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媛媛更不好意思,?用微小的力道象征性地掙紮兩下,就順其自然地任由他抓着,別過頭,?紅着臉道:“你、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如果他又問自己喜不喜歡他該怎麽辦呢?
媛媛臉微微變紅,?她該如何回答?
哥哥應該說了自己的意思吧,他不會再問了吧。
如果真的問的話……剛才在珍味閣裏沒有回答就跑出來了,?現在四下無人,要不,還是說實話吧。
媛媛心跳越來越快。
“我問你問題,你得老實回答。”薛珉之得到她同意,?面色嚴肅道。
“嗯。”聽到他帶着命令語氣的聲音,媛媛心頭微微異樣,?但此時心裏想得更多的是他會問什麽問題,自己該如何回答,十分緊張,便忽略那點異樣,?聲如蚊蚋地點點頭。
“你把頭轉過來。”薛珉之說。
媛媛一聽,?更加緊張,?“為、為什麽要轉頭,?你直接問就行了。”
“不行,你得轉過來看我。”薛珉之命令道,“轉過來,老實回答問題,我才知道你有沒有說謊。”
媛媛:“……”
這口氣怎麽回事?
原本挺害羞的,?被薛珉之的三言兩語弄得不那麽害羞了,甚至心裏升起一股微妙的怒氣。
“我不轉,你就這樣問吧,?我回答就好。”媛媛輕聲說。
薛珉之沉默片刻,忽然捧住她的臉,強行把她的臉掰過來。
媛媛被掰頭的時候,人是懵的,好一會兒才清醒,腦中回蕩着一句話——他在幹什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哪有這樣的!
她呆呆地凝視近在咫尺的薛珉之,望着他俊美嚴肅的臉,忽然很生氣!
媛媛用力掙紮,當她使出力氣的那一刻,全天下沒有多少人能困住她,何況薛珉之又沒有使出全力。
媛媛掙脫薛珉之的鉗制,後退兩步,瞪着眼睛羞憤道:“你做什麽?為什麽要掰我腦袋?”
薛珉之見她生氣了,微微皺起好看的眉,似乎有點茫然她為何生氣,但他覺得掰腦袋這件小事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婚姻大事,見媛媛願意正面面對他,他便覺得該問問題了。
“我問你,你真願意嫁給我嗎?”他鼓足勇氣問道。
媛媛氣道:“不願意!”
瞪他一眼,扭頭就跑了。
薛珉之如遭雷擊,站在石板路上變成一尊搖搖欲墜的石像。
片刻後,薛珉之垂頭喪氣地回到珍味閣,若他是條狗的話,此時的尾巴和耳朵已經耷拉着。
珍味閣內,王妃、甄太爺、甄許聊得十分歡暢,已經談到商定婚期的事情,見到他進來,紛紛轉過頭。
王妃問道:“允寧,和甄姑娘談得如何了?我們選定了幾個成親日子,甄太爺他們依舊需要回揚州一趟,所以我們把婚期定在下下個月,你覺得如何?”
王妃在得到媛媛八字時就讓人相看過婚配,早就準備着。
薛珉之拉開凳子,坐在桌子旁邊,緊緊抿着薄唇,一言不發,幽深的眸子裏浮動着旁人難以理解的情緒。
王妃一見他這副狗樣子,立即明白事情不順,掀了掀眼皮,“怎麽了?”
如今婚事大定,王妃并沒有像之前那麽焦急了,倒也沒想罵他,就想知道這笨蛋又做了什麽惹怒甄小姐。
薛珉之皺皺眉,緩緩道:“媛媛說她不想嫁給我。”
深吸一口氣道:“她拒絕了。”
室內的三個人面面相觑。
甄許首先站起身道:“不可能啊!她明明喜歡你,我問過她,她也答應嫁給王爺您的。媛媛不可能拿這種事開玩笑,那不是耍着大家玩嗎?媛媛不是那樣的人!”
