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在武俠當廚子(2)
第96章 我在武俠當廚子(2)
迎春時節, 草長莺飛。
這日杜峤生起了一個大早,身側新寵睡得很熟,他也沒叫起來, 還替人掖了掖被子,将散亂的青絲攏好。
雖然在青州時日不久,但道上的人都知道, 杜舵主雖然吃人不吐骨頭, 但男女之事上卻是極溫柔, 只要能入得他的眼, 哪怕過一陣失了寵,也不用擔心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倒也從來沒有杜舵主的紅顏說他一句不好的。
新寵正是年輕貌美的時候, 嬌睡的模樣也很是可人, 杜峤生的心情卻說不上好,他今年四十有三, 當年曾是沈鳳的知心兄弟,後來沈大哥成家立業, 有了刀劍盟, 他也就順理成章在盟裏擔了高位,那時候刀劍盟的勢力也不大,他卻很是懷念當年的日子, 如今在兄弟的兒子手裏混日子哪有以前快活。
沈天清人冷心冷, 更無情面可講,像他這樣的老兄弟能到這分舵裏來躲清閑已經是不錯的結局,至于不好的……杜峤生嘆了一口氣。
接待盟主自然是在分舵, 但分舵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卻不适合盟主居住, 杜峤生三天前就讓人把竹林別業打理齊整, 那地方清幽雅致,他都舍不得用來安置紅顏,也是最适合用來招待沈天清的地方,至于早前放在那兒的好苗子,杜峤生早就忘記得一幹二淨。
杜峤生都忘記的人,自然也沒人提醒他,張小白那邊就更聽不見風聲了,最多就是下人打掃的時候說起舵主要招待貴客了,但竹林別業這地方是經常招待客人的,杜峤生在青州算半個土皇帝,土皇帝土皇帝,到底沾了個土字,下人們的眼界也高不到哪裏去,再往大了猜,也不過就是猜測是不是要招待青州的官員。
官員哪裏敢來,這些日子聽說沈天清要到了,青州大小官員頓時洗心革面,每日下了衙就回家,兩點一線從不多留,生怕哪裏礙了這江湖大佬的眼,落個全家死絕的下場。
倒也不怪官員警醒,須知這江湖和朝廷一向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一旦朝廷強勢江湖弱勢,那些江湖大俠不過是通緝令上的一個個名字,而江湖強勢起來,再大的朝廷官員看在江湖高手眼裏,也是個會說話的死人。
十幾年前是東風壓西風,如今刀劍盟勢起,已經是西風壓倒東風,兩年前沈天清途徑京城,路遇皇親國戚強搶民女,一劍就割掉了對方的腦袋,沈爺殺人鬧市中,可苦了京城禁軍,費盡法子才耽擱整整兩日,最後眼睜睜看着沈天清離了京,裝模作樣發了通緝令。
杜峤生熬了大半天,沈天清連個笑模樣都沒有,眼見天色不早,杜峤生擦了擦汗,陪着小心說道:“盟主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很累了,屬下在此地有一所別居,已經備下美酒佳肴,還請盟主賞臉,也嘗嘗青州的特色吃食。”
沈天清撩起眼皮,淡淡應了一聲。
沈天清不怎麽喝酒,對美食的興趣倒是有些,但他這些年去的地方多了,這份興趣就減了不少,皇宮裏的禦廚做出來的東西也就那樣,去哪裏無非是吃個新鮮。
杜峤生要不是刀劍盟的老人,也不知道沈天清這點小小的偏好,他可是花了大工夫請了青州最好的酒樓師傅,一應時鮮都是早上新鮮采摘,葷菜則是道道工序精心準備,生怕有一點做得不夠好。
張小白沒被允許離開院子,但托了杜峤生的福,酒樓師傅們前一天就住進了竹林別業,廚房裏燒了一夜的美味佳肴,給張小白送來的飯菜都高了不少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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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清來時正是午時靠後,飯點剛過,一行人都是身有武功,這一路上又都是游山玩水,其實不怎麽疲憊,春日裏氣候多變,此時便有些炎熱了,佳肴一道道呈上,泛着熱騰氣,沈天清卻有些膩煩,只動了幾筷子涼菜。
如今沈天清身邊的下屬能說得上話的,江湖上稱之為“風雲二使,左右佳人,玉面書生”,風使雲使和杜峤生一樣都是當年跟着沈鳳的兄弟,玉面書生是沈天清手下負責管理刀劍盟大小賬務的得力下屬,左右佳人則是一對姐妹,姐姐元佳怡,妹妹元佳真,是早年沈鳳救下的一對孤女,江湖上多有猜測是沈天清的紅顏知己。
不過自家人知自家事,當年沈家沒出事之前,沈天清尚有少年氣,姐妹二人也不是沒有過旖旎心思,後來沈家一夜大變,沈天清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別說少女懷春,如今姐妹二人私下裏都有了矛盾,妹妹元佳真想要離開刀劍盟,姐姐元佳怡堅決不肯,想要留下報答沈家恩情。
此時見沈天清情緒不高,元佳真撇撇嘴裝作沒看見,元佳怡則是笑着打圓場道:“小時候我們姐妹也來過青州,只是遺憾沒吃上溫家酒樓的菜式,聽說溫家有一道酥雞做得最好,可算是吃上了。”
杜峤生殷勤道:“姑娘多吃些,晚上還有溫家大廚的養顏湯羹……”
沈天清放下了筷子。
原本還想說些什麽的元佳怡立刻抿嘴不說了,杜峤生也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雞,一句話沒說完就停在了那裏。
沈天清忽然說道:“那是什麽味道?”
