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15)
張小白,仙界資深養豬人,今天也是愉快養豬的一天。
作為太子,秦澤相當好養活,沒有什麽忌口的東西,甚至都不點菜,這種好糊弄的食客是廚子最喜歡的,張小白一般不糊弄人,但精細的菜肴需要時間準備,秦澤急着回宮,只能給他炒了幾個快手菜,又用後廚的高湯簡單處理一下煮了碗面。
秦澤對下廚裏的門道并不清楚,但他長了一條皇帝舌頭,一嘗就知道面的水平跟不上菜,他比豬精多了,一頓飯稀裏嘩啦吃完,就留下只動了兩口的菜,一道是燒鹿筋,館子裏用自家的料處理好的,一道是白灼雞肉,也是館子裏送上來湊個數的。
張小白也餓了,今日是早起,早上只吃了一碗白粥,這會兒午時都過了許久,見秦澤沒怎麽吃面,又起身要走了,也不嫌棄是別人動過的,端着面準備坐下來就着剩菜對付一頓,秦澤倒有些奇怪,一邊昂頭伸手等禁衛過來給他系披風,一邊問道:“這館子裏的東西你也吃得下去?”
換成別人這麽說話早被打死了,也就是這客人看着來頭不小,邊上伺候的小二臉都僵了,張小白吃了一口面,微微擡頭看向秦澤,老實地反駁,“這家得味樓做湯面起家,最便宜的湯底也是頭一天夜裏上竈,這碗面是最貴的老湯,用料很精細,面粉的原料出自上好的産地,就算手法有些瑕疵,但用心的吃食都難吃不到哪裏去。”
秦澤笑了,這就是小孩子的想法了,用心與否他并不在乎,不好吃就是不好吃,想對他上心的人還不夠多嗎?
并不知道自己吃了一頓敷衍菜作的秦澤也沒在意小孩子的那點堅持,只是有些遺憾,要是個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他肯定就把人帶回去掌膳了,天賦這種事是最沒道理的,積年的老武師可能被空有蠻力的壯漢一拳打倒,身經百戰的宿将往往成為名将刀下的一道功績,浸淫廚藝幾十年的禦廚做出來的菜卻比不上十歲的小孩,只可惜他沒法把人帶回去掌膳。
秦澤走後,張小白坐着吃完了面,兩道剩菜也都動了一多半,走的時候又回了一趟竈房找到做湯面的老師傅,提醒道:“湯料原先應該是完美的,但是多放了一點茱萸,師傅記得鮮湯最忌辣,普通的客人嘗不出來,剛才那種客人喝一口就要撂下。”
老師傅先前就在竈房裏看他做菜,幾次都想和他說話,這會兒聽了提點,連忙點點頭,準備熬湯的時候試一試,這湯底是祖上傳下來的方子,茱萸這味料也是傳下來的時候就有,這種老方一般是不敢改動的。
張小白的提點沒有太深,其實這湯面做得還有不少瑕疵,面粉的原料雖然好,卻和湯底不般配,這味老湯剛剛研制出來的時候用的應該不是這種面粉,不加畫蛇添足的茱萸,配上本地面粉揉出來的面條,才是這碗老湯面真正的滋味。
從得味樓出來,張小白順帶又去了一趟楚楚巷,白日的花街沒有晚上那麽熱鬧,客人卻也不少,沈言薇在樓上教新來的姑娘彈琴,曹玉娥在竈房裏做糕點,一碗熱騰騰的甜糕蒸出來,咬一口帶着蛋奶香氣的內餡幾乎就要流出來,滋味正好。
清明前後,有新茶收晾,定北侯府也開始了啓程前的準備,這次孟廉是不跟去的,侯夫人犯了哮喘也要留在上京,去邊關的人只剩下孟覺和張小白祖孫兩個,要準備的東西卻一點都不少。
邊關苦寒,一去就是一兩年,冬夏的衣服都要齊備,像張小白這樣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可以不用帶那麽多,好料子多帶一些,到時候量着身再裁,也不用擔心找不到人來做,孟覺鎮守的北伏城有不少軍屬定居,家家戶戶都會做點針線。
帶的最多的是茶葉,邊城的地大多是荒的,朝廷也不給過度開荒,怕蠻夷打過來的時候來不及搶收,地皮有限的情況下肯定是種糧為主,糧食打下來再制成幹糧,也就是幹面餅,長期這麽吃下去人是受不了的,所以大楚南邊的茶葉在邊城是最暢銷的硬通貨,家家戶戶都會備上一些,孟覺喝慣中等的茶葉,這玩意可不能到邊城現買,貴得要殺人。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答應給其他将軍帶的零碎物件,最貴的是一套頭面,寧城守備将軍的女兒今年要出嫁,因為嫁得有些委屈,将軍夫人就把攢了多年的私房拿出來托孟覺給帶上一套上京的紅寶首飾。