薛珉之沒說話。
甄太爺心裏暗暗吃驚,之前他并沒有和媛媛相處,所以不清楚媛媛到底是不是喜歡薛珉之的,如今聽到薛珉之說媛媛拒絕了他,心裏咯噔一聲。
王妃也面色微微一變,瞧着甄小姐的模樣,不太像是反複無常的人,既然她答應了,怎可能這麽快就反悔呢?
“這件事得好好問問才行。”甄太爺開口發話,“一定要好好問清楚。”
甄許在一邊着急,這事兒還要問啥呀!他可是從頭看到尾的,知道自家妹妹傾慕王爺,怎麽可能不願意嫁?其中定然有誤會。
“秀萍,你去把甄小姐請過來,我們好好問一問。”王妃說道。
張嬷嬷領命而去。
院子裏,媛媛小跑一陣回過頭,發現薛珉之沒有追來,咬咬唇,暗想,是不是自己跑得太快了。于是放慢腳步,邊裝着欣賞周圍的風景,邊偷偷往後看。
走啊,走啊,身後依舊沒人。
媛媛:“……”
咦?
什麽情況?
她有點懵逼。
正常情況,薛珉之不該追過來向她道歉嗎?
明明是他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問她一些不好回答的問題,還當面求婚!
後來她答應了,讓甄許回去轉達她的意思,這事兒不就該成了嗎?
這種通知了長輩的事情,那肯定就是答應了呀!
後頭他居然追過來問,還掰腦袋!
他應該為掰腦袋道歉的!
可他居然沒追過來!
媛媛跺了跺腳,有點搞不清楚薛珉之是個什麽想法,難不成他以為自己剛剛說的氣話是真的?
照理說女孩子不該主動的,她已經夠不要臉了,若是再說些不合适的話,那也太丢人現眼。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
媛媛咬着唇猶豫片刻,轉身小碎步地走回去。
走了一陣兒,便見到張嬷嬷快步往這邊走來,兩人都見到了彼此。
“張嬷嬷。”
“甄小姐!”
張嬷嬷一見到她趕緊走到她身邊,“甄小姐,王妃娘娘等着你呢,請跟奴婢去一趟吧。”
王妃有請,媛媛有些緊張,顧不得薛珉之那邊了,低頭應是。
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回到珍味閣。
媛媛剛走進大門,便發現氣氛十分凝重。
桌上的飯菜已經被撤下去,換上了茶水,幾個人像一家人一樣團團坐在桌子邊,面色嚴肅地盯着她。
媛媛發現薛珉之也坐在桌子邊,而且看樣子已經坐了很久。
所以他根本沒來追我?
莫名其妙的,心裏冒出一股小小的火苗。
薛珉之看了她一眼,轉開了頭。
嗤的一聲,心頭那股小小的火苗驟然升高,變成了一團火炬。
這是什麽态度?什麽表情?什麽意思?
媛媛用目光向他發射了三個問題,但薛珉之與她對視一眼,又轉開了頭,表情淡淡的。
見到他那淡漠的表情,媛媛心裏頭那團火炬又呼的一聲熄滅,連同那些羞澀不安,也跟着熄滅了。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到底喜不喜歡我?
媛媛開始思考,薛珉之為什麽突然求婚?
與他相處這段時間,尤其是在見識他做公務之後,媛媛明白,薛珉之絕對不是一個任性妄為的人,他說出的話,做的事,絕對都是考慮過的。
當初他說不喜歡自己,一定是他思考過後說出的話。
後來他們之間偶爾有點小暧昧,但之後薛珉之都會很快疏遠,變得很淡漠,所以總給人一種忽遠忽近、忽冷忽熱之感。
可是今天,他卻忽然冒出來向自己表白,還說要娶她。
當時自己聽了他的話只顧着害羞高興去了,卻沒思考其中的問題。
為什麽呀?
明明之前一直拒絕的,為什麽突然又願意娶她了?
