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範初陽一回家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她抱着枕頭趴在床上,放空思緒,好像想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拿着手機刷了會朋友圈,林玲曬了個美食的四宮格,給她發word文檔的朋友曬了一頁的王者勝績圖,隔壁的二百五又在飙車。
她的朋友們生活各式各樣,無法理解她不将時間精力投注于自己快樂玩耍上,整日跟在男孩身後,如同戀愛腦,付出那麽多什麽都沒得到。
某種意義上,他們并沒有說錯。
範初陽也差不多過了最中二的那段時期,也差不多意識到這場貫穿了她整個青春的荒唐鬧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她想畫個句號,所以找到了薊雲暖。
她的手從枕頭上撫上了自己的臉。
這是張被金錢慣養出來的漂亮臉蛋,白皙,光滑,年輕,沒有動過刀子。她最滿意地是它總是能按着她的心意做出這種各樣的表情,傳遞各式的情緒。
在獨自一人的時光裏,這是她帶給自己慰藉的工具。
很多次,範初陽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像脫離了身體看着一場不落幕,觀衆僅她一人的演出。
表演給薊雲暖看得那一次,是唯一一次迎來另一位觀衆。
一天前發生的事情,她已經忘記了當時是怎麽想的,非要總結,大概就是好久沒玩的一時沖動加上孩童般的炫耀心理。
【你是沒有天賦的孩子。】
于是被厭惡,被置之不理,被抛棄;于是合情合理地相信自己是個沒有天賦的垃圾。
範初陽知道自己從未擺脫過那段陰影,她每一次尋找着天才就是讓過去碾壓過魂靈一次,但她從沒想過,活着的仿佛不是自己,而就是那段如黑山一般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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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整個晚上任由疲憊的精神拉扯着神經,帶來一陣陣麻木的疼痛。
在早上五點的鬧鈴聲中,她狠狠閉了下眼睛,又睜開。
前段時間陪着打電競的那小子陰間作息習慣了,通宵過後,她只感覺夜裏的頭疼都消失不見,興奮地好像打了一支腎上腺素。
快速地刷牙洗臉,松松垮垮紮了了個頭發,範初陽下樓趕上了正在吃早飯的爸爸。
範雙學同志很有老派作風,架着一副裝飾用的金絲邊眼鏡,正在一只手拿着勺子舀粥喝,另一只手正在刷平板上的新聞,偶爾皺眉偶爾展眉,不知道的以為在看什麽國家大事,商界動亂。
只有範初陽心知肚明,她爹最喜歡在早飯時間看八卦新聞。
結束早飯時間,他就會進入冷酷無情·商界老狐貍·模式。所以範初陽一般有什麽事情找爸爸幫忙都是趁早上這段他最放松的時間。
而範雙學也知道,一般在這個點還在床上睡覺的女兒能找自己,就是有事情找自己幫忙了。他慢悠悠關了平板,放下勺子,摘下眼鏡揉了揉眼角,正打算開口看到了範初陽滿是血絲的眼睛。
他微微眯起眼睛,一把子濃醇的厚重嗓音:“昨晚做賊去了?”
“沒。”範初陽覺得這個對話似曾相識。
她并不害怕她爸,她小時候騎在他脖子上不知道多少次,而她之前做了那麽多在外人看來就賠本的生意,範雙學也沒有怪過她,反而擔心她錢不夠用,還每個月額外給她一筆零花錢。
想到這兒,她膽子就大得很了,輕咳了一聲開口道:“爸,你看我能不能做演員啊?”
範雙學有點興奮:“你終于不折騰別人,開始折騰自己了?”
