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觸碰
她預想中的暴風驟雨并沒有到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老班最後嘆了口氣，她不解得睜開了眼睛。
“沒有人比我更在乎成績，可人品比成績更重要。”語氣緩緩地，像個和藹的老人慢慢陳述往事。
不複以往的河東獅吼。
“我沒有作弊，那張紙條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出現在我那。”
剛哭過斷斷續續帶着喑啞的聲音聽起來那麽苦澀，像是投身于黃連水之中。
稚嫩的小孩受了冤枉只會拼命解釋。
只怕身旁的人不相信。
“我相信你，林倩。”出乎意料的老班遞過來一張紙巾，掩去了林倩面上的淚痕。
“你是個很有個性的孩子，從來不屑于做那些事。”
眯起的雙眼，上揚的嘴角，皺紋全部展開。
是林倩的錯覺麽，她覺得老班此時如此耀眼。
比星星還要耀眼。
人品永遠比成績重要，這成了林倩人生經歷中最重要的一課。
“老師，這次我會被處分和開除嗎？”她感到頭皮發麻，顫顫巍巍吐出每一個字。
“不會，我相信你的人品，好好準備下一場考試吧。”
老班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讓她如釋重負。
窗外的風呼呼的刮，地上的樹葉被人掃成一堆一堆，鋪的整整齊齊。
陰冷發涼的氣息裏，她竟嗅到些春日裏暖陽的初醒。
溫暖的味道。
她踏出辦公室的時候數學考試已經結束，這場被判處“作弊”的考試終究是被取消成績。
她去找劉瑤，卻發現她挽着個胖胖的女生胳膊兩人蹦蹦跳跳從她身邊經過。
然後走遠。
像是故意避開她一樣。
那女生她印象很深，開學時圓圓的臉上是深深的酒窩，笑起來可愛極了。
什麽時候，劉瑤多了一個這麽親密的朋友。
女生總會格外在意自己的所有物。
就好像屬于她的東西不知何時被其他人搶走，林倩不得不承認她有些嫉妒。
她沒必要追上去再去問什麽。
她覺得自己丢了個關系最好的朋友。
這比誣陷她作弊更令她難過。
她趴在考場外的欄杆扶手上一直心不在焉。
“看到了嗎？就是她，一班的林倩，數學考試作弊被抓了。”
“不是吧，聽說在班裏一直是倒數，真好笑這年頭怎麽學渣也作弊？”
“你說，會不會窮途末路所以是想抄出好成績成為學霸？”
聽到附近有幾個女生對她冷嘲熱諷，她轉身離開當做沒聽見。
還有考試，她需要全身心的準備。
她又仔細翻了翻那本筆記。
該來的總會來的。接下來的幾門考試，林倩很快冷靜了下來，進入了思考的狀态。
每個人都在翻着卷子埋頭做題，教室偶爾有幾聲咳嗽聲。
她比更去任何時候都認真。
可是之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心裏還是七上八下，如激蕩的湖水一樣久久不能不平靜。
最後一科是生物，她不太擅長理科。由于基礎不好很多題目都讓她無所适從下不了手。
臨下考的十分鐘裏，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失去了控制，像是節奏越來越快的鼓。
她看着牆上的鐘表一點一點劃過數字，知道剩餘時間不多，趕緊按照自己的邏輯将所有空下的題補齊。
終于答完了，她的心裏早已開始歡呼雀躍。
黑板邊的秒針顯示離考試結束還有不到一分鐘，周圍的考生都已經躁動不安。
林倩看到有人不厭其煩的把筆轉過來轉過去，有的趴在桌子上等的不厭其煩，還有的蠢蠢欲動，做好了沖出考場的準備。
終于，廣播裏傳來宣布考試結束的聲音，剎那間各個考場的歡呼聲淹沒了廣播裏微弱的聲音。這種聲音響徹了整個校園，久久回蕩着。
林倩順着人群走出了考場，考完試的學生都各自回了本班搬桌椅。
兩個人離她很近，她盯着劉瑤和那個圓臉女生緊緊拉着的手發呆。
“想什麽呢，像個呆頭鵝一樣。”
沈慕景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她沒察覺到，下意思吃痛的哎呦一聲。
這一聲不大也不小，圓臉女生抱着張椅子躲躲閃閃拉着劉瑤走開。
“把多餘的桌椅都放到辦公室旁邊閑置的教室。”缪清遠的聲音輕輕柔柔，在她指揮下，班裏的男生幹勁十足。
沈慕景擡起一張桌子，林倩趕緊伸手去扶。
“不用，你要是想幫我，拿這個配套的椅子陪我過去就好了。”
沈慕景此時一只手撐在單人桌上，沖着她挑了挑眉眼神似笑非笑，紅唇邪邪得勾起，略微有些性感。
痞裏痞氣的樣子讓林倩頓時臉紅。
“好……啊。”反應都慢了半拍。
她看着他輕而易舉将桌子舉起，也抱着張椅子跟在他後面。
兩人不遠也不近，保持着合适的距離。
“小心，別碰到桌腳，很鋒利的。”沈慕景細心的提醒她。
走廊上的人很多，都是來來往往搬桌椅的，難免有些刮蹭。
沈慕景這是在擔心她呢。
“知道了。”少女的心開出了春日的玫瑰。
走到空教室，裏面已經填充了不少桌子。沈慕景找了個角落将桌子并在一起拼好。
林倩站在他背後，靜靜的看着他忙完。
然後将手中的椅子遞給他。
這時不知是誰在旁邊撞了她一下，她一下子站立不穩，一把撲進了沈慕景的懷裏。
如初見時那樣，那股熟悉的清香充斥了她的周圍。