仔細想想,其實是很怪異的,只是剛才太過高興,忽略了這點怪異。
薛珉之做事從不無的放矢,這其中絕對有很大的問題。
越是想,媛媛的心就越涼。
“媛媛啊,咱們把你叫過來,就是想認真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嫁給王爺。”甄太爺說,“你給個确切的話。”
王妃長嘆一口氣,慈祥地望着媛媛道:“媛媛,你不用顧及我們的身份,若你不願意,我們絕對不逼你。”
媛媛忽然覺得很委屈,她都說了願意呀!為什麽還要逼着她當面承認?
假如王爺并不喜歡她,娶她另有目的,而自己卻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喜歡他,願意嫁給他,那得多丢人?以後在薛珉之面前也得矮一頭。
媛媛絞着手指,微微低頭。
所有人都凝視着她,等着她回答。
媛媛更委屈了,好一會兒才答:“我之前已經答應過了,我願意的呀。”
說完之後,媛媛又害羞又難過又委屈。
王妃頓時喜笑顏開。
甄太爺和甄許也出了一口氣,剛剛他們已經和王妃聊到婚期了,若是媛媛突然反悔,那可真得罪人。
薛珉之渾身緊繃,血液直沖腦門,心髒也怦怦亂跳,然而他的表情依舊是淡漠沉穩的,任誰也看不出他內心的波動。
媛媛已經回答願意嫁給她了,可他是一個尋求真理的人,有一絲絲疑惑都不想放過,繼續問道:“可是,剛才你說不願意嫁給我。”
媛媛不知該如何解釋,瞪着他道:“只允許你說氣話,不允許我說氣話嗎?”
薛珉之心跳得更快,藏在袖子裏的拳頭握緊,孜孜不倦地尋求真理,“那麽你喜歡我嗎?”
媛媛的臉色爆紅。
她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不理解這個人為什麽一定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追問這種害羞的話。
可是那麽多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她,媛媛覺得若不給出個具體答案,恐怕不會善了,于是深吸一口氣,強忍着害羞道:“喜、喜歡。”
說出來的那一刻,眼淚也随之湧出。
真的太丢臉了!
媛媛捂住臉龐,飛奔出去。
身後傳來大笑。
聽着笑聲,媛媛覺得他們一定是在笑話她,更覺得沒臉見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身後傳來薛珉之的聲音。
“媛媛!”
媛媛沒理他。
“媛媛!”
媛媛繼續不理他,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走,越走越快。
其實她不想哭的,但當時莫名其妙地就流眼淚了。
她被逼着當面承認自己的心意,好丢人。
她還沒有這麽丢臉過。
萬一薛珉之不喜歡她怎麽辦?
身後的男人追過來,拉住她的手,媛媛用力甩開。
她的力氣極大,薛珉之被甩開了手,但他很快又握住媛媛。
“你放開我!”媛媛道。
“不放。”薛珉之說。
媛媛咬着嘴唇,羞怒地盯着他。
“媛媛?”薛珉之似乎很吃驚,表情茫然無措,“你哭了?為什麽?”
聽他這麽問,媛媛更想哭了。
這家夥怎麽這麽壞!明明是他惹哭了自己,卻一臉無辜地問為什麽哭。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男人再度拉住她的手,“我道歉,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了。”
聽到男人的道歉,媛媛心裏那點兒莫名其妙地怨氣忽然不翼而飛。
理智回歸後,媛媛也奇怪自己當時為什麽會哭。
她并不是愛哭的人,她雖然膽小,容易害羞,但卻不愛哭。
好像為了說一句話就哭,似乎有點兒過分。
媛媛覺得是自己不對,連忙擦幹眼淚,揉了揉眼睛,“我沒哭,剛剛沙子落到眼睛裏了。”
薛珉之沒說話,他第一次如此密切頻繁地接觸一個女子,漸漸地發現男女區別,感覺有很多東西要學。
想了想,很鄭重地說道:“媛媛,如果你覺得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就直說吧,我暫時無法猜你在想什麽。”
在他的觀念裏,事情分輕重緩急,像嫁娶這樣的大事,問出來了,回答的人肯定要認真回答,從沒想過媛媛會說氣話。
他也沒想過,僅僅是問媛媛願不願意嫁給他,喜不喜歡他,居然就會令她哭泣。
他不懂。
想了想,薛珉之覺得有必要說明自己的想法,誠懇道:“媛媛,你可能不信,我雖然娶過兩任妻子,但我從來沒有和女子産生感情瓜葛。我的第一任妻子,新婚當夜跳河死了,第二任妻子剛過門病死了,而在之前,我從沒有和她們有親密接觸,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
媛媛擡起眼眸,對上那雙真誠的眼睛,心頭微微一熱,問出最在意的問題,“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薛珉之沒有猶豫地點頭,“說出來你可能又不相信,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似曾相識,朦朦胧胧地覺得,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說得很慢很認真,任何人都能聽出他在說實話。
媛媛聽得臉紅心跳,那種甜蜜又緊張的感覺又回來了。
薛珉之靠近她,兩人離得極近。
“我甚至做夢都夢到你。”他悄聲在媛媛耳邊道。
媛媛渾身僵硬,仿佛中了定身術無法動彈。他的聲音像是有魔力,魅惑人心,擾亂她的神智,讓她心快跳出嗓子眼。
“胡、胡說,你就哄我高興吧。”媛媛喃喃道,“做夢都夢到我,騙誰呢!”
