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22)
嚴格來說,秦澤兩輩子都沒有過喜歡一個人的概念,雖然經常會有“看中”的想法,但這種看中非常勉強,是比對過各種條件之後覺得可以試着将就一下,這種經歷多了,導致他遇到張小白之後并沒有注意到哪裏不對。
看一個人越看越覺得美,見不到就情緒低落,見到了就興奮愉快,這是秦澤從未有過的經歷,之前的計劃被全盤推翻,他恨不得把面前這幾個老臣打包一起扔出殿外,面上還是盡量沉穩着說道:“孤剛才說的事你們回去拿個章程出來,退下吧。”
幾個老臣面面相觑,卻也不敢耽擱,匆匆行了禮準備退出殿外,就在這個時候,秦澤忽然想起了什麽,開口道:“趙繼仁留一下。”
其他幾個頓時走得更快了,只留下一個滿頭大汗的五十來歲的老官,這老官在殿裏待了一個多時辰了,心理防線本就瀕臨崩潰,這下幾個跟他一樣犯事的官反而走了,留他一個在這兒,頓時腦子就嗡了,膝蓋一軟跪了下來,腦袋都不敢擡。
秦澤看也沒去看他一眼,反而一把扶起了行禮的張小白,面上含笑說道:“覆雪,孤聽聞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想着送你個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換成旁人說着臉大如盆,秦澤說來就充滿了篤定的意味,讓張小白幾乎出口的推辭都咽了下去,微微有些好奇地睜大眼睛。
秦澤是個不喜歡賣關子的人,笑容轉臉收斂,對趙繼仁冷冷喝道:“當年沈翰林的案子是你經手的,孤已經查到當年的真相,不用孤再複述一遍了吧?”
那老官趙繼仁已經慌得不成,聽到是沈翰林的案子壓根沒反應過來,他是永德帝早年的心腹,有許多陰私都是他着手操辦,後來永德帝登基日久,漸漸不怎麽關心朝政,他也就做着不大不小的官,撈着簡簡單單的錢,差幾年就能致仕的人記性是真的差了許多,面上就露出些許茫然的神色來。
秦澤有些尴尬,語氣更加冰冷地提示了一句,“二十年前的會試科舉舞弊案。”
趙繼仁立刻就想起來了,二十年前永德帝剛剛登基不久,朝中有一部分官員是其他皇子的黨羽,雖然清理了一大批,但還是有一部分沒法抓到辮子的清流官員在朝,正趕上科舉案發,永德帝便把事情交給他來辦,牽連了一大批清流官員,沈翰林是個哪邊都不沾的小人物,被牽連進去其實是因為他家有個女兒生得貌美,寧親王妃久不受寵,想着替丈夫納妾博個賢名,後來趕上先帝駕崩,事情就沒能成。
寧親王就是永德帝當年最大的政敵,後來清洗朝堂時但凡和寧親王有關的人都被牽連,沈翰林的案子對趙繼仁來說小得就和地上的螞蟻一樣,要不是因為沈家那個美貌的女兒,他其實也沒想起來沈翰林這個人。
趙繼仁用了不到一秒的時間權衡利弊,然後果斷賣了永德帝,把當年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張小白愣住了,這幾年他在邊關,或多或少了解到了一些當年的事情,知道案子大致原委之後,他就明白想要翻案是十分困難的,這案子屬于永德帝的陰私,至少永德帝還活着的時候不可能替沈翰林平反,哪怕他死了,正常的皇帝即位也不可能對自家父親犯下的錯事過多置喙,也是前幾天和紫微星君真正接觸過後,他才有了些許希望:這樣一個英明的君主,應當不會對冤屈視而不見的吧?
