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吳叔帶人擡着虞楓回堡時,虞楚正在無聊地撕扯一朵紅薔薇。地上都是殘破的花瓣,那朵紅薔薇周圍的花枝,也都光禿禿的。
虞楓被衆人小心翼翼地擡着,左腳小腿呈現出不自然的彎曲,顯然骨頭已經斷了。他不時發出兩聲痛嚎,還夾雜着憤怒的咒罵聲。
“這是怎麽回事呀?”虞楚扯住一名打手好奇地詢問。
打手回道:“大公子在回堡的路上被人襲擊,左腿斷了。”
“啊!為什麽會這樣?誰會在島上襲擊我大哥?”虞楚大驚失色,手裏的花兒都掉到了地上。
打手忙安撫道:“二公子別怕,我們已經在全島搜尋了,不管他藏在哪兒,都能找出來。”
“哦……”虞楚憂心忡忡地點頭,兩道秀氣的眉緊擰起來。
半夜,幾名從海雲市醫院請來的專家大夫,在吳叔的引領下出了虞家堡大門,登上了前往碼頭的電瓶車。随着車輛離開,虞時傾放下撩起窗簾的手,慢慢轉過了身。
房間裏站滿了人,當虞時傾審視的目光從他們臉上滑過時,或多或少都帶上驚恐,只有最前方的虞楚和吳叔,前者一直看着床上的哥哥,滿臉擔憂焦急,後者垂眸盯着面前的那塊地毯,眼觀鼻鼻觀心,不知在想什麽。
“人都到了嗎?”虞時傾問,聲音裏聽不出喜怒。
吳叔回道:“今晚當值的人都到了,不當值的都在宿舍沒出門,大門口有監控。”
“嗯。”虞時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一邊床上正在哎哎叫喚的虞楓,“看清襲擊你的人長什麽樣了嗎?”
虞楓左腳裹着石膏吊在半空中,瘦長的臉因為憤怒和疼痛有些猙獰變形,他咬牙回道:“我當時被拖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擡頭去看就被打昏了,大疤應該看見的吧。”
腦袋上裹着紗布的大疤站在床邊,聞言忙道:“我也沒有看見,那樹幹橫着擋了路,我下去拖樹幹的時候,被人從後面敲了一棒,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廢物!”虞時傾吐出兩個字。
他聲音很輕,但大疤卻腿一軟就噗通跪了下去,開始一下下扇自己耳光。他下手很重,沒扇幾下,頭上裹着的紗布就散了,臉頰也飛速腫了起來。
房間裏站滿了人,卻安靜得如同墳墓,只聽到一聲聲清脆的掌掴聲。虞楚戰戰兢兢站在人群最前方,手指不安地攪動着,臉色有些泛白。
虞時傾看了他一眼,聲音冷硬地問道:“小楚,你來這兒做什麽?”
“我擔心哥哥。”虞楚怯怯地小聲回答。
虞時傾緩和下語氣:“你回房吧,等這裏事情解決了再來看你大哥。”
“嗯。”虞楚垂下頭轉身,作勢往門口走,剛提步又回頭,像是不放心般看了眼虞楓。
虞楓躺在床上小聲□□着,和虞楚視線對了個正着。虞楚對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在他正愣怔時,嘴角又勾起一抹似嘲諷似挑釁的笑,配上那張白嫩無害的臉蛋,看上去格外詭異。
直到虞楚走出房間關上門,虞楓才從那聲門響裏回過神,也反應過來虞楚剛才的口型是廢物兩個字。他瞳孔驟縮,恍然地對着虞時傾大叫:“爸!是他!是虞楚這個雜種!是他襲擊的我,是他把我的腿弄斷的!你不信問大疤,大疤,快說,就是虞楚這個狗雜碎搞的我們,就是他!”
大疤停下扇自己巴掌的手,有點惶惶然地含混道:“大,大公子。”
“你看見他了對不對?我記得我昏過去前看到了一個黑影,就是虞楚。是了,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身量就和虞楚一個樣。”虞楓眼睛通紅,大睜得像是就要脫出眼眶,鼻翼因為憤怒和激動不停翕張,“爸,就是這個雜種——”
“夠了!”虞時傾一聲大喝打斷他的話,臉色也變得鐵青,“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想着對付你弟弟。”
“真的是他,剛才他出門的時候,轉頭對我笑,還,還罵我廢物!”虞楓看向一衆打手,“你們都看見了吧?啊?他剛才的表情,還罵我廢物,你們都看見了吧?”