“沒有騙你,是真的。”薛珉之認真說道,眼眸溫柔,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
掌心的溫度讓媛媛感覺渾身發燙,薛珉之和平日裏差別太大,簡直像換了一個人。因為他平時不懂與女孩子相處,如今說出的話就特別有說服力。
媛媛覺得他很奇怪,可薛珉之目前的甜言蜜語又讓她着迷,讓她歡喜。
她害怕一切皆是虛幻,可再想想,王爺為什麽要假裝欺騙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孩呢?
“那你當初還說不喜歡我,而且對我不冷不熱,忽遠忽近的。”媛媛問。當初那句不喜歡,讓她傷心了好久,一直耿耿于懷。
“有原因的。”薛珉之解釋。
“什麽原因?”媛媛擡眸問道。
男人皺皺眉,似乎在思考重要問題,過了一會兒道:“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媛媛望着他嚴肅的表情,心頭有種預感,會聽到了不得的事情呢。
“我要告訴你一件重要事情。”薛珉之的臉色嚴肅起來,将疑惑的媛媛拉到走廊僻靜處,把頭湊到媛媛耳邊,“接下來我說的事情,你一定要為我保密。”
兩人的頭挨得極近,男人的呼吸溫熱濕潤,噴灑在皮膚上,那塊皮膚忽然間變得敏感無比,像是被火燙了一般。
男人的俊臉就擱在她臉的兩寸之處,五官精雕細琢,離近了看,發現他的鼻梁好高,眼睛好漂亮,睫毛居然那麽長……
心跳得越來越快,媛媛強忍住避開的沖動,背靠着廊柱,假裝若無其事地點點頭,“你說吧,我會保密的。”
薛珉之站直身體,緩緩道:“我十幾歲的時候中過毒,從此患上了頭痛症,這個病治不好。”
媛媛吃了一驚,擡起頭。
薛珉之凝視着遠處的青松,平靜道:“一開始只是偶爾發作,發作也只是頭部劇痛而已,并無其他不适,痛過一陣就不痛了,父親帶着我求遍神醫,卻無法根治,最後遇到了葉神醫。葉神醫告訴我,這種毒只能壓制,不能解除,要學會與之相處。于是,我嘗試着接受頭痛,不在發作時慘叫,漸漸的,我已經能夠忍受這些疼痛,就當是吃飯喝水一樣。”
媛媛望着男人的側臉,雖然薛珉之的描述很平淡,表情也絲毫沒有異樣,可是“當頭痛是吃飯喝水一樣”這句話,就讓人暗自心驚。
他沒有描述有多麽痛,假如只是針刺一下還好,若是很痛的話……
媛媛相信薛珉之沒有撒謊。
“原本只要忍忍就行了,可随着時間增長,頭痛症越來越嚴重,最可怕的是,到後來頭痛症發作時,整個人會失去理智,無差別攻擊周圍的人。”薛珉之地臉色驟然陰沉,又很快恢複平淡。
他的側臉輪廓很鋒利,渾身充滿尊貴的氣質,不犯傻的時候,總給人十分高傲、冷漠又疏離的感覺。
媛媛安靜地聽着,她想,原來薛珉之有病,還那麽痛苦。
這點兒是她從頭到尾都沒看出來的。
