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在武俠當廚子(1)
第95章 我在武俠當廚子(1)
青州距離江南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對于五湖山莊的勢力來說不算安全,張小白沒打算在青州久呆,要飯的幾天裏他大概打聽清楚了附近的情況, 也知道了一些混江湖的常識,思索再三,決定拜個江湖門派混幾年日子。
江湖本就是用來混的, 江湖門派也都熱衷收小孩子, 越小進門越是忠誠, 像張小白這樣年紀的孩子并不難混。
小孩子長相一天一個變化, 過個幾年怕是站到宋家人面前他們都不認識,至于剩下的,也就是拜哪一家了。
能創下五湖山莊這樣的家業, 宋家人的武學根骨自然差不到哪裏去, 五湖山莊有一門師承至三百年前威震江湖的太平劍客徐玉舟的《清光式》絕學,徐玉舟一生留下七式三劍, 其中有五式留存于刀劍盟,一式存在五湖山莊, 還有一式據說也是最為精妙的《太平式》失傳, 足可見五湖山莊的底蘊。
刀劍盟是如今江湖上最大的武林勢力,四十年前由一對江湖夫婦,大漠刀俠沈鳳和百花劍客歐陽婉合創, 之後夫婦二人死于不明仇殺, 獨子沈天清繼承刀劍盟,他刀劍雙絕,武功蓋世, 短短七年就将刀劍盟由一個不大不小的北方門派擴張成如今這樣的規模, 金鱗已非池中物, 北方已在掌中,自然要擴張版圖。
刀劍盟勢力急劇增長,收人這方面難免就寬松了許多,帶藝投師的只要身家清白,沒有案底,就能直接按照實力強弱安排職位,拜師入門的只收十五歲以下,五歲以上有習武資質的少年和孩童,要簽正式合同的,地方官府甚至還給蓋印,也因為這樣對于大部分老百姓來說感覺挺正規的緣故,刀劍盟不管在哪收人都很順利。
刀劍盟青州分舵建立三年,青州本土勢力大多秉承“不招惹,不拉攏,躲着走”的三項原則,盡管青州分舵劃拉走了最掙錢的遭運和賭場生意,但只要想想沈爺手裏那一刀一劍,就感覺日子還能過下去的樣子。
青州分舵收人全年無休,張小白也沒有把自己收拾得幹淨整潔的條件,只能就着河水洗了洗手臉,洗完仍然還是很像小乞丐,但青州分舵收人辦事處這邊也沒多大反應,來碰運氣的乞丐地痞多了去了,不是所有人都有習武的根骨,這種一看天賦二看家境,天生根骨長得好是一項,後天吃飽穿暖身體康健,有能夠習武的精力也是一項。
驗看根骨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穿長衫,看上去倒像是大戶人家的賬房,也沒怎麽仔細看,先摸了一把張小白的脊骨,一節一節向下捏過一遍,便點點頭,再聽了聽張小白的脈,眉頭微微蹙起,問他:“多大年紀了?”
張小白不确定地說道:“八、九歲吧?”
中年人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根骨尚好,但身體瘦弱,氣血虧虛,先進門養兩年,讓小杜記着,這孩子身體養得出來就正常進內門學藝,養不起來就送到鹦鹉樓去。”
後半句話自然不是和張小白說的,中年人身後的管事有些詫異地看了張小白一眼,便點頭應是。
鹦鹉樓是刀劍盟裏專管情報的部門,進去的大多是沒什麽習武資質,但機靈懂事的孩子,這些孩子從小被培養各種技能,學成之後出路也多,但進鹦鹉樓的資格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大多數沒被選上的孩子直接就打發走了,更何況中年人說的還是“養得起來就送到內門去”。
刀劍盟的外門千千萬萬個弟子,有資質能進內門的才幾個人哪!