虞楚剛才轉頭看虞楓時,正好背對着房內所有人,所以在虞楓問出這句話後,除了大疤在拼命點頭,其他打手包括吳叔都沒做聲,只一臉為難地看向虞時傾。
“爸,虞楚就是個陰險的怪物,上次把大疤的頭按進水裏差點淹死,還對我做出開槍的動作,意思要打死我!他就是在你們面前裝出小羊羔的模樣,其實就是一條毒蛇……”
虞楓說得越多,虞時傾臉色就越加難看。他用手指按着太陽穴,轉身對吳叔道:“等虞楓腿養好後再禁足三個月,這期間不準他來見我,也不準其他人為他求情。”
虞楓陡然收住口,不可置信地看向虞時傾,“爸,是他弄斷了我的腿,您還要懲罰我?”
虞時傾也不理他,只沉着臉大步離開房間,打手們趕緊跟了出去。吳叔走在最後,關門時神情複雜地道:“大公子啊,二公子的性格您也清楚,何必要和他為難呢……”
“滾!你也給我滾出去!”虞楓暴怒地一聲大吼。吳叔無奈轉身,搖着頭關上了門。
三樓書房。
虞時傾屏退了所有人,房間內只剩下他和吳叔。
“這麽說,這件事的确就是島上的人做的?”虞時傾靠坐在寬大的皮沙發上,陰沉的雙眼盯着桌上的一尊麒麟擺件。
吳叔站在他的對面,謹慎回道:“先生,員工們把全島都翻了個遍,也沒發現有人藏着,碼頭沒有船只往來,只有一艘發往海雲市的貨船還沒有返航,除非那人能變成鳥兒飛來飛去,才離得開這島。”
“當晚的員工呢?”虞時傾問。
“不值崗的就在宿舍裏,大門監控可以看到他們沒有進出,值崗的剛才都在那間屋子裏,您也問過了,他們每個人都能互相作證。先生,我安排人做事,為了互相監督,基本都不會單獨派出去一人,就連去接大公子這事,也是安排的鄭寶和陳剛兩個人。”
虞時傾沉默片刻,擡起眼皮看了吳叔一眼,淡淡地問:“對于虞楓說是虞楚幹的這事,你怎麽看?”
“那怎麽可能呢?”吳叔斷然否決,“二公子的性格不可能做出襲擊大公子這種事。”
“是嗎?”虞時傾扯出自己頸子上的銀鏈,将小銀球和小木十字架托在掌心,聲音很輕地問道。
吳叔遲疑片刻,臉上神情開始凝肅,試探道:“先生的意思……”
“狼崽子從小就在窩裏厮殺,才能長出鋒利的爪子。也是這麽些年來,我對他們兩兄弟之間的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原因。”虞時傾微眯着眼,眼底卻寒芒閃現,“虞楓雖然混賬,但我的兒子我了解,他不敢在我發怒的情況下繼續撒謊。倒是這個二兒子,我好像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吳叔低頭思忖片刻,還是搖頭:“今晚鄭寶可是将二公子送到了虞家堡門口,如果是二公子去襲擊的大公子,他并沒有那個機會。”
虞時傾将銀鏈重新塞回領口,靠向椅背閉上了眼睛,緩緩道:“也對,不是他做的,他不光沒有機會,也沒有那個身手。”
“是啊,二公子總歸是膽小的。”吳叔道。
“膽小?不見得。”虞時傾慢慢搖頭,“虞楓和他媽一直看不慣小楚,我以前認為要不是我護着,虞楚都被他們母子倆撕成碎片了。可老吳啊,我經常不在家,如果虞楚真的木讷呆板,這麽多年下來,他還能好好的嗎?如果他真的膽小,能在我索要多次後,依然不承認自己手裏有那把鑰匙嗎?”
吳叔倏地睜大了眼睛:“鑰匙?先生,那您的意思……”
虞時傾擺擺手:“雖然虞楚怎麽也不認,我卻始終懷疑鑰匙在他手上。只要他一天不交出鑰匙,我就一天不能放松警惕。這樣,你安排個人,24小時和他住在一起,現在局勢越來越緊張,這關頭不能再出什麽岔子了。”
“是,先生。”吳叔應了聲,又遲疑地問:“那我安排誰合适呢?”
屋內安靜下來,虞時傾思索片刻後回道:“周暮。”
“周暮?可他不是和二公子——”吳叔及時收回了剩下的話。
虞時傾道:“逢場作戲,不必當真。周暮這人我看得出來,有極大的野心。這種人,最不可信任,卻也最好用。只要能給予他想要的,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背叛。讓他去看管虞楚,再合适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