薛珉之在她心裏,是從天而降的天神,是戰無不勝的将軍,是輕易斬首他人的魔鬼,是喊她開櫃子搬箱子不把她當女人的冷酷王爺……
他外貌優越,矜貴高傲,一呼百應,所有人都仰望他,崇拜他。
所以媛媛有種錯覺,他是完美強大的,沒有弱點的。
沒想到,在強大完美的後面,薛珉之居然飽受病痛的折磨。
“這個病我母親也不清楚狀況,為了避免她擔心,我向她隐瞞病情,母親以為我只是偶爾頭痛而已。”薛珉之繼續道,“因為這個頭痛症,我擔心會傷害身邊的人,所以一直沒有娶妻。遇到你以後,我認為你就是我未來的妻子,但考慮到我的病情,只能遠離。”
他轉過頭來認真地望着媛媛,那雙幽深的眼睛緊盯着她,“所以我才說不喜歡你,這就是真相。”
媛媛沒有說話,她的胸口像是泡着一汪溫泉,暖烘烘的,很舒服,又酸酸的。
之前的快樂裏夾雜着疑惑和不安,如今那點兒疑惑不安,在聽到解釋後便消失無蹤。
媛媛想:這是個多麽好的人吶!
原來他一早就喜歡我了。
他把最重要的弱點告訴了我,就連王妃娘娘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卻告訴我。
一種被獨特關懷的感覺在心髒裏蔓延,媛媛意識到,自己在薛珉之心裏是重要的、特別的。
如果薛珉之是騙她的,那也太厲害了。
“媛媛,你不要擔心,前兩天我已經找到解決方法,葉神醫給了我藥,可以抑制病情,讓我不要發狂,所以只要我按時服藥,就不會傷害你。”薛珉之說,“得到這個消息,又知道你要走,所以我就趕緊過來求婚。”
媛媛恍然,難怪薛珉之以前一直若即若離,說不喜歡她,今天又忽然冒出來說喜歡她,想要娶她為妻。
她想着心事,卻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薛珉之忐忑地把心裏話告訴媛媛,媛媛一直沉默。
薛珉之問道:“媛媛,聽了這些,你真願意嫁給我嗎?嫁給一個娶過兩任妻子,身患重病的男人?”
媛媛擡頭問道:“你的病不能根治嗎?”
媛媛問這句話的本意,是關心他的病情,但是在薛珉之聽來,卻是另外的意思。
薛珉之嘴裏微微泛苦,這是他自卑的根源,京城裏關于他的流言很多,說他克妻,說他殘暴,說他盛極必衰……他從不放在心上。
他的心很堅定,一心一意做該做的事,朝着目标前進,那些流言蜚語不能傷他分毫。
唯一讓他恐懼的,自卑的,只有一件事——他的病。
這是他多年來一直隐藏的秘密,除了最親近的侍衛,無人得知,這不僅是秘密,也是他的弱點。
若不是今日到了最後關頭,馬上就要談婚論嫁,他絕不可能說出來。
不出意外,果然被嫌棄了。
倒也不算意外。
薛珉之将所有情緒收進心裏,若無其事地道:“可以治,也可以說無藥可救。”
畢竟要從茫茫人海中找到不知姓名、不知樣貌、不知家住何處的人,基本不太可能。
“為什麽這麽說?”媛媛着急追問,一會兒說能治,一會兒又說無藥可救,到底是能還是不能?