衆人都是一愣,滿桌的美味佳肴散發出來的味道自然是混雜的,沈天清的五感不同常人,其他人都沒察覺到氣味,偏偏他站了起來,也對着在座衆人揮了揮手,直接離席。
原本想跟上的風雲二使見了那揮手便又坐了回去,見杜峤生還愣愣坐着,到底是昔年情誼,風使輕聲提點道:“放心吧,是好事。”
杜峤生不能理解,臉上迷茫,連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就離席,也算是好事?
雲使沒說話,夾了一筷子甜糕。
能引起沈天清的興趣,還不是這世上天大的好事?
氣味的盡頭,是張小白小小的院子。
張小白正在準備晚飯,小院子裏五髒俱全,也包括了一間不大的竈房,原本是夜間執勤的下人用的,平時可以燒燒水,溫一溫夜宵之類,自從張小白住了進去,這間小竈房也有了活氣,每日裏香氣缭繞不絕。
雖然張小白對記憶有些朦胧,記憶裏的自己肯定是沒有碰過庖廚的,五湖山莊對他再苛刻也沒有苛刻到幾頓飯上,但他拿起大勺的感覺卻猶如夢中初醒,仿佛那段切身記憶才是虛幻,只有握在手裏的勺柄才是實實在在的,從那之後他對庖廚的興趣就遠遠大過了學武。
鍋裏炖着雞,白案上和着面,中午張小白吃的是大廚送來的東西,有了幾分靈感,所以才吃完就進了竈房,竈房裏貼着大肚竈君,張小白一見就覺得親切,仿佛和面這麽累人的事情都不覺得累了。
窗下忽然有一道聲音問,“那是什麽味道?”
張小白滿手是面,聞言驚了一跳,竈房的窗戶那就不是給人說話用的,煙火霧氣都打那兒出去,嗆得很,怎麽會有人站在那裏說話?
但影影綽綽間又真站了個人,張小白左右看看,知道小院子裏的仆役今天都被調出去招待貴客了,只能自己洗了手繞出去,到外面窗戶底下見人還在那裏,連忙把人拉過來,“哎呀你這個人,傻了不是?站在那兒都不覺得嗆的嗎?”
張小白個頭矮矮,原本是想拉胳膊,伸出手卻變成了抓腰帶,沈天清要是不想被人近身,萬人軍隊也別想靠到他的衣角,要是他自己不在意,像這樣被小孩兒抓住腰帶拉過去,看上去就像個聽話的大木偶。
沈天清沒有回答張小白的話,他又問了一遍:“那是什麽味道?”
張小白看了看竈房,鍋裏的雞他自己都沒聞到氣味,竈房小,也沒做別的東西,總不能是還沒和好的白面吧,于是說道:“那是燒柴火的味道。”
沈天清皺起了眉頭,輕聲說道:“香的……”
話音未落,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張小白身上,忽然将人掐腰舉起,舉到一個平視的高度,眉頭微微上揚幾分,清澈的眸子看着張小白,像是水面倒映着波光,“你是……香的。”
張小白忽然被舉起,吓了一跳,下意識啊了一聲,這才注意到這人模樣不凡,身上既佩劍又帶刀,看起來卻不像個江湖客,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種很貴的氣質,可這舉動又一點都不像個正常人……他眨了眨眼睛,試探着說道:“您是我們舵主請來的貴客嗎?”
沈天清對貴客兩個字沒什麽反應,他微微低下頭,吸了一口張小白的胸脯,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放松的氣息,偏偏看上去又一點都不猥瑣,就像個天真不知事的孩子。
張小白明白了。
這怕是貴客帶來的大少爺,腦子不太好的那種。
張小白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香,他從來不熏香,就連洗澡都只用皂角,他覺得這個腦子不好的少爺估計是走丢了,說話颠三倒四的,看他直奔廚房來的樣子,還可能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