孟覺說起時有些唏噓,寧城和北伏城相距不遠,兩城守望相助多年,周将軍不是不疼女兒,要嫁的那家早年沒了當家人,孤兒寡母地拉扯大,但那家的當家人原先是周将軍的同伍,于公為國戰死在沙場,于私多次救過周将軍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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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将的女兒難嫁,武職低一些七品的小官都不肯娶,兵權在手的,皇室選秀了解一下,武将家的小姐長得好看那是話本子裏,競争不過文官閨秀,都是給皇子做側,給皇帝做妃,侯門一入還深似海,宮門一關爹娘白養,所以大多數武将都是孩子還在娘胎裏就定好姻親,軍中內部解決婚事。
孟覺這樣的将軍回邊關當然不能自己帶幾個護衛跟縣官上任似的去,而是順路跟着押運軍需的車隊一起走,軍隊裏的軍需一般都是甲胄兵器,糧草是臨邊的幾個郡共同解決,甲兵可不能讓邊關自己解決,這種東西都是戰略物資,必須放在朝廷眼皮子底下的東西。
今年的軍需量大,去年才打過一仗,死了不少兵,也有不少甲胄武器戰損,修不好的要報上去錄進名冊,然後集中起來該回收回收,該銷毀銷毀,張小白直到跟着孟覺上了馬,才有一種真實感。
他本是要過孟廉一樣的日子,在上京做二十年富貴世子,再窮困潦倒過半生,人生的軌跡一旦被打亂,事情就很難說了。
張小白以前也騎過馬,弼馬溫是只熱情的猴子,他那天摘蟠桃做糕點路過馬場,就被猴子熱情地拉了進去,還手把手教他騎馬,雖然一趟馬騎完,他拎了一兜的蟠桃都被猴子吃光,但騎馬這項技術他是學會了。
孟覺給張小白備了一匹小馬,但長途不能騎小馬,見張小白動作熟練,孟覺也沒多想,只以為哪個孟家武師閑着教會的,他把自己的一匹草原馬給了張小白騎。
春時出發,軍需隊伍見山繞山,見水搭橋,抵達北伏城時已是初夏時節。
張小白在上京城時還是個白白瘦瘦的俊娃娃,一路下來已經曬成相當樸實的鄉下娃子,因為是一天天曬下來的,他自己也沒感覺到太大變化,孟覺帶他進城,城裏的百姓都趕過來看,還有記得孟樓的,見到張小白的眉眼,有人在路邊就哭了起來。
張小白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只是一個人帶着孩子進城罷了,押送軍需的大隊人馬還沒進城,卻沒人注意他們,城中的百姓無論先前在做什麽,見到孟覺和他,都是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站在路邊目送着他們,也有人搭話,都是帶着崇敬和憧憬,一雙雙眼睛看過來,竟然讓張小白有了一種難言的滞塞感,他想說點什麽,還想做點什麽,但到最後也只是跟在孟覺的身後進了府門。
定北侯府在上京城的宅子是賞賜得來的,在北伏城的這座定北侯府才是孟家自己蓋的老宅,地方比上京城的宅子要大兩三倍,建築沒那麽精致,帶着邊城特有的樸實,伺候的人……沒有伺候的人,除了一個老管事,也就是廚子和門房一家,廚子張大福的婆娘兼職門房,他們的女兒做丫鬟,原先伺候侯夫人和孟廉,還有兩個買來的丫鬟,回京的時候就被侯夫人帶走了,外頭守衛的則是北伏城的軍士。
這是孟廉抱怨了許久的生活。
張小白沒讓看着幹幹瘦瘦的丫鬟春兒動手,自己把帶來的東西一趟趟搬進房間裏,他住的房間就是原先孟廉在住的,因為不知道三世子回不回來,春兒都是隔幾天就去打掃一回,看着就幹幹淨淨的,張小白動手收拾了一下房間,孟廉是打算好不回來的,房間裏沒剩下多少東西,也就是些翻都沒怎麽翻過的書和紙筆這些,春兒把東西收拾出來放在書桌上,整理得很齊整。
收拾完的張小白看了看大得出奇的房間,外頭是一片空地,三五十人練武都站得開,剛才進門時還看到了一大片菜地,竈房也大,整個定北侯府就是一個字,大!
作為仙界的崽,占山頭建宮殿是本能,他的仙膳宮放在人間也是一個大島了,在上京的這幾年越住越憋悶,來到邊城,張小白簡直怎麽看怎麽滿意。
從今天起,他也是這座北伏城定北侯府的一個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