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31)
最近朝裏事情多, 一天一個新政策,大多數官員都覺得度日如年,但其實這會兒也不過就是張小白歸京的第一個冬天。
張小白命裏帶火, 成了凡人也不怕冷,寒冬臘月手都是熱的,秦澤無意中發現了這一點, 于是總是以手冷為由拉着張小白的手不放, 因為他做得太順手,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自然的态度, 張小白沒怎麽經歷過這回事,也就漸漸習慣了。
上京城地方繁華,夜景更是一絕, 仙界沒有四季寒暑, 也沒有白天黑夜,雖然會有仙人自己布置道場環境, 但終究沒有凡間景色來得自然,這也是許多神仙哪怕不是歷劫, 都喜歡在凡間游樂的原因之一。
如果說秦澤好男風給上京城帶來什麽好處的話, 也許就是讓上京的風氣變得開放了許多,本就玩得開放的貴胄子弟可以光明正大帶男人上街,就連女子背地裏相好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怕人知道, 同性都如此, 更別提正兒八經的夫妻,如今每個月一次的花燈會倒比以前一年一度的乞巧節都熱鬧,多的是年輕男女牽手相會, 連秦澤和張小白這樣牽着手的男子混在人群中都不大顯眼了。
和秦澤手牽着手上街, 張小白起初還沒什麽感覺, 畢竟雖然知道太子喜歡男人,但他幾百萬年都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更別提頭回做人了,這會兒換成他和一個女人牽手也差不多,腦子裏就沒長那根弦。
但走着走着,張小白忽然就有些尴尬起來,以前和太子出行,身邊不是跟着禁衛就是跟着殿前官,這些人都是秦澤的心腹,說話逗樂炒氣氛樣樣精通,這下驟然變成兩個人了,太子只要不開口,他就很難主動說點什麽,張小白知道自己就是這樣的性格,從來也沒想過改變,但這會兒卻有些希望自己變得能說會道,主要是氣氛沉靜得太奇怪了。
就在這個時候,秦澤忽然停下腳步,用拉着張小白的手指了指路邊一個攤子上的桃花燈,笑了笑,說道:“剛才走過來就覺得哪裏不對,這個燈太亮,沒有花燈會的氣氛,還是這種紙燈籠好些。”
說着就把手裏的琉璃宮燈放到張小白手裏,在攤子上挑了一盞并蒂桃花的紙燈。
買完燈,氣氛就更奇怪了,張小白提着那盞明亮的琉璃燈,秦澤拿着一朵并蒂桃花的燈籠,除了沒牽着個孩子,看上去簡直就和那些提着燈籠的夫婦一樣了。
都這樣了,秦澤還不肯消停,又走了一段路,忽然開口道:“小白……怪了,明明給你取了字,卻總叫不出來,別人是叫字更親切,叫你就總覺得小白是最好的。”
最後的尾音微微上揚幾分,仿佛前面那些話只是個引子,他想說的只有那半句“小白是最好的”。
張小白莫名覺得靠近秦澤的半邊臉有些熱,像是一半靠着火一樣,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被秦澤耐心地一根根順開,這下張小白更是覺得牽手也變得有些奇怪起來了。
秦澤微微嘆了一口氣,一邊走一邊說話,“孤這幾日一直覺得心裏不安寧,朝上的事,宮裏的事,每一件都要孤來操心,他們只曉得孤是太子,就什麽事都得壓在孤的肩上,孤心裏煩悶得厲害,不想見那麽多人,只想跟你兩個人在街上走走,心裏就會好過一些。”
他說得實在可憐,又透着一股莫名的親近,讓張小白立刻忘卻了那點不自在,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擔心秦澤,連忙說道:“殿下日理萬機,但也要注意身體,朝廷養着那麽多官員,還不是為了替君……殿下分憂。”
秦澤似乎沒有注意到張小白的那點口誤,他對自己以太子之身把持朝政沒有半點的羞愧,甚至覺得自己簡直可以入孝子傳了,永德帝自诩明君,其實糊塗得不行,留下來的全是爛攤子,他不計報酬替他料理朝政,更沒有說掌了權就奪位,把人好好地養在後宮裏當吉祥物,哪個太子有他這麽懂事?
