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4)
初冬十月,露水多生。
冬日是酒樓的淡季,上京城地處偏北,比其他地方要冷一些,紅火了兩個月的軟玉樓仍舊每日客滿,因為季節變化帶來的食材短缺并沒有給張小白帶來什麽影響,擅書者不擇筆,像他這樣手熟的廚子對食材也不太挑剔,何況冬日少了什麽也不會少了肉食。
以前在仙膳宮時張小白都是做什麽菜上什麽,很少有專門點菜的,一開始他在軟玉樓還老老實實地上菜牌,由得客人去點,但時日長了身板扛不住,而且有時候懶怠,只想做自己想吃的菜,最後和蘇娘子兩相妥協,張小白每天定量要做十樣菜,菜式随他心意,除此之外軟玉樓內的一應湯品甜食要足量供應。
說實話,禦派的師傅也就是這個待遇了。
張小白今日定的主菜是烤全羊,菜牌是前一天打出去的,一早上就來了不少客人在外頭排隊,樓子裏的姑娘都懶得起,一般早中午來的都是為吃,去他面前轉圈,還要嫌她們礙眼,身上脂粉味混了菜香不好聞。
魚羊便是鮮,很多人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和原料和廚子的手藝都有關系,軟玉樓有錢有門道,進來的原料都是上好的戈壁羊,張小白昨天晚上試過味,這種羊白水煮了都好吃,何況還是烤。
張小白前一天睡足了,半夜起來和幾個幫廚一起料理了十頭羊,用蔥姜花椒大料細鹽搓入味腌好,再刷上張小白秘制的料汁,推進爐子裏烤。
尋常的烤全羊是撒孜然料的,這種香料是外地來的,在上京城裏很貴,而且也不好尋,說句不好聽的,好東西是上等人才能享受的,青樓再有錢有門道也是賤業,張小白只是問了一句,知道弄不來也就沒再挂在心上,這一爐烤全羊用的是果木炭,抹的是蜜汁,頭一爐烤出來撒上些炒熟的碎芝麻和幾個幫廚分吃,入口羊皮焦脆,肉質鮮美,甜而不膩,張小白切了一塊肋排,配上夜裏熬的雞湯粥讓人給沈言薇送過去。
張小白掌勺的這兩個月,不NANFENG僅把瘦弱的沈言薇養圓潤了,連帶着樓子裏的姑娘也都胖乎了起來,蘇娘子氣得沒法子,又不能怪張小白做東西太好吃,只能拉下臉讓姑娘們加練舞蹈,吃得越多練得越多,反倒是把精氣神都練出來了。
唯一和樓子裏的姑娘們格格不入的,就是那位身價一萬兩銀子的前戶部尚書之女曹玉娥。
曹玉娥命苦,讓張小白來看的話,這姑娘比他原本的命格還像是仙人歷劫,十五歲前千嬌百寵,家裏四個哥哥才得了她這一胎嬌嬌女,父母溺愛,兄長疼寵,十五歲後,忽然天崩地裂,兄長們被斬首示衆,父母慘死刑場,自己也流落風塵。
自從進了楚人館,曹玉娥就幾次三番想要尋死,被灌了好幾天藥,來了軟玉樓之後,蘇娘子不像周媽媽那麽直白心狠,下的是軟刀子,先是讓最紅的黃莺去勸說,畢竟軟玉樓不會強逼姑娘賣身,別說強逼,蘇娘子簡直恨不得所有姑娘都不賣身,男人都是賤的,得不到的才是好的,賣身能掙幾個錢?不過是人不紅了,才要靠賣身過活。
曹玉娥起初不吃不喝,被黃莺帶着吃了幾次張小白做的零嘴,又知道自己暫時不用賣身,漸漸開始吃東西了,只是仍舊不肯松口下去賣藝,蘇娘子雖然很少置辦官妓,也知道像這樣的官家小姐能賣的就是那幾分傲氣,也不逼她,只是每日的吃喝都記着賬,每天讓人去報一遍,一連過了半個月,曹玉娥終于答應上臺,但是她什麽都不會。
蘇娘子起初都沒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青樓裏的姑娘哪怕最次的也會唱幾句小曲,但這位大小姐她還真就連哼哼幾句都沒調,琴棋書畫一概不會,在家裏倒是會繡花,但樓子裏打雜的丫頭都會繡兩針呢,沒奈何,只能讓沈言薇教點能速成的東西。
曹玉娥對青樓裏的姑娘并不排斥,她自己可憐,這些姑娘也可憐,都是可憐人,她犯不上去為難別人,可學東西這種事情是真的沒法子,她從小就不聰明,以前哪裏想過要靠賣藝過活?
