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為了威脅恐吓還是打擊報複……
醫院的消毒水味濃烈, 徐周衍清淺的呼吸聲就在她耳邊。
風是涼的,懷抱是暖的。
後怕是真的。
關素舒手不自覺用力,聽到他忍痛地一聲哼。
她撒開手, 手忙腳亂道:“我是不是碰你傷口了?”
“沒事。”
關素舒扶着他道:“你側躺着, 這樣不會壓到傷口。”
徐周衍順從躺下了。
房間裏新風系統在發出輕微的嗡鳴,房間外來往的醫患在細細碎碎地交流。
她手肘撐在他床邊,手心支着下巴和他對視着, 想到他後背的傷口以及現在略顯困難的呼吸,又挺直了腰擔心地問:“徐周衍,你是不是傷到肺了?”
其實他自己能感覺到傷到了哪, 子彈穿過身體的時候先是灼燒的痛感, 然後呼吸困難, 一股血液迅速從氣管湧上來, 像是漏了水的水球,鼻腔口腔都是血,當時應該把她吓得不輕。
他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 道:“我身體很好, 很快就會好的。”
“不行,你要多休息一段時間, 關董說給你帶薪休假。”關素舒眨着眼睛。
她說起這個, 讓徐周衍想起工作來了,他支着身體問:“我手機還在嗎?”
“在這裏。”關素舒把床邊櫃上的手機遞給他。
“我失聯了幾天, 工作上的事得做一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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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解釋說。
關素舒埋怨:“你自己都這樣了, 還管工作呢。”
知道她的關心,徐周衍笑,“就和助手交代一下事情。”
關素舒撇嘴,對他這種工作狂精神很沒話說。
她看他解鎖手機, 他輸密碼也沒避着她,015362。
“這個密碼是什麽意思?”她好奇問。
“是我父親的號碼。”徐周衍道。
什麽號碼?手機尾號嗎?
關素舒心裏嘀咕着,看他編輯了信息發給助理。
門外有了走路聲和說話聲,趴在他床邊的關素舒立刻擡起頭,靠着椅背端正坐好。
她回頭看,發現不是家裏人,而是警察。
為首的警察就是張霆,看見她,朝她友善地點了一下頭,又問徐周衍:“傷得嚴重嗎?”
徐周衍笑道:“還好,養得回來。”
“你辛苦了。”
張霆立正站好,向他敬了一個禮。
張霆本人是很粗狂的西北男人長相,這個動作有一種說不出的英挺,關素舒多看了他兩眼。
徐周衍微笑道:“是要做筆錄吧?”
“對。”張霆還是很走程序地出示了一下警察證,道:“就三天前的案件向你們了解一下情況。”
正好兩個人都在,一塊就把筆錄做了。
關素舒從自己幾天前收到朋友消息開始講起,把整個經過捋了一遍。
張霆問她最近有沒有和什麽人結仇,關素舒很迷茫地搖了搖頭。
知道的她都說了,徐周衍也只在她的筆錄基礎上補充了一些細節。
張霆要走的時候關素舒問他:“開槍的那個人抓到了嗎?”
張霆道:“你放心,一定會抓到他的。”
那就是沒抓到的意思,關素舒難掩失望。
門口又被叩了三下,見病房裏這麽多人,薛秋寧稍有些詫異,又看向關素舒道:“素舒,來做檢查了。”
“你怎麽了?”徐周衍還不知道她倒下的事。
張霆道:“她在手術室外……”
關素舒朝張霆搖了下頭,又對徐周衍道:“我去做體檢,晚上再來看你。”
“好。”他應下。
關素舒随薛秋寧走了出去。
“這小夥子長得倒是帥帥氣氣,人也可以。”薛秋寧突然這樣說了一句。
關素舒笑了一下,沒說話。
“你爸爸公司有點事,他先走了,我請了一周的假回來,這一周我照顧你。”薛秋寧道。
關素舒哪敢麻煩她,直說:“不用了。”
“嗯?”薛秋寧回頭看她。
關素舒道:“我不住院,你幫我把出院手續辦了吧。”
薛秋寧說:“你不想在醫院,回去休養也行。不過我和你爸爸商量了一下,美國那邊技術更先進,你下個月跟我過去再做個檢查。”
關素舒和她走進電梯裏,沒吭聲。
薛秋寧穿着一條深杏色的無袖長裙,黑發飄逸,人卻是淡的,語氣也淡,站在這窄小的電梯裏,也像随時都要抽離出去了似的。
曾經,薛秋寧在她身上是寄予過期望的,給她取名為月,是希望她能成長為一個清恬的淑女,然而關素舒自由生長,成了家裏那只聒噪的蟬。
兒女都不像她。
都還年輕,追求一切熱鬧盛大。
不知道她是不是對他們失望,當年離開的時候才那麽灑脫。
薛秋寧回過身來,瞧着她,又說:“你爸爸是不是不怎麽管你,你又瘦了。”
“沒有,我體質吃不胖。”她說。
薛秋寧道:“你身體不好,飲食上面也要自己多上心,家裏阿姨淮揚菜做得好,你要多吃些。”
家裏,這兩字讓關素舒耳朵微動,她盯着跳動的電梯數字,假若随意地問:“你今天回家嗎?”
這話……
薛秋寧很淺地笑了一下,道:“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住酒店。”
“你也不回去看外公?”