他對于張小白這不自覺的太子妃式發言非常滿意,面上卻還是帶着幾分憔悴和憂愁,說道:“他們總覺得孤無所不能,可孤也只是個凡人罷了……孤心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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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握着張小白的手微微發緊,仿佛要從他身上汲取一點力氣。
張小白并沒有注意到秦澤把他往人少的護城河邊帶,想了想,說道:“殿下其實可以适當放松一些,晚上多出來散散心,還要溫風樓那邊的公子們也都……”
秦澤嘆了一口氣打斷張小白的話,輕聲說道:“孤看不上他們,他們個個要麽不喜歡男子,要麽抱着奉承孤的心思來,有時候孤覺得自己要是個普通人也挺好的,至少不會遇到那麽多言不由衷的人,真是太虛僞了。”
才怪,搞事這兩個字是貫徹秦某人一生的座右銘,他最喜歡看別人在他面前言不由衷,除了感情上讨厭勉強,他是最喜歡勉強別人的人。
張小白聽了果然也很感慨,跟在秦澤身邊這幾個月,哪怕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也覺得秦澤真的是太難了,每天要上朝,回來批奏折,時不時叫幾個大臣過來臭罵一頓,偶爾出行也關心民生疾苦,和任何人說話都能聊得熱絡,還會十幾種方言。
兩人一個說一個開解,很快就到了護城河邊,秦澤又嘆了一口氣,把花燈的柄拆下來,順着河流方向将花燈推下水,輕聲說道:“孤希望來年身邊能有一個知心知意的人,皇宮的夜太黑,晚上被褥也好冷,孤好想有個人能抱抱孤。”
張小白提着琉璃燈站在邊上,看着越飄越遠的花燈,忽然也感覺有些悵惘起來,他對人間來說是個過客,五百年的時光對他五百萬年的記憶來說只是滄海一瞬,就連眼前這位殿下,神念歸天之後,他是九重天高高在上的星君,他不過是個三重天的小仙,似這般朋友相處的情境,怕是再也不能了。
他并不知道,這位九重天高高在上的星君現在非常迫切地想和他做朋♂友。
放了花燈,秦澤想從河邊站起身,張小白也沒注意,不料秦澤似乎一下子起得太猛,腳步踉跄了一下,以一個詭異扭曲的姿勢飛撲進了河裏,打斷了張小白難得的一點沉思,張小白被吓了一跳,連忙下河去撈看上去是個旱鴨子的太子殿下。
護城河的水有些深,但河邊那點水也就夠淹到成年男子的胸口,秦澤卻撲騰得厲害,張小白不得不把人抱進懷裏連聲安撫,“殿下,殿下別慌,站直了就可以,別慌別慌……”
秦澤似乎被安撫了,八尺的塊頭弓着背抱着少年的腰“瑟瑟發抖”,過了好一會兒像是反應過來水并不深了,幾次試圖站直又只能抱緊張小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剛才吓到了,腿……腿有點軟。”
張小白松了一口氣,連忙說道:“殿下怕水,這是正常的,天冷,我們快點上去吧。”
秦澤被張小白扶到岸上,這會兒天氣是真的冷,秦澤渾身都濕透了,張小白身上也沾了很多泥水,好在護城河靠近外城,邊上有不少客棧,兩個人找了一家客店要了熱水,又讓夥計跑腿買了兩套成衣來換。
這樣的天氣客店裏是不讓在房裏洗澡的,怕客人受寒擔責任,大一些的客店都是專門開的熱水間,裏頭燒得熱乎乎的,因為秦澤和張小白兩個人都是一身泥水,要的是專門的澡池小間,燒個小間也費力,所以是兩個人一塊兒洗。
秦澤剛來那會兒是個标準白斬雞身板,現在已經養得相當不錯了,秦家人骨架高大,稍微鍛煉一下就很有賣相,秦澤坦然地下水,張小白也沒發覺哪裏不對,他在軍中很少有洗澡的機會,但也經歷過不少次集體洗浴,知道這個時候大多是攀比心理作祟,他年紀還小,攀比的資本只有身高和腹肌,于是假裝并不在意地迅速入了水。
男人一起洗澡之後,交情往往直線上升,坦誠相見是個增進感情的好方式,天知道秦澤為了營造一個溫馨平靜的洗澡環境用了多大的意志力,又花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伸手摸一把那近在咫尺的窄腰,他帶着幾分刻意的随意趴在澡池裏,原本計劃好的讓小白菜來幫他搓搓背,計劃只能壓下。
他實在高估了自己引以為傲的自制力。
張小白并沒有發覺不對,冬日裏洗澡不頻繁,他前幾天才洗過一次,這次就簡單得多,把身上的泥水洗幹淨,離開澡池用盆裏的熱水沖淋了幾下,回過頭一看秦澤,頓時大驚失色,“殿下!殿下你怎麽流鼻血了?殿下!”
秦澤仰躺在澡池裏鼻血長流,似乎聽到了張小白的話,微微擡起眼皮,鼻血頓時流得更加暢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