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鉛華洗盡
雲辰的戲份因住院的原因耽誤了許久的拍攝,回到組裏後,制作人和張導不允許他趕戲,因此又連續拍了差不多一周的時間,才終于在小年夜這天迎來了全劇的殺青戲。
雲辰獨自坐在戲臺的角落,讓自己慢慢沉靜下來。
電視劇《鉛華》,終場終幕,場記打板。
大佐憤怒的站起來,他拔出手槍,對準了臺上的曲喜瑞。
曲喜瑞面色冷然的走向大佐,站在了戲臺的邊緣,鑼鼓聲起,胡琴曲調昂揚激越,喜瑞唱腔有力,“強敵壓境不可忍,切莫阻我報國的心。”
大佐額頭上青筋凸起,憲兵隊手裏的刺刀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曲喜瑞将手中纏着紅白相間的帶子,已事先掉包的真紅纓槍猛的擲向大佐,大佐的小腹瞬間被鮮血染紅,臺下觀衆尖叫着四處逃散,日本兵蜂擁而上。
“砰!”槍聲響起。
一朵鮮紅豔麗的花,在月牙白的長衫上綻放,曲喜瑞緩緩向下倒去。
臺上臺下一片混亂,漸漸的,這些嘈雜的聲音好似都離他遠去,曲喜瑞半睜着眼,看着戲臺上屬于花木蘭的那截長鞭。
曲喜瑞的視線漸漸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夏振東,蘇毓遙,袁師傅,白師傅……
夏振東站在院子裏舞着一把大刀,他回過頭看向曲喜瑞,那日陽光正好,日光從綠蓋疊翠的枝葉間灑落下來,夏振東的臉上映射出明亮的光影,他高興的走向曲喜瑞,笑容滿面的看着他。
蘇毓遙站在拱橋上,岸邊的杏花開了,粉紅的花蕊,潔白的花瓣,似雪又隐約比雪嬌豔的淡淡紅暈綴滿了整樹枝桠,微風拂過,花瓣紛紛揚揚飄落下來,好似下了一場杏花微雨,蘇毓遙微笑的看着曲喜瑞,唇邊漾起的淺淺梨渦,比杏花還要甜美。
袁師傅坐在戲臺的角落,眼裏帶着暖意融融的笑,“喜瑞,師傅給你撫琴。”
燭光下,白師傅将戲服上的最後一個暗紋繡好,他笑着看向曲喜瑞,“喜瑞,過來試試新戲服,看看合不合身。”
曲喜瑞慢慢的阖上雙眼,唇邊帶着一抹沒有遺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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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灰滅,四大皆空,寒雲寺的松山居士來到空無一人的德明戲院,抱走了曲喜瑞,将他還諸于天地之間。
誰說戲子無情。
陣陣鑼鼓,敲打出一座戲臺。
區區幾步天地,竟也容得下五湖四海,過得了萬馬千軍。
鉛華洗盡,留下的仍是那一座清清白白的戲臺。
曲喜瑞一生,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欠情還情、做人圓滿、夫複何求……
張導喊過,現場發出一陣歡呼,工作人員此起彼伏的喊着:“祝賀《鉛華》殺青!曲喜瑞殺青快樂!雲辰殺青快樂!”現場一片喜氣洋洋,戲裏悲傷的氣氛被鬧騰得漸漸消散開去,整個片場有了幾分過年的熱鬧。
飾演大佐和松山居士的老戲骨主動走過來攬着雲辰的肩合影,鼓勵他未來好好拍戲。
組裏剩下的演員已經不多,大家都圍在雲辰身邊,一個接一個的同他拍照,每個人都笑得特別開心。
張導和陳導站在雲辰的左右兩邊,兩個皮膚黝黑的糙漢子和一個漂亮白淨的美少年被鏡頭定格在氣氛最熱烈的時刻,每個人的嘴角都露出了八顆牙齒,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的形狀。
最後,是雲辰的戲曲老師。
在劇中,戲曲老師也是曲喜瑞戲臺上的替身,一些高難度的表演大多由他來完成,戲曲老師也就比雲辰大了四五歲,兩個人在劇組朝夕相處了好幾個月,感情特別好。
頭天晚上,雲辰和柏小放還專門跑了趟市區,給自己的小師傅定了一束特別好看的鮮花和一套做工特別精致的青衣“頭面”,戲曲老師收到禮物時開心壞了,捧着鮮花和雲辰合影了起碼有幾十張照片。
因為是小年夜,大家都急着回家過年,公司沒定殺青宴,而是給每個人都準備了過年紅包。
祁青泓以雲辰的名義也給劇組的每個人都準備了新年大禮包,更是讓大家高興極了,名牌登機箱裏整整齊齊的放着眼部按摩儀,彩妝禮盒,護膚品禮盒,知名餐廳的禮品卡和一套可以随身攜帶的膠囊咖啡機及咖啡禮盒,梳化組的兩個女生興奮得直接往雲辰身上撲,被如臨大敵的柏小放給死死攔住才不情不願的作罷。
熱鬧過後,片場的工作人員開始拆布景,搬運機器和道具,德明戲院的桌椅已被清空,大門口的牌匾被摘了下來,一磚一瓦,一草一木,花木蘭的紅纓槍,杜麗娘的繡花女帔……人和物都變成了離別的模樣。
霍震來接雲辰回外婆家。
雲辰從汽車後座上轉過身,德明戲院挂在二樓的大紅燈籠變得越來越小,他似乎看到一個穿着月白長衫的少年,正站在戲院的門口,微笑着向他揮手。
雲辰也笑了,“曲喜瑞,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