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流浪地球]質能守恒

第3章 ☆、[HP]質能守恒（下）

[HP]質能守恒（下）

火光沖天而起，氧氣急劇消耗，Moss用逐漸低沉的電子音發出“核心節點丢失”的警告，離心重力控制器緊接着失效，哈利和劉漂浮着沖向總控室主駕駛艙，雙人駕駛座仿佛就是為他們二人設計的。

“我對不起你，哈利，”手動脫離休眠倉後，劉沉痛地看向哈利，“我應該讓你繼續睡的。”

“劉，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很支持。即使空間站帶着幾百個領航員、三十萬受精卵、無數人類的文明瑰寶去了另一個星系又如何呢？我的男友永遠留在了地球上，我答應和他一起去探險的地方也永遠到達不了。”哈利搖搖頭，他隐隐感覺到，納威被預言選中從伏地魔手中拯救了英國魔法界，而他其實也早被命運選中，要從更為可怕的木星吸引力裏拯救整個地球。

劉拿出一家三口的照片插在顯示屏上，應該是很早以前拍的了，劉說過他離開時兒子才四歲。哈利也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一張會動的巫師照片，戴眼鏡的詹姆和紅頭發的莉莉抱着小嬰兒哈利微笑着看向鏡頭，劉驚訝得微微睜大眼。

“西裏斯說他只找到兩張照片，還有一張是他還和我爸爸在上學時候照的，”哈利輕輕撫摸照片，永遠年輕的詹姆俏皮地歪歪頭，莉莉也托起懷裏的小嬰兒晃了晃，“其實我确實是一名巫師，我被封印了才會這樣。鄧布利多——巫師界的代表，電視上經常能看到的那個，你知道他的事跡對吧？我的爸爸媽媽也是他的學生。他找到我的時候，我說我真的只是個麻瓜，但是他說我只是沒準備好。”

“其實我是麻瓜還是巫師有什麽重要呢？‘決定我們成為什麽樣人的，不是我們的能力，而是我們的選擇’，這就是他告訴我的。”哈利将手放在劉抓着操縱杆的手上，“我從來都懶得聽他的話，我更相信牛頓和愛因斯坦，不過他既然能教出反抗巫師版希特勒的學生，想必也會為我而驕傲。”

空間站和地球的聯絡終于在這最後關頭穩定下來，聯合政府選擇了相信希望，于是劉簡要地向地面小分隊通報了他們接下來的計劃，哈利聽見通話那頭劉啓要求技術人員關閉發動機的嘶吼，和雙面鏡那頭西裏斯嗆住的哽咽疊在一起，如尖刀刺痛他的耳膜。也許，從“流浪地球”計劃啓動的第一天起，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王磊上尉，不許松手，這是命令，”劉似乎沒有被兒子影響，依舊沉穩地回複，“劉啓，爸爸要執行世界上最重要的任務。你只要擡頭，就能看見爸爸變成的那顆星星了。”

哈利緊緊握住刻着他名字的巫師牌，如同緊握着他自己的命運，如同緊握着地球上三十五億人類的未來。哈利将拳頭貼近胸口，金屬折角烙進他的掌心，他不願西裏斯從雙面鏡看到自己的最後一幕，他不願那個以最亮的星辰為名的男人擡頭看見他化身的星星。

西裏斯斷斷續續地說着，幾乎是在哀求：“你留給我的物理課本我一直在學，我回去霍格沃茲探險的時候從冰層下面挖出了一些巴波塊莖，我用膿水把質能方程紋在身上了……你走了之後，地球的質量就不守恒了，我每天都更想念你，多出來的空虛讓地球的能量也不守恒了。你回來好不好？只有你回來了，地球的質能才能守恒……”

哈利低下頭，讓自己的喃喃低語從指縫間流到巫師牌：“開什麽玩笑呢，愛因斯坦聽到要罵人了……不要難過，你去看看我留給你的天體物理課本就知道，組成我們的碳氧等元素本身就是恒星鍛造而來，恒星死後化為宇宙塵埃，宇宙塵埃凝聚為行星，行星又演化出生命、演化出我們。總有一天，當時間都失去了意義，在宇宙的某一處，我的原子會與你的原子相遇。直到那時，我對你的思念仍然不會有任何消長，因為我對你的愛質能守恒……”

