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停下腳步,伸手鉗住了她的……
點刺過敏源測試範圍最廣,要挨的紮也最多。
某種程度上顧時異說關素舒不習慣其他人的話不算誇張,關素舒對醫生有小白鼠怕貓的恐懼,顧時異知道怎麽安撫她這種恐懼。
進了皮膚科,顧時異輕車熟路地和同事打招呼,護士已經備好點刺針了,安排關素舒在桌前坐好。
顧時異去清潔消毒,關素舒将左手擺在桌面上,手側就是一排一排的點刺針,她心裏一陣發毛。
徐周衍不清楚過敏源測試怎麽做,看着那一排排點刺針也不僅擰起眉頭。
“這個要紮多少下?”他問護士。
護士道:“一般都是二十四下。”
關素舒很瘦,連帶着手臂都細到一只手能圈兩只。
這樣細的手臂上,真的能紮二十四下嗎?他不禁懷疑。
關素舒轉頭見徐周衍眉頭擰得死緊,悻悻生出一點“看吧,不只是我一個人害怕”的惺惺相惜。
顧時異做好了準備工作,帶上防菌手套,坐在關素舒面前,他臉上收斂了所有表情,戴着口罩的臉上只露出一雙盯着她手臂的眼睛。
“很快的,別怕。”他說。
他先用酒精棉球給她手臂消毒,冰涼的酒精塗抹在手臂上,還沒開始,關素舒已經心口發緊了。
點刺實驗是用很小的一個針将過敏源刺進皮下,微微的痛感,等待的折磨比針紮進去的感覺還強烈。
顧時異用拿筆在她手臂上标下記號,徐周衍發現只标了二十個數。
關素舒倉皇地回頭找徐周衍,看到他就站在她身邊,她立馬伸出了右手揪住了他的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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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針紮了下去,扔掉,又拿起第二針。
關素舒手心握成了拳頭,她垂着頭絕不去看被紮的畫面。
徐周衍的褲子被她越揪越緊,直往下墜……
他表情有些微妙,伸出手,包住了她的手背。
褲子被救出來了。
關素舒揪住他的拇指,手臂在輕輕地抖。
他們的動作藏在桌下,連顧時異也沒注意到。
徐周衍看着針很快紮到了十幾,他出聲問:“這些過敏源裏面包括植物嗎?”
顧時異捂在口罩裏的聲音回答:“主要是食物和塵螨。”
“植物能查玉蘭嗎?”徐周衍問。
顧時異擰眉,“玉蘭?”
徐周衍說:“現在是玉蘭開的季節,我想她今天有沒有可能是花粉過敏。”
他這樣一說,關素舒想起來了,今天的确是在聞到玉蘭花的味道後不停打噴嚏的,她抽了抽鼻子,覺得自己真是太悲慘了。
顧時異:“好,花粉也會做一次篩查的。”
手臂上有些地方幾乎是立竿見影地紅癢了起來,而她還不能撓,抓着徐周衍的手指越來越緊,無意識地摩挲他的拇指。
被她撓得刺癢,徐周衍面色不變,手掌卻把她的手全部裹住。
測完了一只手臂,顧時異直起身,推開椅子道:“好了,換另一只手。”
關素舒呼了呼發癢的手臂,手指掙脫徐周衍的桎梏,擺在桌面上。
以往都要磨磨蹭蹭許久,今天這麽爽快了。顧時異看着她說:“今天怎麽這麽乖呢?”
指腹還有交握時的熱度。關素舒面頰發熱,垂着眼睛看針眼,沒有說話,徐周衍手背在身後握住,亦是沉默。
做完檢測,結果出來,果然确認有玉蘭花粉過敏,除此外還有塵螨、奶制品、芒果、花生……
顧時異抓着她說了一通忌口。
關素舒要自閉了,其實她吃得很克制了,火鍋半年也才吃一兩次,她牛奶過敏,一切奶制品,甚至蛋糕都不能吃,因此在這個人人愛奶茶的時代,她只能寂寞地喝氣泡水。
回到心內科辦公室,關素舒坐回沙發上,還在呼呼自己兩只布滿紅腫的手臂。
“我好可憐。”她泫然欲泣。
顧時異給她開好藥方,龍飛鳳舞的字體寫滿了一整張紙,他把藥方撕給徐周衍,道:“徐先生,我待會還有個手術,麻煩你陪她去藥房取藥。”
關素舒在這醫院裏半刻都坐不住了,她彈起來,“那我取完藥就回去啦。”
顧時異又打印了一張診斷證明書蓋章,“回去居家休養一星期,等情況恢複了再回學校,證明拿好。”
他視線又落在她手臂上,放軟了聲音說:“給你開了一支紅黴素軟膏,塗手臂上,不要去抓撓。”
關素舒哼哼唧唧,“癢。”
徐周衍跟在關素舒身邊,像家屬一樣接過所有單子,帶着關素舒去取藥。
關素舒走在他旁邊,一邊呼呼呼手臂,一邊又動手去按腫包,手指滑下去,整個手臂都凹凸不平,密集恐懼症看一眼能當場去世,還好,她沒有密恐。
徐周衍看到了她的動作,道:“不要去抓。”
“我沒有抓,我就是摸摸。”關素舒狡辯。
徐周衍停下腳步,他伸手鉗住了她的手腕,關素舒愣了一下。
手腕一圈觸感滾燙,她突然閉了音。
男人個頭很高,關素舒才一米六二,她側頭瞄他一眼,只看到他滑動的喉結,忽覺面頰發燙。
奇怪,點刺實驗過敏反應還會反應到臉上嗎?