“你外公好得很,不用我看。”薛秋寧說。
關素舒便無話可說了。
當年父母要離婚,外公是很不贊同的,放話要是離了婚,以後不會再管他們任何事。
現在,連帶着關素舒和關程煜都很少去外公家走動。
外公對夫妻倆都有微詞,對兩個外孫也只能說客氣,但客氣這個詞,本來不應該出現在一家人上。
一家人就這麽變成兩家,以後,可能就是三家、四家……
一下午,薛秋寧陪着她做完了體檢,等待的時候薛秋寧都在處理自己的工作,發郵件,不時打個電話,英語、法語,來回交替着說。
在這點上,關素舒很佩服她,當然,也煩她。
她總這樣,話沒幾句就開始看手機,“有個email我回一下”“有個message我回一下”。
關素舒做完CT出來,薛秋寧還在門外打電話。
關素舒耐心地等了她好一會,薛秋寧才挂斷電話,解釋道:“Treasury的急電。”
“你不累嗎?”她忍不住問。
聽出她語氣裏的不快,薛秋寧告訴她:“很多事情不是覺得累就能不管的,一個職業有一個職業的責任,如果每個人都随心所欲,那這個社會就亂套了。”
又是這種口吻,關素舒對這種大道理深惡痛絕,簡直懷疑她是不是一個工作的機器人。
她不是那麽計較的人,但面對薛秋寧,她總忍不住從她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裏挑刺,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得出結論,我在她心裏甚至沒工作重要。
“你如果來只是為了看一下我,那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
薛秋寧不和她争辯,放下了手機,“走吧,還要抽血。”
關素舒心火直冒,大步走了。
還是個孩子。
薛秋寧心裏感慨了一句,對她這點脾氣并不放在心上。
孫銥婷也還在住院。
做完體檢,關素舒獨自去看了孫銥婷。
孫銥婷住的是普通病房,關素舒一推開門就聽到了手機游戲的聲音,她聞聲看去,是個穿着……很浮誇的小弟弟,渾身大LOGO,像個行走的紀梵希立牌,約莫十四五歲,關素舒走進去後他眼也沒擡,依然在外放玩着游戲。
孫銥婷靠着床頭正在看手機,見關素舒走進來,她看着她,眼神裏寫着“你來幹什麽”這幾個字。
大家都在同家醫院,都不能算探病,只能說是串門,關素舒也沒帶什麽禮物,略有些尴尬,客套問:“你傷還好嗎?”
“你覺得呢?”
孫銥婷反問她。
她這人就像無差別攻擊的刺猬,關素舒放棄了噓寒問暖,直切主題:“醫藥費你不用擔心,你好好治療,這件事因我而起,你的醫藥費我都會承擔的。”
那打游戲的男孩聞言插了一嘴:“姐,你沒錢了嗎?”
“你玩你的。”孫銥婷沖他沒好氣道。
男孩聳聳肩,真就繼續玩自己的。
孫銥婷臉上身上多處挫傷,最麻煩的還是腳踝骨折,打上了石膏,各種不方便,關素舒問她要不要幫她請個護工,孫銥婷也說随便。
稍微談了幾句,關素舒也沒坐,就這麽站了一會,發覺實在沒什麽好聊的了便打算走了,在她轉過身後,後面忽然傳來一聲冷冷淡淡的“謝了”。
“啊?”她轉回了身。
孫銥婷也沒看她,不過難得語氣平和說:“你那天能來,我挺意外的。”
關素舒撓了撓側臉,有點不太好意思地說:“那天……不管是你還是王妍和儀玟,我都會來的。”
“哦。”
孫銥婷這樣淡淡應了一聲,又道:“提醒你一句,看看你自己最近得罪了什麽人,我聽到那些人說,他們只是拿錢辦事。”
說完了這個,孫銥婷戴上了耳機。
關素舒卻瞪圓了眼睛。
剛剛張警官也問她有沒有得罪什麽人,孫銥婷也這樣問……
關素舒不蠢,沒真鑽死胡同地想是不是自己得罪了人,聯想到之前的事,她猜到,那些人或許不是沖着她來的,是為了威脅恐吓或者打擊報複她父親?
看她晃着神離開,孫銥婷盯了她一會。
她是挺看不慣關素舒的,看不慣她家境優渥,人生順風順水,看不慣她每天一副沒心眼的樣子。
不過,家裏太過有錢也不見得真是好事。
她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玩游戲的弟弟擡頭問:“姐,你是不是真沒錢了?”
按孫銥婷的性格,平常是絕對不會接受別人給她出醫藥費這種事的,她這個人的嘴硬程度,哪天火化了那兩瓣嘴唇都燒不爛。
孫銥婷沒理,孫照又語重聲長地說:“你就回去和爸媽認個錯呗,不然爸真的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的。”
孫銥婷冷笑一聲,道:“認錯,然後再等着他們把我賣出去?”
要是賣出去了倒好。
“姐,你這麽說也太難聽了,爸媽其實也是想為你好,陳家多有錢啊,你要是能嫁進去,以後日子不過得比現在好?”
孫銥婷抄起枕頭就向孫照劈頭蓋臉扔了過去,罵道:“滾!”
孫照來火了,擡起胳膊一擋枕頭,也不管枕頭便掉到了哪,起身道:“随便你,誰愛管你!”
孫銥婷拿起旁邊的藥瓶朝他砸過去,孫照躲開了,氣得跳腳,破口大罵道:“爸媽說得對,你就是沒良心白眼狼,賠錢貨!”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門還被他摔得哐當作響。
孫銥婷坐在病床上,氣得渾身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