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也只是喜歡
連翊不清楚自己怎麽回的老宅,全身血液都像被抽空了似的,路上有沒有闖紅燈都沒來得及關注。丁晚最後說的幾句話反複在耳邊回蕩,他的第一個想法便是回去找他哥問清楚實情,但真的被裴星轟出門後,他又瞬時換了心思——管他丁晚和自己到底有沒有血緣關系,就這麽放下丁晚,他只覺得不甘心。
兄弟倆自上次在公司鬧得不歡而散就再沒說過話,連翊進門看到他哥正坐在沙發上,周身被一股濃烈刺鼻的尼古丁味籠罩着。
他腳步下意識停滞了一拍,在他的印象中連靖從不抽煙。就連父母意外離世後,他哥一個人又要照顧他,又要撐起家業的那段最難的時間都沒有過像今日這般,借煙酒消愁。
“哥……”連翊低低地喚了一聲。
沙發上的連靖沒有回應,默默将煙頭丢進面前的茶杯。
“呲——”的一聲,煙頭被茶水淹沒,連翊的呼吸也被這種壓抑的氣氛扼了一把。他長出了一口氣,坐到連靖身邊:“你少抽點。”
連靖咳了一聲,問:“見到晚晚了?”
連翊默默點頭:“見到了。”再沒其他的話,他腦子裏亂成了毛線團,想問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看看這個。”連靖拿過桌上的鑒定報告遞到連翊手裏。
其實連靖非常後悔,當初如若選擇隐瞞真相,就應該直接銷毀這份報告,要不然也不會牽扯出這麽多的事端。
丁晚的那句放過一直壓在他心頭,若千斤重的磐石。他一開始不告訴連翊是真的存了滿足丁晚意願的想法的。打碎了牙往肚裏吞,不過就是連翊受點委屈,鬧上一陣子,忘掉之後便可一切回歸正軌。
而丁晚那邊,連靖也不可能真的不管。抛去他們曾經的情欲暧昧的關系外,他們至少還是有血緣牽絆的親兄弟。不管是出于私心,還是單純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他也會在時刻關注丁晚,只希望他能過得開心快樂。
只是連靖唯一算漏了連翊這挂算盤。連翊從小對心愛的玩具或是有好感的小姑娘向來都是三分鐘熱度,日常和丁晚的相處中除了酸溜溜的占有欲外沒再表現出什麽。
直到連靖看到了牛皮紙袋裏的東西,才明白他這個弟弟是真的陷了進去,而且陷得不比自己淺。
命運也真是會開玩笑。
十多年前他們沒來得及和連嶼告別,十多年後丁晚還給他們兄弟倆一個刻骨銘心的“告別”。
Advertisement
連翊遲遲沒有接過連靖手中的報告。他依舊僥幸地覺得血親兄弟的說法,是丁晚為了擺脫他,而胡亂扯出來的借口。他甚至懷疑起面前這份報告的真實性。
“我之前也擔心結果出錯。”兩人不愧為親兄弟,連這種荒唐的想法都不謀而合,“所以我托人做了兩次,省內和省外都做了一次。”
“結果一致。”連靖說。
“你那時還小,不知道你和晚晚其實是雙胞胎,他比你早出來幾分鐘。”
“我和晚晚接觸也不多。可能是他身體的原因,爸媽一直把他當女孩兒養,也很少讓我靠近。”
“丁晚的原名叫,連嶼。”
“爸媽走之前特意囑咐我務必要找到連嶼的下落。”
“沒想到,居然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連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你說我混不混賬?”
聽完來龍去脈,連翊終于翻開了報告,看到最後一行的結論。他認命地嘆了口氣,而後直接将報告往垃圾桶的方向用力一扔,道:“哥,我只問一句,你喜不喜歡他?”
“喜歡。”丁晚沉吟了許久,終于在裴星給出的兩個備選項中選出了自己的答案,“但也只是喜歡。”
“裴星,喜歡不能當飯吃,我不可能因為一份虛無缥缈的感情忽略掉我和他之間的血緣。”丁晚緩緩道,“我身體畸形已經改變不了了,就不想再讓人拿我的亂倫變态當話柄了,你懂嗎?”
丁晚非常清楚自己對連靖的感情,那種見到他就會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和他說上幾句話就會覺得很滿足,被他擁在床上填滿的心理愉悅遠大于生理愉悅的感覺騙不了人。
但若叫他完全切斷和連翊的聯系,他又無法在其中做出取舍。丁晚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貪婪且自私的人,所以剛剛連翊抱着他要和他結婚的那一刻,他的心狠狠地動搖了一下。
但是他不能——因為那份報告,也因為他的貪婪和不滿足。
丁晚最終還是回到了Eden,做回了壁尻小玫瑰。
裴星勸不住,他以為丁晚說的只是氣話,他甚至跟丁晚說自己老家有一套房,雖然賣不上多少錢,但至少能頂上一些。不至于為了還錢,再次回到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裴星此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無能。他恨自己不能豐滿羽翼護丁晚周全,恨自己不能向丁晚表明情誼,更恨自己不能撼動連靖連翊那兩個傻逼在丁晚心中的位置。
“姑姑。”裴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丁晚回到Eden再被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玷污,只好搬出了自己的救兵。他谄笑着為坐在沙發上身着酒紅長裙的女人捏肩,一邊捏一邊問:“這個力度怎麽樣?是輕點還是重點?”