如果可以有另一個時空——不會是此生，但也許是別世——那裏的太陽不會爆炸，地球上的一切都如同剎車時代之前那樣欣欣向榮，哈利望眼欲穿：他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每天起床都是充滿希望的一天。他不是什麽被選中的孩子，他可以對傳說中的陽光習以為常，做一個不懂質能守恒的普通巫師學生，對世間所有的殘酷都一無所知；他雖然會有煩惱，但是受人寵愛也理所當然，說不定還會長成劉啓那樣暴躁沖動的性子。

然而科學依然高于一切，物質決定意識，真理決定了這個世界就是等價交換，這裏的海水不會解凍，地面也不會盛開鮮花。要釋放能量必須獲取能量，想要獲得什麽就必須付出什麽，讓西裏斯活着就要付出不能陪伴在對方身邊的代價，也許科學才是浪漫的最終極，死亡才是哲學的最終點。

哈利不是什麽兒童文學男主角，他拔不出石中劍，命運女神也不會突然出現給予他饋贈，他再也無法擁抱任何人，他甚至無法走出這個陷入火海的主駕駛艙。只有放下顧慮舍身求死，才能換回還有希望的地球；哈利一點不懷疑，如果換做西裏斯，對方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同樣的決定。他并不為自己感到難過，只希望西裏斯不要太傷心。

“我就要死了。”哈利默默地想着。他将嘴唇貼上巫師牌。

“回家。”劉說道。

“前進三。”機械女聲響起，哈利和劉一起推動操縱杆，加速度将他們狠狠壓向座椅，這力度比哈利經歷過的任何一次模拟飛行都要沉重，胸腔裏所有的肋骨都嘎吱作響。木星越來越近，他們沖進星球表面的風暴，總控室經受不住速度而開始解體，燃料漏進來，空中紛飛的是火與眼淚織成的瓢潑大雨。

火舌沖進主駕駛艙，舔上哈利的頭發。高溫讓僅剩的空氣拍出波浪，他的視線一片模糊，每種感官都在旋轉着扭曲，肺部因為吸不到氧氣而痙攣，連血肉都要融化。用不到兩秒鐘，主駕駛艙就完全散架，三十噸燃料加上木星表面的氫氣、地球上被吸引而來的氧氣，混合後瞬間爆燃，巨大的轟鳴聲完全摧毀了哈利的聽力。

一片嘈雜的寂靜中，唯有巫師牌依然踏實地硌痛他的掌心，尖銳地劃開他的皮肉，他靜靜等待自己被火光吞沒。哈利勉強安慰自己：至少他還死得轟轟烈烈，原/子/彈爆炸可能都比不上這最後一搏；感謝愛因斯坦，他的骨灰說不定還能被吹到地球上，飄散在空氣裏，最後落在西裏斯肩頭。然而并沒有什麽痛苦，哈利感覺肚臍後面就像是有個鈎子一勾，他就全身一輕，飛了起來。

動動手腳确認自己真的沒有死，哈利閉着眼睛數到十，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飄在一片虛無中，周圍有些銀白色的絲狀物像羽毛一般飛舞着。定了定神再次确定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秉持着碰到不懂的事物研究就完了的學者精神，哈利·波特博士伸出手（竟然完好無損，真是奇跡），指間與那些白色絲狀物輕輕觸碰，剎那間無數細微的電流湧進他的身體。

“尖頭叉子！這裏！”一個靈活的身影從哈利身旁跑過，留下一串笑聲。哈利凝神一看，那熟悉卻更為年輕的面貌，不正是學生時期的西裏斯嗎？那麽，跟在後面追過來的，一定就是自己的爸爸詹姆和沒見過的萊姆斯了。

“你這個自甘堕落的賤種！以後你不是我的兒子，我們布萊克家族不歡迎你！”咆哮信憤怒地把自己撕成碎片，西裏斯坐在長桌邊，雖然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仍然掩飾不住面色蒼白。詹姆腿一跨坐在他身邊：“你家也太可怕了吧？以後就跟着我好了！”