他看她的目光不說是充滿改邪歸正的欣慰,也能說是寫滿了你終于清醒了這幾個字。範初陽設想過,她爸可能沒什麽意見。
但着實沒想到她爸如此喜聞樂見。
她木然點頭:“是啊,你看看能不能找什麽關系給我塞進劇組裏去。”
“我給你注意下。”範雙學又戴上了金絲邊眼鏡,打開平板繼續看剛才看了一半的八卦新聞,眼神沒多給她一個,道:“還有一個小時才到你平時起床時間,去補會覺。”
範初陽揉了把臉,道:“算了,一個小時不如不睡,沒睡夠又要起來,太難受了。”
“請個半天假,上午在家補覺,下午再去也行。”範雙學向來是個開明到溺愛的家長,“我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
“不用啦。”範初陽沒同意,她頂着一雙通紅的兔子眼睛,若無其事地去廚房端了碗小馄饨,昨晚買的雲吞浪費了沒吃到,現在吃完小馄饨,就當是替代了。
“我覺得我不困。”
範雙學沒說什麽,手指在平板上滑了兩下。
吃過飯範雙學收起平板去公司,範初陽也上樓拎着書包拿着手機下來了,打開手機她才發現十五分鐘前,她爸給她轉發了一條短文。
【痛心!又一妙齡女孩因為熬夜猝死。】為了讓她爸安心點,範初陽回道:中午我會在學校裏睡會。
三秒後,範雙學回了個ok的手勢給她。
她今天收拾完也還早,就想着早點去學校,而且昨天她一個字沒留下就從薊雲暖面前跑了,到現在範初陽也不知道給他發點什麽消息好。
直接去找他好了。範初陽做下了決定。
到了班級裏放下書包,她帶着份從家裏打包的玉米餅去了薊雲暖的班級,兩個人都是高二,但一個是1班,一個是11班,依舊是一個在五樓,一個在三樓。
範初陽平時一下子爬到三樓都夠嗆,如果讓她直接爬五樓,她得中途還停下來歇會,不過從三樓爬到五樓就還好。
這麽早來學校的人不多,她上了五樓之後來到了樓層的最角落那個教室。
晨光滿溢,範初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右側靠窗第四排正在看書的少年,他的頭發覆了層暖色的光,将漆黑染成深棕。
這畢竟是別人的教室,他要是坐在門這邊的窗戶旁,她敲敲窗就行。
但他坐在那邊,她敲半天窗都不一定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背書背得挺認真的樣子,估計也不會拿手機出來看信息。
範初陽等了會,薅了個要進班的學生,讓他幫叫一下薊雲暖。
男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進班就喊了聲:“薊雲暖,有人找。”
正在背書的少年被這麽響亮一聲呼喚打斷口中念着的英語,他冷着眉眼朝外看過來。
哦?她有點驚訝,因為沒有見過他這種表情。
這兩天她所看到薊雲暖,有些羞怯,安靜,努力适應着她的跟随和照顧。
在他的眼眸裏倒映出她的樣子時,他又恢複成了範初陽熟悉的模樣。
那一瞬間的陌生,她便當成了下意識的面無表情,并沒有在意。
範初陽朝他揮了揮手。
很快,少年來到了她的面前,黑發微長,到了脖頸處打了個小卷,陪着他蒼白的膚色有點像是盛開的黑色薔薇。
她恍了下神,本身昨晚也沒睡夠,腦子不太清楚就空着的那之後撩起了那微卷的發尾,道:“頭發有點長。”
“今天放學之後我去剪。”他看出來她狀态不太好,眼白裏布滿紅血絲,頓時後悔昨天的多言,“對不起,昨天我随便說的,你不要在意。”
他昨晚也沒有睡好,眼下一片烏青,唇瓣幹澀地起了皮,此刻眼尾下垂看向她,竟有幾分可憐的意味。
範初陽的手碰到了他溫涼的脖頸,她收回了手,道:“昨天你說的挺好的,我第一次聽到那種話,有點驚訝,所以沒和你說一聲就溜了。”
畢竟是在教室外,兩個人說話聲音都壓低了些,又因為聲音小不自覺互相靠近着,呼吸都互相試探着交融在一起。
“給,玉米餅,應該還熱着。”她又從口袋裏掏了掏,拿出一只唇膏,道:“你嘴巴太幹了,抹點潤一下,不然容易裂開出血。”
畢竟是自己用過的,要是平時她還真送不出手,但現在腦子不清楚,也想不起來不合适,只覺得他需要。
好歹還留着點常識,她提醒道:“我之前用過幾次,你用紙巾把上面抹掉一層就行了。”
薊雲暖也暈乎乎的,就接過玉米餅和唇膏,說了聲謝謝。
“行了,你喝點水繼續去背書吧。”本來只是來送玉米餅的,現在還送掉一只唇膏,範初陽自覺過來找他的目的超額完成,便道別了。
道別前,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道:“晚飯有想吃的提前發信息給我。”
看着他乖乖地答應了,範初陽很想揉兩把他的頭發,但還是忍住了,回到11班教室,莫名其妙地她就開始發困。
睡過去之前還想着,難道教室有安眠的作用?
得虧林玲看着快上課了将她叫醒,不然她能不顧胳膊酸疼繼續枕着睡下去,林玲忐忑不安:“你該不會去找蔣以非了吧,然後又陪他通宵打游戲?!”
範初陽思考了下蔣以非是誰,哦,是她名義上的前男友,那個已經被她塞進青訓隊,明年成年了就能升一隊的電競天才。
“怎麽會,我是那種沒骨氣的人嗎?”她一句反問。
林玲半信半不信:“最好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初陽:其實我暗戳戳已經找好下家了。
七夕快樂呀,雖然本人單身,但不妨礙我寫甜甜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