張小白自然不知道這是中年人見他模樣幹瘦實在可憐,身上資質又确實好,起了一點惜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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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分舵占地不小,自漕運碼頭到州府縣衙,有四成的地盤姓沈,餘下的六成由青州本地一百多家大大小小的勢力分攤,其中最大的三家加在一起,也不過占了兩成半,這還是刀劍盟不大在意地皮的結果,安置收來的孩童雖然不會特意尋什麽好地方,但也是青磚大院百餘間,養着近三千個孩童。
張小白被領着去了距離城西不遠的一處竹林別業中,依山傍水風景獨絕,這裏屬于特殊安置點,也是青州分舵主杜峤生的別居,他有時會在這裏設宴待客,因為環境好,很少一部分孩子會被安置在這裏,上一個和張小白同樣待遇的孩子已經在兩個月前送進了鹦鹉樓。
杜峤生自然不在,他一個月裏最多來三五天。
張小白被安置在一處小院裏,從別業布局上來說屬于內院,換成規矩人家是內眷住的,但江湖人也不在意這個,這裏地方不大不小,和待客的前院離得遠,周圍有林子隔音,最适合靜養。
把人帶到地方後,念着中年人的交代,管事對着張小白的笑臉非常真誠,“小公子往後就在這裏養着,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就吩咐下仆……”
說着,管事看了一眼瘦巴巴像個小乞丐似的孩童,噎了噎,倔強地把話說完:“請小公子一定不要拘束,把這兒就當自家宅邸。”
張小白有些遲疑,但還是沒說什麽,感激地點點頭。
小院裏一應用具都是新的,光是張小白見到的下仆就有十來個,喝了一碗甜絲絲的燕窩粥,躺進柔軟的綢緞被褥裏,張小白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拔步床頂垂下的流蘇,臉上呆呆的,像是什麽都沒想。
從一個吃不飽肚子的流浪兒一朝躺進錦繡窩,命運如此弄人。
張小白輕輕嘆了一口氣。
今夜月明,燈燭已熄。
——
自青州南下路程不遠,傳聞沈天清已經到了杭州。
和江湖上成名的俠客不同,刀劍盟的威名可以遠揚四海,沈天清本人的名字卻不允許出現在茶樓酒肆這些不夠尊重他的地方,提及他時要麽是沈盟主,要麽是沈爺,前者聽起來頗像是本屆武林盟主已然內定姓沈,後者考慮到沈天清二十有二的花樣年華,雖然對于大多數上了年紀的江湖人不友好,但也還是就這麽傳揚開了。
沈天清從不挑剔衣食住行,因為他身邊的人總會第一時間将最好的呈上去,沈天清從不考慮男女情愛,因為他早已認定這世上并沒有生死相許的感情,江湖上的人以為以他如今的武功怕是早已将殺父殺母的仇人殺死報複,只是不願家事傳揚才沒有一點風聲,卻不知道七年前的雪夜裏,大漠刀俠沈鳳一刀殺死愛妻歐陽婉,又被愛子一劍毒殺。
那夜沈天清翻出了母親滿含惡意的遺書,方才知曉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沈鳳出身平平,當年初出江湖,因一夜屠滅黑風山脈賊匪三百餘人而成名,賊首金彪有一女在外學藝未歸,随後江湖無蹤,不久之後便有了一個嬌俏女俠纏上了沈鳳,二人成婚之後一直沒有孩子,眼見妻子郁郁寡歡,沈鳳辭別親友遠去西域尋找神醫,就在他離開中原之後,沈家大小五十口被殺,沈父沈母更是連頭顱都被割走,待到沈鳳歸來,只剩嬌妻抱着他大聲哭泣。
人到中年喪父喪母,失去所有親人,沈鳳那幾年渾渾噩噩,全靠妻子歐陽婉支撐,有了獨子沈天清之後,沈鳳才從陰影中逐漸走出來,但他一直不肯放棄追查家族被滅真相,終于在獨子十五歲生辰那夜收到消息:他父母的頭顱被祭在金彪墓裏,他枕邊的妻子便是金彪那個失蹤的女兒,他收到的消息,也是歐陽婉讓人送來的。
随後一聲慘絕驚叫,便讓沈天清親眼見到沈鳳一刀殺妻,而母親淚眼朦胧,因為喉嚨被割開發不出聲響,只是張了張唇,無聲地讓他快跑。
沈天清是練武奇才,十二三歲時就能和成名已久的父親打得有來有回,母親白日裏送他的那柄百花劍尚在腰間,見此慘況,他下意識地拔劍,只想制住疑似發狂的父親,不想劍上有毒,見血封喉。
收斂了父母屍身,沈天清沒有将二人合葬,而是一個埋入沈家族地,和父母相鄰,一個葬進黑風山脈,與那屍骨早寒的賊匪同眠。
那夜之後,沈天清就從青蔥年少專愛撩貓逗狗的皮猴子,變成了個冰雪做的人。他也并非了無生趣,只是這世上大多數事情已經不能再打動他的心。
一把大漠刀,一柄百花劍,本是刀劍鴛盟,如今刀上有冰,劍上積雪,人如冰雪。
與傳聞不同,沈天清絲毫不在意一個月後要在五湖山莊召開的武林大會,更不像江湖上揣測的那樣急着當上武林盟主,武林大會他當然去,反正他到的或早或晚,但只要他不來,誰敢如期開會?
換句話說,沒有沈天清到場的武林大會,就是選出了武林盟主,他敢自稱一聲盟主麽?
沈天清帶着刀劍盟幾個下屬自北而來,一路走走停停,巡視路上分舵,剛到青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