這句話作為結束語的。她也知道,但凡他說了這句話,便表示他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了,她便會很識趣地結束。
當年的他,根本無意進入她的世界。而她則很想進入他的世界,與他真正地融為一體。但從一開始,李長信就對她關閉了心門。無論她怎麽努力,最後都只是徒勞。
葉繁枝不知自己盯着三明治瞧了多久。回過神後,她默默地把三明治扔進了垃圾桶。
她又站了片刻,直到她口袋裏的電話響了起來。葉繁枝摸出一看,是一個熟悉的名字。她接通了電話:“範太太,你好……你這邊急需多少錢……好……我想想辦法。”
電話那頭的人又說了幾句才挂了電話。葉繁枝進了商場洗手間,疲憊萬分地捂住了臉。
她哪裏有什麽辦法可想呢?!
如今連江一心的護工費,她都是拖到了醫院發工資才能付給她。也幸好江一心溫柔善良,從來不跟她計較這些,依然費心盡力地照顧她大哥,并且總是安慰她說:“繁枝,沒關系,我有錢的。我又不是等着買米下鍋,你不用急着給我。”
葉家落難後,曾經所謂的世交和朋友都避他們如避蛇蠍。一夕之間,她和大哥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那時候的她,壓力太大了,真的很想跟人說說話,希望有人可以鼓勵安慰她,所以她聯系過一個曾經在基金會裏一起工作的女性朋友。兩人一度很親近友好,她的确是把葉繁枝當成好朋友的。但那個所謂的好朋友,每次接到她的電話都說現在有事在忙,等下給她回電話。起初一兩次,她還傻傻地等她的電話,但她從未接到過任何回電。三四次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這不過是對方刻意而為之的拒絕手段。
另一邊的便利店,李長信複雜無言地目送着葉繁枝的背影離開。
如今的她居然節儉到了連午餐都舍不得買一瓶飲料的地步。
事實上,李長信剛從一臺手術下來,精疲力竭,食欲全無。他在辦公室窗前小憩片刻,便看到葉繁枝從醫院大樓出來。他看着她穿過馬路,進入了這家便利店。
他不知自己怎麽了,沖動地出了辦公室,也來到了這裏。
李長信在便利店的卡座坐了下來,打開了手中的三明治,緩緩地将其送入了口中。
食材乏善可陳,味道自然也算不上好。不像當年她做的,面包香脆松軟,雞蛋熱熱的,西紅柿新鮮爽口,每一口都有無窮滋味。至于咖啡,她都是買最好最貴的咖啡豆,杯杯香醇。而這裏的咖啡,簡直與洗碗水無異。
事實上,婚前他喝的咖啡,都可謂是洗碗水。
是她,把他的嘴慣壞了,養刁了。
曾經有一回,他與喬家軒在酒吧喝酒。喬家軒晃着手裏的威士忌杯子,問了他一個奇怪的問題:“長信,你在國外這段時間裏有想起過她嗎?”
這個她,當然是指代他的前妻——葉繁枝。
有的。
早上起床,拉開衣櫃,發現裏面再沒有她熨燙整齊并成套搭配好的衣物的時候。
餐桌上再沒有她做的熱氣騰騰的早餐的時候。
出門的時候,門口再沒有擦得幹淨锃亮的皮鞋的時候。
傍晚,再沒有人不停打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回家,晚餐想吃什麽的時候。
加班回家,再沒有整齊擺放好的拖鞋,餐桌上再沒有夜宵的時候。
深夜時分,一個人孤枕難眠,輾轉反側的時候。
可就算是面對着自己的知己好友,李長信連承認的勇氣也沒有。他只是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而後抿着嘴搖了搖頭。
喬家軒大約是喝醉了,對他露出了一個難看到極點的微笑:“可是我有,長信。我一直很想很想她。”
這個她,則是指喬家軒的前妻——傅佩嘉。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明明是我利用她複了仇,得到所有的一切。明明是我要離婚的,明明是我把她一腳踢走的。可是,我為什麽會那麽想她?有的時候,我都控制不住自己,好想好想去擁抱她,去吻她……”
李長信一個沒忍住,把嘴裏的酒噴了出來。為了防止喬家軒在酒吧裏再大聲嚷嚷着說出其他驚世駭俗的話,他只好把他拖了出來。
那晚,在只有他們兩人的車裏,在喝醉睡着的喬家軒面前,他終于說了一句話:“我有想過她的,不止一次!”
可是這句話,除了那晚的空氣,再無其他人知道。
如今的葉繁枝,處處躲着他,并不願和他有過多接觸,也不願跟他牽扯上任何關系。
而如今的他,卻像是魔怔了一般,每每忙碌過後便會想起她,想見到她,想擁抱她,想親吻她……
并且這種想法一日比一日來得強烈,李長信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