所以這些都是西裏斯的記憶了。哈利在這沒有重力的空間裏翻身，頭發一根根與周圍的物質鏈接，接觸點像是一朵朵蓬勃的閃電。原來霍格沃茲真的像家一樣溫暖，魔法真的可以讓大地開滿鮮花；狼人會在月夜變身，在陽光下騎飛天掃帚可以體驗飛翔，圓月低低懸挂于夜空，禁林裏魔法生物踩過枯葉發出聲響，戈德裏克山谷的夏日适合野炊，海洋如此湛藍靜谧、廣大無盡頭。

各種傳說中的地球自然景觀在哈利面前快速閃過，那都是西裏斯趁霍格沃茲暑假到世界各地游玩探險的經歷，然後是模糊不清、痛苦寂寞的牢獄生涯，接着是在倫敦02號地下城裏充滿煙火氣息的日常，雖然有點無聊，但是西裏斯的每天都很簡單快樂，除了皮一下搞事情的時候。

“不要亂用咒語，我說過多少次了！少了四肢可以裝假肢，少了器官還能搶救一下，幸運點還能等到配型。能量有多種形式，你想要消耗你自己的質量來換取能量，可是科學會給你選擇嗎？”西裏斯記憶最深刻的應該就是那次“幻影移形”，那是西裏斯第一次見到哈利如此旗幟鮮明地指出現在這個世界使用魔法的危害，他貼着牆站着，動都不敢動，“時間也有能量，時間的能量最無形也最強大，時間能形成宇宙也能讓彗星坍縮，如果你不得不要消耗你的時間呢？你可能瞬間變老，或是瞬間回到你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一切消失不見！”

西裏斯被狠狠教訓了一頓，甚至都有點害怕發火的哈利，最後還被後輩按在物理書裏說教了好幾天。看到西裏斯認真鑽研課本、偷偷想鑽進廚房做點東西讨好教子卻被逮住，哈利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想要回家，雖然他甚至都搞不清楚哪裏才是他真正的家：是進入剎車時代之前的女貞路，擠滿孤兒的收容所，還是他一直立志要登上的領航員空間站？

茫茫宇宙，漫漫旅途，哪裏都是去處，又好像哪裏都無處可去。哈利已見識過太空的浩瀚殘忍，現在他只想回到倫敦02號地下城，回到他和西裏斯同居過的小出租屋，回到能真實地觸摸到男人的地方，那裏才是他注定要落腳的地方。

不過是30萬噸燃料爆炸，氫氣氧氣都足夠，沒必要死這麽久吧？恍惚之間，哈利似乎回到地球，他從上方俯視着冰雪大地，他看到劉的兒子站在運載車頂仰望着占滿天空的木星，手裏抓着萊姆斯的巫師牌，旁邊是同樣呆立當場的西裏斯，男人不斷朝着雙面鏡呼喊，不時一手伸向天空，像是想要離那小小一朵火花更近一些，這一幕讓哈利心口劇痛。

他想要回家，無論消耗任何能量，付出任何代價。

只要能回家，回到西裏斯身邊，不管男人身處何處、去向何方。

四周的絲狀物向哈利聚攏而來，一股股纏繞為繩索繞在他身上，将他的空間向內擠壓。哈利喘不過氣來，他都分不清自己的軀體是否還完整存在，他眼前的一切真的是他眼睛接到的信號還是他死前的幻覺。無數電流鑽進他的毛孔、流經他的血液，哈利全身劇痛，像是靈魂都要被奪走，但他依然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攥緊手中的巫師牌，那是他唯一确認真實的東西。然而那金屬物件還是在他手中漸漸融化了，哈利失去了支撐他的船錨，驚恐地張大嘴，喉嚨裏卻擠不出呼喊。

墜落。

繼續向下墜落。

最後一縷空氣從他肺裏擠出去，哈利重重摔落在地面上。頭盔碎成幾塊，冰冷的空氣湧進來，刮過滾燙的眼眶。碎裂的肋骨紮進內髒，哈利兩眼一黑，鼻孔和口腔漫出血來。冷的雪，熱的血，混在一起，血凝成涼的，雪流淌成溫的。