但就算是這樣,在張小白的設想裏,也至少是他在前線立了大功,成為有品級的朝廷官員之後得到太子看重,才有替母家翻案的資本,他從來沒想過……僅僅是他要過生辰,就收到了這樣的大禮。
也許下凡之後他的心性也在逐漸向凡人靠攏,遇到這樣的事,第一反應不是感激,而是鼻頭一酸,差點就要落下淚來。
秦澤幾乎看呆了,他有很長一段時間認為自己喜歡男人的原因主要是對女人提不起勁,就像人面對茶杯,可以欣賞女人的美,但不會對女人有多出欣賞之外的想法,但看到少年眼眶含淚的柔軟模樣,他忽然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眼前這個人是女子的話,他也可以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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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繼仁仍舊磕磕絆絆地努力回憶二十年前的案子細節,秦澤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倒是張小白仔仔細細地聽了,越發感到這案子的難辦,沈翰林只是小人物,案子卻犯得很大,直接翻案是件大事,但事情做了沒有得到實際好處,卻會擔上逆父的名聲,趙繼仁說着說着也反應了過來,偷眼看了看秦澤,又見張小白立在那兒,頓時覺得自己懂了太子的想法,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沈翰林的事的确冤枉,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和那幾位有牽扯,為殿下父子親情計,臣以為可以單獨為沈翰林翻案,其他人仍舊維持原判,史書工筆也不會提到這樣的小事,如此也可全了殿下的名聲。”
張小白抿了抿唇,他知道能得到這樣的結果其實已經很好了,當年的案子牽連何止一家一戶,和母親這樣可憐的官妓大有人在,就連軟玉樓裏也有兩個,淪落到下等青樓的更多,他做人的時間并不長,心裏總還是有些失望。
但就算是單獨為沈翰林翻案,也是一項很大的恩典了,他一個還沒入朝的下級武官哪有這麽大的臉面?張小白有些擔心地看向秦澤,怕他忽然改變主意。
秦澤卻沒反應過來張小白的眼神,他被少年含淚看了一眼,頓時感到渾身一震,精神極度興奮無處發洩,看到跪在地上的趙繼仁還在那邊不三不四地出主意,頓時火氣上升,上前幾步把老官踹倒在地,義正辭嚴地說道:“老臣無恥!孤要為當年的事翻案,難道只為他一個人?孤是為了那些有冤不得訴的可憐人,今日為往事翻案,來日在孤治下才不會有這種事情再發生,你這種小人懂什麽?”
這一記窩心腳差點沒把趙繼仁給踹死,一腳不夠,秦澤還又踢了兩腳。
振聾發聩的聲音帶着浩然正氣,趙繼仁畏畏縮縮的倒在地上更像是一個襯托太子英明的背景板,而這出大戲的主角微微側臉,顯露出俊美的輪廓,下腳的姿态都顯得分外有力。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此時張小白看秦澤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如果說之前只是在面對一個正常的英明君主的話,那麽這會兒簡直就像是凡人面對廟裏的神明了,秦澤整個人身上都仿佛鑲了一層金邊,就連踢踹老人的動作都充滿了潇灑的魅力。
以前張小白并不理解凡人所謂忠君,仙界雖有玉帝管轄,但神仙制度十分松散,玉帝反倒更像是部落的族長,統率仙界靠的是自身實力過硬,假如玉帝不仁,或是實力下降,神仙們自然不會再承認他,凡人卻不同,再昏庸的君主都有自己的心腹死忠,英明的君王也許毛病多多,卻不影響臣子的效忠。
打發了趙繼仁,秦澤并沒有耽擱,又讓人叫來了早就等候在殿外的大理寺和刑部及都察院主官,二十年前的案子想要翻案,必須要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三司重審,想要替張小白的母家翻案并不是秦澤一時心血來潮,事實上從那天回宮之後他就看過了張小白的生平,當時就起了疑心,随後讓人仔細查探,才挖出當年的舊事。
沒有冤屈就算了,這麽大一個冤擺在這兒,這案子不翻能行?何況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拿:永德帝羅織罪名陷害官員,是為了清除政敵勢力,他把舊案翻出來,拔蘿蔔帶泥,牽扯進去的都是永德帝的舊臣,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清除政敵勢力……雖然,他其實并不需要的。
如今永德帝整日在後宮當肥宅,秦澤也不讓人去打擾他,自己就把事情辦了,揪出來一批官員,像當年那樣挨個拉出去砍頭,剩下女眷按律要充為官妓,秦澤卻在下筆的時候忽然停頓了一下。
如果這是一個攻略游戲,玩家秦澤的面前正擺着兩個選項,随意下筆充一批官妓,小白好感度永久下降二十點,強大的求生欲不知不覺讓秦澤放下了筆,面露沉思之色。
大楚的官妓制度其實沒什麽可說的,繼承了前朝的舊例,當年秦澤開國時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些,他殺官員一般沒有殺男放女的習慣,都是滿門抄家一家整整齊齊走,百姓犯案就更簡單了,一般的案子不會大到要牽連全家的地步,所以這玩意兒其實是後面的皇帝一拍腦袋想起來從前朝繼承的。
秦澤思考了許久,把案犯家眷的處置先擱置了下來,換了一身便于出宮的衣服,熟門熟路地讓禁衛去召張小白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