薛珉之輕嘆一口氣,既然話都攤開到這份上,也沒什麽可隐瞞的,便把以前經歷的事告訴了媛媛。
媛媛聽完默然無語,她總算明白那句“可以治,也可以說無藥可救”的意思。
“王爺,當初老王爺找到你的地方在哪兒啊?說不定那人是當地人呢。”媛媛問道。
薛珉之想了想,道:“在揚州城外的一個小村落裏。”
“揚州?”媛媛驚訝地睜大眼睛,“我們家也在揚州呢!這麽巧嗎?”
薛珉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是很巧,當年父王南下抗倭,我也随之請命而去,中途就經過了揚州,沒想到被人半路劫走。”
因為這件事,他不太喜歡揚州,自那一年後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地方,所以當初王妃拿出媛媛的畫像,說是揚州的姑娘,他就不太喜歡。
“那說不定就是揚州的人呢!”媛媛驚喜道,“王爺,你如果能想起來,就把那個人的外貌告訴我,我們家在揚州還算有點人脈,可以幫你找啊。”
“可我記不得那人的樣子,而且我是半途被人抓去的,和我一起中毒的人說不定也是被半路抓去的。”薛珉之道,“當初為了追查誰給我下毒,父王把整個村落都翻了兩遍,沒找到什麽線索。後來攻打西戎時,無意中抓到敵方一個部落首領,才得知是緣心墨家的叛徒和西戎人勾結做出的事。”
西戎人幹的!
媛媛聽過西戎人做過的事,聽說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薛珉之恨他們入骨,原來在十年前就對薛珉之幹過如此可惡的事情!
媛媛想了想,又道:“那你們抓到那群人,可以問一下當初和你一起中毒的人是誰啊。”
薛珉之搖搖頭,“我們曾抓到一個,可那個人說,當時他們在試驗一批毒藥,抓了很多人,根本就沒有調查過那些人的背景名字,也就是說,緣心墨家的叛徒也不知道抓的人是誰。”
“如果是十年前葉神醫告訴我,只要能找到和我一同服用毒藥的人就可以解毒,相信父王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把那個人找出來。”
“可當時并沒有想那麽多,只顧着追查兇手,兇手又告知毒無藥可解,便把那叛徒殺了,唯一的線索也就此斷掉。”薛珉之嘆了口氣,“如今過去了十年,又從何處找起呢?”
失去記憶……
媛媛腦海裏模糊地劃過一個念頭,似乎在七歲的時候,她曾發過一場高燒,從此失去了七歲以前的記憶。
“媛媛,如果你介意這一點的話,我可以馬上取消婚約。”薛珉之說道。
媛媛回過神,睜着漂亮的大眼睛問:“為什麽要取消婚約?”
望着她明亮的眸子,薛珉之沉默片刻,問道:“你不介意我的病?”
媛媛搖搖頭,“當然不介意。”
薛珉之沒說話。
微風拂過走廊,旁邊的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
媛媛覺察到薛珉之沒有相信她的話,進一步解釋道:“你這個病有藥物控制,我不會受到傷害的,再說我的力氣很大,你也傷害不了我。”
薛珉之默默望着她。
媛媛舉起兩只胳膊做出大力士的模樣,沖他燦爛微笑,“我的力氣真的很大哦。”
那笑容明媚純潔,就像一縷陽光照進陰暗的角落,薛珉之意識到她是真的不介意自己的病,一瞬間,心裏湧起複雜的感情。
他想說很多話,但不知道為什麽,真要開口卻說不出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最終,他穩穩心神,拉起媛媛的手,鄭重承諾,“媛媛,謝謝你願意喜歡我,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說完自己都覺得這個諾言很一般,明明可以說得更好的,卻選了最笨拙的話。
媛媛被他的樣子逗笑,噗嗤一聲笑出聲,“王爺,你突然這個樣子,我好不習慣哦,和平常差得太多了。”
薛珉之收回手,想到的确很傻,也跟着笑出聲。
兩人對視着,忽然間都靜默下來,随後,又同時轉開頭。
媛媛不敢看他,幹巴巴地指着前方樹枝道:“那邊有只鳥,好可愛哦。”
薛珉之望着遠方,聲音溫柔,“沒你可愛。”
媛媛沒敢回頭,藏在頭發下的耳朵,紅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