渾身都是他淡雅的味道。
“沈慕景，你好香啊。”她深吸了一大口，清爽潔淨的味道令她沉醉。
“流氓。”沈慕景聽到這一把将她推開。
緊接着少年的面龐白裏透紅。
“真的，不騙你。”
“再說話就把你舌頭割掉。”
沈慕景兇巴巴的樣子讓她乖乖閉上了嘴。
回到教室，沈慕景又變成了那副高冷不可侵犯的樣子。
不管她怎麽跟他說話他都置之不理。
林倩想不明白為什麽。
“沈同學，你能和我一起去取勞動工具嗎？考試的時候都被放在二樓的辦公室裏。”
不偏不巧，缪清遠朝他們走過來，眼神全放到了沈慕景身上。
“你怎麽不找其他人？”林倩咬咬牙，像一頭發起攻擊的小獸。
缪清遠帶着一絲委屈和請求的語氣讓林倩感覺一陣惡寒。
“好了我去。”
沈慕景這爽快的語氣讓林倩恨不得扭斷他的腦袋。
“回來就割掉你的舌頭。”林倩氣不打一處來，沖他扮了個鬼臉。
沈慕景心裏噗嗤一聲，面上不茍言笑假裝沒看見。
去的路上兩個人離得很遠，缪清遠看到兩個人站的位置，心下了然。
“沈同學，你不太适應與這個班的人接觸嗎？”
“沒有，這裏的一切都挺好的，你叫我沈慕景就行。”客氣而又疏離，與對待林倩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是一班的班長，有任何需要你來找我就好。”缪清遠自認為長的還算漂亮，上前主動搭話，她也很好奇這個插班生學霸。
“嗯。”
得到的僅有一個字的回答。
不知怎的，沈慕景眼前是林倩巧笑嫣然的身影，眉眼都舒展開來。
領了打掃的工具，沈慕景主動全攬，缪清遠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回去的時候，缪清遠有的沒的找他搭話，可都是被他簡單的敷衍。
缪清遠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裏有了猜測的對象。
“在想林倩嗎？”她呵的一聲突然笑出聲，“你說她怎麽想的在數學考試作弊？簡直丢盡一班人的臉面。”
她洋裝嗔怒，憤憤不平道“她靠自身的努力是有很大進步空間的，可怎麽偏偏選擇了這種龌龊的方式。”
“我相信她，她不會這樣。”沈慕景沉默半晌，最終聽不下去，一下子打斷了缪清遠的話。
他能看出那個女生，大大咧咧的性格，說話有時笨笨的，但卻有一顆幹淨赤誠的心。
沈慕景臉色由白轉青，手指緊握成拳，神色難看極了。
“不許污蔑她。”青筋暴起，語氣急促制止下是掩飾不住的嗔怒。
缪清遠嘴巴驚訝到合不上，剛才沈慕景恬淡高冷的模樣一瞬間仿佛換了個人。
自己提到林倩，他生氣了。
“你問問林倩，她可能有什麽苦衷，別到時候平白無故冤枉了好人。”
她話頭一轉，一番看似善解人意的話讓沈慕景氣消了不少。
“等成績出來你問問她。”缪清遠說了最後一句話。
因為沈慕景根本沒理她。
教室被恢複成了原樣,林倩在座位上等他。
“沈慕景，你回來啦。”林倩狗腿一樣迎上去，将他手裏的東西整齊擺放在角落。
“嗯嗯。”他擡眼看了一眼眼前人，想起缪清遠的那番話，覺得是他多心了。
“沈慕景，請你吃糖。”她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包大白兔。
撒開袋子抓了一把放在他手上。
他的臉色中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
“謝謝。”沈慕景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她看到他的笑容不禁失神，沈慕景的笑容陽光一般令人溫暖，林倩忍不住想親近他。
“好甜，像你一樣。”
她拿了一顆大白兔塞進他的嘴裏。
“嘗嘗。”
“嗯”
沈慕景嚼碎了吞進肚子裏，林倩滿足的笑了。
空氣中彌漫着暧昧而甜蜜的氛圍。
“對了，剛剛缪清遠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沈慕景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的肌肉有些不自然。
“沒說什麽。”
“真的？”
他擡頭看着她，“真的沒說什麽。”
“不論怎麽樣，我希望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沈慕景沒有回應，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
放學鈴聲打斷了沉默中的兩人。
“我先走了。”林倩裝了幾本書背起書包匆忙跑出教室。
沈慕景目送她走出教室，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
缪清遠的那句話突然在他耳邊回訪。
像魔咒一樣纏繞在他腦海，他開始心煩氣躁。
“林倩，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他輕聲呢喃着，眼神迷茫的看向窗外。
這一刻，他感到無助。
“你是否是真的在考試中作弊了？”
他輕聲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