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37)
四更洗漱, 五更入宮,在奉天殿門口站上一天,晚間巡邏, 這是禁軍總領岳山的一天。
十多年前岳山還是個混跡軍中的纨绔子弟,和人打賭去考武狀元,因為賣相不錯被永德帝看中, 提拔到身邊做了禁衛, 一年年地也就升到了禁軍總領的位置上, 曾經的萬人敵武狀元也從意氣風發少年郎漸漸成為油膩中年男子, 娶了一妻三妾,但因為工作特殊,每天在宅邸裏的時間有限, 最近岳山明顯感到自己腦袋發綠。
又是一天的淩晨, 岳山前腳出門,後腳就聽見莺莺燕燕的動靜, 應當是夫人又在喚妾室們進去伺候了,岳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決定做個開明的中年男子, 選擇原諒她們。
奉天殿點卯,今日當值的禁衛要麽就是縮在長廊下吃老母做好的面餅,要麽就是嬌妻手作的飯食, 只有他, 默默掏出進宮的路上順手賣的燒餅,一群男人閑得沒事最喜歡攀比,從吃食比到身上的小零碎, 禁衛是有專門的服飾的, 不穿戴整齊不可能放你進宮門, 但身上佩戴的香囊荷包乃至刀鞘刀穗之類卻不在規制中,岳山吃着燒餅,看着身上三年沒換都磨出毛邊的舊荷包,自己買的刀穗陷入了沉思。
作為一個老工具人,岳山再度嘆了一口氣,安慰自己陛下比他還要慘,他至少拿着俸祿回家去,還是能得一些好臉的,而陛下……
正想着,就見上林将軍孟白來上值,十六歲的少年身姿筆直,一身甲胄越發顯出英武,面上卻是帶着一點笑容,手裏還提着一個食盒,裏面傳來誘人的香氣。
岳山再度盯着手裏的燒餅陷入沉思。
張小白和岳山打了個招呼,對禁衛們也都笑吟吟的,秦澤不喜歡用太監,又常在前朝辦公,他身邊的這些禁衛反倒一個個成了天子面前的紅人,這也就是在宮裏了,要是在宮外,哪有見張小白時的笑臉。
張小白今天做的早食分量比較多,他也是看別人都帶着吃食來當值,只有岳山每天都在外頭買點東西随便對付,從食盒裏拿出一份單獨包好的牛肉餡餅遞給岳山,笑道:“總領這樣的體格,一個燒餅可吃不飽,來,嘗嘗看這餅味道怎麽樣?要是好吃我下次多做點。”
岳山頓時感動得眼淚盈眶,接過餡餅咬了一口,面餅的皮是酥脆的,有種千層餅的味道,內裏的牛肉餡不像尋常餡料那麽松散,竟像是一整塊的牛肉似的,肉質緊實微辣,帶着豐沛的汁水,差點沒順着他的下巴滴落。
吃相雖然狼狽,但這熱騰騰的餡餅确實治愈了岳山的味蕾,沒等張小白說話,他咽了一口餅,低聲對他說道:“将軍可以等一會兒再進去,剛才有官員進去挨了罵,陛下心情許是不大好。”
張小白點點頭,但兩人說話的地方在風口,不注意聽也許聽不到,但裏面秦澤可是從張小白的腳步聲出現時就豎起了耳朵,這會兒都聽了半晌了,見岳山這個狗東西居然敢诋毀自己,立刻大聲地說道:“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小白進來。”
前半句如暴風驟雨,後半句溫柔似水,聽得岳山一陣惡寒,張小白面上露出笑容來,對岳山點點頭,提着食盒進了奉天殿內。
今日的早食是山藥雞絲粥,配柚子蘿蔔,還有一碟豆腐皮小籠包,是豬肉蝦仁餡的,都是兩個人的分量,怕秦澤吃不飽,張小白還多做了兩張牛肉餡餅。
秦澤這個人有些護食,看到牛肉餡餅就想到被岳山吃走的那一張,臉色就有點不大好看,但一擡頭看見笑吟吟的小白,怒氣就消弭了,悶不做聲地收拾了面前的奏折和公文,給張小白騰出一塊地方。
山藥雞絲粥熬得微微濃稠,是秦澤最喜歡的稠度,山藥的清香和雞絲的鮮味被熬得開花的香米完全襯托出來,用柚汁腌漬過的蘿蔔多了一絲酸甜的果香,吃起來既有蘿蔔的本味,又不會過辣影響味覺,秦澤就着柚子蘿蔔喝了一大碗粥,又吃了兩個小籠包,一張牛肉餡餅,吃得有十成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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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宮裏的養生習慣,吃東西最多五分飽,感覺不餓了就可以停筷,按照秦澤的飯量,差不多就等于讓他吃兩個小籠包喝幾口粥就放下筷子,秦澤是不講這個規矩的,他吃東西一定要吃到吃不下為止,這也是亂世過來的人落下的後遺症之一。