沈言薇同情這個和她有幾分相似的姑娘,教導時更加用心,曹玉娥新喪了父母親人,一來二去,兩人倒有些母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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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白對此是樂見其成的,他有成熟仙人的記憶,自然不會像正常孩子那樣和母親親近,他能給的只有物質上的生活,這對一個母親來說是不公平的,他也沒有什麽好法子,沈言薇和曹玉娥親近在他看來是件好事,讓他的擔子輕松了許多。
今日備下的烤全羊還沒到下午就售賣一空,張小白在竈房裏練了練手,炒了兩樣菜,又把夜裏炖上的粥水湯品拿出來交了差,因為今日對他來說是個特別的日子。
孟廉要跟着父親定北侯進京了。
定北侯孟家滿門忠烈,在孟廉之前有過兩任世子,都是埋骨沙場,到孟廉這位三公子的時候,已經是一根獨苗苗了,秋收那會兒蠻夷來犯,定北侯率領大軍打了個大勝仗,天子命定北侯一家歸京封賞,這也是為了制約孟家在北地軍中的權勢,孟廉早就不想在苦寒的北地待着了,撒嬌打滾硬要父親帶他回上京。
将軍進城不是狀元游街,有護衛隊随行,不能近距離觀看,也不會走街道,防止兩側樓上偷襲,老百姓只能遠遠張望,張小白站得遠遠的,目光落在為首的中年武将身上,心知這本該是他的父親,如今貪狼占了他的命格,自然也改了孟廉二十喪親的悲劇,這麽一想,反倒讓人心裏高興。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感應,騎着一匹小馬跟在隊列裏的孟廉忽有所覺,偏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張小白。
張小白個頭比尋常十歲小童高一些,穿得不打眼,卻有一副天生的好相貌,原本的葉流風長相俊美,但張小白和葉流風一點都不相似,臉型輪廓都像是他自己,而孟廉也和他本來該長成的清秀容貌不同,不到十歲的年紀就隐隐有了些妩媚姿态。
這便是相由心生。
張小白臉上沒有露出異狀,他雖然是內向的性子,但掌勺那麽多年,心态非常穩定。
回去的路上,張小白通過掌心的兩生鏡和太白金星聯絡,把今天見到孟廉的事情說了,想了想,又說道:“他看上去确實沒有貪狼的記憶,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到很不舒服,不想靠近他。”
李長庚對今天的行程也是很清楚的,讓張小白去看一眼貪狼也是他提議的,畢竟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知道貪狼的這具化身是個什麽樣的人很重要。
張小白把自己的第一印象說完,李長庚簡單分析了一下,從兩生鏡照見的小世界表面劇情來看,這個孟廉因為前世的經歷十分渴求榮華富貴,為了和日後的皇帝雙宿雙栖不惜讓無辜的妹妹替心上人生孩子,那個妹妹是不是難産而死都存疑,張小白是個頗為單純的二代神仙,讓他第一眼就不喜的人必然有些門道,可見這個孟廉前世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李長庚越想越頭疼,張小白見狀還寬慰李長庚,“你不要慌,大不了我再攢些錢,帶着家人離開上京,你也說了,貪狼喜歡榮華富貴,他不會願意離開這裏的,我走得遠遠的就好了。”
李長庚險些沒被這個摯友氣笑了,他搖搖頭,說道:“躲得了一世,躲不了下一世,貪狼的記憶雖然沒有複蘇,但他的潛意識在占據你命格時就記住了你,下一世的情況只會比現在複雜十倍,小白,你不是一世歷劫就走,你還要在下界過五百年。”
張小白只要想想就覺得頭疼,他忍不住說道:“貪狼究竟是怎麽想的?奪取仙人靈氣,害其他仙人無法回歸仙界,難道這樣複蘇過來,他還能重歸天上做星君不成?這分明是堕入魔道了!”
李長庚感嘆道:“入魔入魔,便是入魔而不自知……小白,我想到法子幫你了。”
等李長庚吐沫橫飛把他的辦法說完,張小白看着手掌心裏摯友的面容,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
李長庚覺得自己的法子真是絕了,張小白的命格是被人占走的,他在冥冥之中就和定北侯府有聯系,眉眼生得相似,仙胎不同其他,只有母體沒有父親,只是大多數時候都投生在正常家庭,人家有夫妻生活,忽然懷孕不顯奇異,也有神話傳說裏處女生子,有感而孕一說,就是投錯了胎,沒兜住了。
李長庚掐指一算,“定北侯府大世子年少時浪跡楚楚巷,曾經和沈言薇四度春風,你的仙胎結在最後一次,期間沈言薇因為母親病重沒有再接過別的客人,去吧小白,我們去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