沙發上的女人并非別人,正是叱咤本市紅燈區的Eden的老板,梁殷君。
“你這句姑姑我可受不起。”梁殷君甫一抽出支薄荷味的萬寶路,裴星立刻摸出打火機給她點上,後者嗤笑着挑眉,道,“您不是都更名換姓,不姓梁了。我算哪門子姑姑?”
裴星應叫梁星,是本市梁家三公子早已認祖歸宗的私生子,他的生母和之前的丁晚一樣,是個情妓。
裴星自小便清楚自己生母的身份,頻繁來往家中但每次都不一樣的男人們,隔着房門溢出的情色糜聲都足以昭示。而他的生父一直知道他的存在,卻從不将他們母子放入眼中。直至被梁老爺子發現,裴星才終于走上他該走的位置。
和連家這種白手起家的後起之秀不同,梁家家底非常殷實。說句誇張的,梁老爺子随便一跺腳,整個城市都要抖三抖。
裴星本以為回到梁家後,自己和母親都能過得好些,卻不想梁老爺子狠厲非常,派人将他母親做成了醉酒溺斃。
他母親從不喝酒。
自那之後裴星便徹底和梁家鬧翻,不顧任何人的反對,更名換姓。這麽些年,吃住都由梁殷君這個姑姑明裏暗裏的接濟。
“姑姑。”裴星又喚了一遍,手上按摩的動作更加殷勤,“我今天來是為了什麽您心裏清楚,我就是想知道您答不答應……”
“什麽事?”梁殷君吐了口煙氣,揣着明白裝糊塗。
“當然是——”裴星還沒說完,梁殷君就把話接了過去,“小玫瑰的事,我說得對嗎?”
裴星欣然點頭。
“我的好侄兒。”梁殷君笑了笑,“你來得太晚了,連家那兄弟倆三小時前剛走。”
Eden頭牌壁尻“小玫瑰”再次回歸。
這樣的消息放在娛樂圈必然早已一石激起千層浪。而放在梁殷君這,明知有人不會真的讓丁晚回歸,她也憑借自己的本事将小玫瑰回歸後的“初夜”炒出了天價。
“他們說了什麽?”裴星頓時警惕起來,“他們是不是還想把晚晚買回去?”
聞言,梁殷君恨鐵不成鋼地瞥了自己侄子一眼:“他們能說什麽,Eden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地盤,誰敢在老娘這撒野?”
裴星剛松了口氣,就聽梁殷君繼續道,“無非就是說把小玫瑰的初夜留給他們……”
“不行!”裴星一口否定。
梁殷君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我的星星大侄兒,你用你那高考理科榜眼的腦子想一想,你姑姑我可能答應嗎?”
“那兄弟倆沒你想得那麽不上道兒。”梁殷君繼續道,“他們的要求就是小玫瑰的初夜無論炒到多少錢他們都兩倍買斷,然後不允許小玫瑰接客。”
“兩倍的價格诶!”梁殷君笑道,“我大侄兒,你生活費存了多少了,有十分之一嗎?”
“……”
傷害性不強,侮辱性極大。
如果裴星此刻還是梁星的話,別說兩倍的價格,十倍的價格梁家也出得起。
“我……姑姑,你幫我把那套房賣了吧。”裴星估了估價,按照連家那倆傻逼的出價套路,賣房錢應該夠得上丁晚三次價格的,至于後面的他再想辦法去湊。
“哼。”梁殷君把煙頭暗滅,“行了,姑姑賣你一個人情,小玫瑰肯定是伺候不了別人了,不如給你。那套房是老不死的給你的,賣了多可惜。”
“和你那個不上溜兒的爹一個德行。”梁殷君沒好氣地罵道,“賠錢貨。”
梁家是非常傳統的家庭,但梁殷君卻可以混跡紅燈區掌管Eden。這行說好聽點是個老板,說不好聽的就是個拉皮條兒的。原因就是他從不把梁老爺子和一切梁家人放在眼裏,處事方式卻比裴星這種直接撕破臉皮要好看得多。
說到底就是又當又立,白嫖梁家的資源豐富自己的羽毛。
“謝謝姑姑!”裴星目的達到,手上的動作立刻就停了下來。甚至連句再見都不說就跑回了出租屋。
他的晚晚已經在家裏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