吃完之後,宮人過來收拾東西,等到張小白下值,就會有人送來清洗幹淨的食盒和碗筷,自從張小白連早食都開始給秦澤外帶之後,禦膳房那邊就只用專心做後宮那邊的吃食了。
岳山說秦澤剛才在殿裏罵大臣,以為他是從早晨開始罵的,其實不是,值夜的禁衛剛剛換了班,不然就能告訴他,陛下其實罵了有小半夜了,從二更天被吵醒就一直在罵人。
這是原著劇情裏有過的一段情節,上京地動,按照正常的時間線,這時永德帝還在位,三個皇子奪嫡,在這場地動中秦瀾采用了孟廉的建議,在永德帝面前刷了很大的印象分,而在秦澤這裏,帝星居帝都,這是天然的鎮山石,劇情的慣性使得地動仍然在千裏之外的錦州震了起來,偏偏當地官員為了考核的事情隐瞞災情,一直到有災民上京告狀,才告到了秦澤這裏。
秦澤連着罵了半夜的人,也壓根不需要像永德帝那樣拿這個去考察皇子辦事能力,一邊罵人一邊把事情分發下去讓人做,以往要拖上小半個月才能辦好的赈災款項也在剛才岳山來上值之前籌算完成,按理要選派個地位較高的官員去鎮場面,秦澤本打算送個威望比較重的老頭過去,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千裏迢迢的,老頭路上死了怎麽辦?再想到最近朝中對他任用女官的不滿,秦澤冷笑一聲,借着把滿朝文武罵得擡不起頭的時機,提拔了幾名女官去前線赈災。
說實話,官員貪赈災款屬于常态了,越是老官越敢貪,新官則要賭人品,秦澤沒工夫去搞那些,倒不是說女官就不貪了,但情況至少能好一點,這些女官都屬于新官,被他任用之後處在一個尴尬的境地,男人做官可以互相傾軋,勢力競争,但女官人少,數目上占據劣勢,天然就是一方同盟,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會自覺成為眼線,而不會做出讓整個女官群體利益受損的事情來。
官場上的事情秦澤從來不避着張小白,反而會給他掰開揉碎了講清楚,除了暗戳戳有一點表現自己的想法之外,更多的還是希望讓他多長幾個心眼,有他在,小白可以不争不搶,但他本就比小白年長,要是他走得早,小白孤零零一個人又沒有和地位相匹配的實力,他要怎麽過日子?
除去目前最緊要的赈災一事,近來邊關也不太平,蠻夷分四部,其中有三部都是時常劫掠的主,還有一部勢力最大的元真部,除了當年蠻夷南下時曾經和其他三部合兵,基本上不對大楚動兵,元真部的眼界放在草原上,對其他三部虎視眈眈,照秦澤的話來說,這是一頭猛虎,等料理了一窩的兄弟就會出來捕獵,偏偏前幾代大楚君王腦子裏像是糊了漿糊,先帝覺得這是個盟友,先先帝說花錢消災,使寇內鬥,先先先帝則開創了三個公主姑侄兩代嫁給同一個元真汗王的先河。
秦澤覺得,他來這一趟也許就是傳說中的先人顯靈吧。
元真部上一次要求和親還是十年前,那時永德帝多聰明啊,輕輕巧巧地就把兄弟家的女兒封了個公主送過去了,姐姐死了又送妹妹,秦家男兒骨架大,劍眉星目瞧着好看,放在公主身上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妝容精致還能贊一句濃顏美人,一旦去了那要啥沒啥的地方,立刻就顯得粗糙起來。
蠻夷見多了粗壯的女子,反而非常喜愛白幼瘦的楚人少女,頭一個公主去了半年就死了,第二個公主過去之後也不受寵,硬生生還熬了十年,元真大汗比她大了近二十歲,妻妾三十餘人,甚至有楚人游商回來哭着說公主每天在部落裏喂馬放羊,是個蠻人都能去羞辱一番,過的簡直是女奴的日子,當初的陪嫁宮女則穿金戴銀,反過來欺辱公主。
秦澤聽完就氣炸了,他和永德帝不一樣,別管送過去的是不是親生女兒,送出去了就代表一國的臉面,臉面被人踩在腳底下了,還有什麽盟友之誼?
去年草原上雨水不豐,元真部窮兵黩武慣了,想在今年搞搞事情,就把公主弄死了,派遣使者來大楚,送了點牛羊恭賀秦澤登基,同時表示大汗想再娶個大楚的公主。
秦澤氣得早食都要吐到使者臉上去了,緩了一口氣,讓人把使者拉出去殺了,拉到一半忽然改變了主意,招呼群臣:“近來犯事的官員太少了,諸位很久沒有看到淩遲了吧?”
群臣:……你說清楚,我們并不想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