尖銳的耳鳴讓哈利頭暈腦脹，臉部靠近頭盔碎裂處開始結冰，他的面部神經完全麻痹。什麽東西在他身邊掉在地上又彈開，緊接着更大的東西挾着萬鈞之勢從他頭頂落下。不遠處似乎有人吼了句什麽，哈利感覺身體不由自主地漂浮起來撲向一邊，讓他躲過了被運載車砸死的結局。

哈利用最後一絲力氣将眼睛撐開一條縫，看見遠方巨大的赤道轉向發動機重新啓動，呼呼噴出藍色等粒子束，将四周的天空照得透亮。

地球活了。

————三個月後————

肋骨已經愈合了一半，碎裂的內髒也基本修複完畢，哈利已經被轉到普通病房。當時內髒能摔裂的全都碎成一團了，本來哈利根本活不下來，但是西裏斯瘋了一樣跑到倫敦霍格沃茲地下城找到了斯內普，逼着對方拿出壓箱底的魔藥，從死神手裏搶回了哈利一命。

哈利在半清醒狀态見到了那個男人，半長不長的頭發，面黃肌瘦的臉，和這年頭的其他人一樣沒什麽精神，也看不出是個厲害的巫師。見到哈利努力地睜開眼，那個男人頭向後仰了仰，低聲說道：“你有你媽媽的眼睛。”

“謝謝，西裏斯也是這麽說的。鄧布利多也說過。”哈利臉上的凍傷一時半會好不了，講話還有些歪歪斜斜的，“請問你是……？”

“斯內普。”僵硬了一會兒，那個男人回答道。那是哈利第一次見到斯內普，也是最後一次。後來聽西裏斯說，斯內普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斯內普留下了用在臉上的藥，不知道是不是過了保質期，哈利臉上的凍傷沒什麽起色，哈利也就随它去了。劉在醫院呆的時間就長一些，不過他傷得也不太重，因為被兒子在最後關頭塞進了救生球，只是掉下來時骨頭碎得厲害些。

哈利和劉都存活下來，成為了拯救地球的英雄，西裏斯得意洋洋地說這就是神奇的魔法，哈利嚴肅地予以糾正：“不，這只是非常科學的能量消耗，我用時間的能量換取了門鑰匙的能量。總結來講，魔法就是最終極的科學。”

西裏斯白了哈利一眼，去醫院的公用廚房加熱蚯蚓幹去了。哈利摸摸臉上的傷疤：他不知道現在自己年齡多少，看起來他和西裏斯差不多大了，應該是消耗了二十年左右的年紀。劉的兒子也付出了時間的代價，啓動了萊姆斯的巫師牌裏的門鑰匙咒語喚回了父親，加上劉在空間站休眠了十二年，而且娃娃臉本來就顯年輕，現在他倆站一起也像是兄弟了。

西裏斯吹着口哨将蚯蚓幹端回來：“我聽倫敦那邊說，他們要在地下城開設溫室，看看哪些魔法植物還能生長的，所不定還能造出其他能吃的東西，就不用天天吃蚯蚓了。”

領航員空間站的休眠倉成功在地球着陸，劉已經答應康複後去聯合政府負責接下去的空間站籌措工作。哈利的巫師身份被曝光，自然不能擔任任何航天任務，他計劃去學校當物理老師。劉的兒子還是鐘意在地面上工作，已經去參加培訓駕駛員了，平日一有空閑就跑到醫院看望父親。

西裏斯還想引誘劉啓做巫師，被後者斷然拒絕，可能是頭一次用魔法就付出二十年時間代價的心理陰影。哈利倒是開始接受魔法，他拿起了詹姆的魔杖，學會了一些簡單魔咒，例如西裏斯用來避免他被運載車砸死的漂浮咒。不過他只是淺嘗辄止，畢竟他還想再多陪伴西裏斯幾年。

也許魔法真的就是科學的終極。因為遵循科學，魔法也必須遵循質能守恒的定理；想要釋放咒語就要消耗能量，消耗周圍環境的能量，消耗自身的能量。

但是哈利知道他和西裏斯之間的愛不會有任何減損，因為愛也必然質能守恒。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