她用冰涼的手背貼了貼發燙的臉。
輔導員請假條批得很爽快,還叮囑她身體第一但也不要把學習落下,下個月底就要期末了,挂科可不行。
關素舒請假多,平時分一向慘不忍睹,只能靠期末考試混及格,績點常年游走在3.0的邊緣,岌岌可危。
何儀玟把今天的攝影課作業的PPT發給她,上面寫着這一次的作業要求:
1.測光比較;
2.影調控制;
3.戶外運動體拍攝;
4.選材具有故事性。
以小組(不多于五人)或個人為單位,拍攝不短于五分鐘視頻,上傳至視頻網站,第十四周檢查。
現在已經是第十二周了,只有兩周了。
關素舒回了家就在床上和被子難舍難分,看到消息一個垂死病中驚坐起,抱着手機哀嚎了一聲。
她問何儀玟怎麽打算的,何儀玟說老師建議大家從平常生活裏汲取靈感,所以她打算周末回家拍素材。
關素舒躺在床上,頭發垂在床沿,她高舉着手機,盯着“平常生活”四個字看了好一會。
她爬起來,拿起ipad和筆,趴着構思了一下分鏡,景別、時間、畫面內容……
半天過去,毫無思緒,她把臉埋進絨絨毯子裏。
反正只是個課堂作業,要不,随便拍拍?
晚上的時候,關素舒舉着鏡頭走進了廚房,正在做飯的阿姨一轉身,吓一跳。
“二小姐,這是幹什麽呢?”
關素舒在鏡頭後擺手,“你做你的,不用管我,我拍點作業。”
“這……”阿姨不好意思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關素舒把鏡頭靠近正在烹饪的瓦罐,問阿姨:“這是在炖什麽啊?”
“炖花旗參烏雞湯,補氣血的,特別好。”
“我能看看嗎?”
“可以可以,有點燙,我給您拿手套,小心有水蒸氣。”
關素舒把瓦罐蓋子掀開一點,濃濃的參味伴随着熱氣撲面而來,她拿開蓋子,用鏡頭拍了一個特寫,但蒸汽太大,鏡頭一會兒就模糊了,關素舒只好蓋上蓋子,道:“這個端開了我再來拍。”
她無所事事的在廚房又拍了會烤爐和水池,漫無目的,她想着先拍素材,待會根據素材再編腳本也行。
把廢片剪輯成片,這可是早期蒙太奇嘗試。
關靖坐在沙發上看手機,突然旁邊伸出來個鏡頭,他躲開道:“這又幹嘛了?”
“拍片。”
關素舒把鏡頭拉進,發現關靖一點都不煙火人間,他居然在看公司股票K線圖。
“你看點別的。”
關靖納悶,“我看什麽?”
“你看……火車票?”
“我看火車票幹什麽?公司和鐵路又沒有合作項目。”
關素舒失望移開鏡頭,“算了。”
見她要走,關靖道:“又拍作業呢?今天什麽題目?”
“煙火人間。”關素舒觑着他。
關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過來,給我看看你拍了些什麽。”
關素舒沒坐,她趴在椅背将相機顯示屏給他看,“就随便拍了拍,還沒想好怎麽剪。”
相機拍出來的畫面很好,構圖也不差,但內容卻雜亂無章,關靖皺眉評價:“拍太差了。”
關素舒默一瞬,收拾收拾玻璃心,咕哝道:“就知道不給你看。”
關靖手掌扣住了相機,側身說:“做事情,做了就要做好,作業不想寫可以和老師說你不做,拿這種東西敷衍,你自己滿意嗎?”
關素舒不吭聲了。
關靖比老師還嚴格,他雙臂環抱道:“既然心思不在學習上,那就先休學一年。”
關素舒整個瞳孔地震,她知道她爸雷厲風行,說得出就做得到,立馬舉手發誓:“我沒有心思不在學習上,只是沒頭緒,所以先拍着找點感覺!”
“攝影就像畫畫,你連自己要畫什麽都不知道,拿着筆就一通瞎描,這有意義嗎?”
關靖年輕的時候喜歡玩攝影,以前還有青年攝影家之稱,後來越來越忙,就開始收集相機,過點幹瘾。
風頭最盛的時候,還搞過個人攝影展。
現在退下來了,就在省攝影協會擔任副主席。
關靖難得有回發揮的機會,逮着她一通爹味教訓,股票也不看了,把她拍得幾段視頻批評成狗屎。
關素舒從戰戰兢兢到怒火攻心,最後氣得把相機一撂,她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