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在青樓當廚子(2)
所謂花街柳巷,便是指青樓妓館通常紮堆開在一個地方,一來方便客人尋歡,二來是官府便于管理,也正是因為這個,青樓裏的競争相當激烈。
軟玉樓的老鸨蘇娘子是個精明能幹的人,她每年會定期購買一批外地美妓上新,花大價錢請人來教導妓子琴棋書畫,又将軟玉樓的妓子分為三等,一等名妓只許賣藝,與富貴公子周旋斂財,這也是最掙錢的一等,二等妓子賣藝也賣身,白日在樓下大堂歌舞助興,晚上開張接客,這是軟玉樓裏最穩定的生意,最末一等就是不賣藝只賣身的,堂上挂了紅牌,接待往來行腳商人,價錢不貴,掙個口碑。
上京城的青樓聚集地有個頗為好聽的名字,叫做楚楚巷,分東西二區,分別開在上京城東和城西,西區價賤,東區楚楚巷才是真正的銷金窟,軟玉樓就是東區楚楚巷裏的翹楚,和軟玉樓齊名的青樓只有三家,楚人館,玉霞閣,還有一家溫風樓,當然,有實質競争的只有楚人館和玉霞閣,溫風樓是小倌館,賣的是男色,與軟玉樓的利益無關。
楚楚巷地方不大,誰家客人多了誰家客人就少幾個,但各家有各家的看家本事,軟玉樓主打才藝,楚人館賣弄風情,玉霞閣的妓子多為官妓,客流不同,也從來沒有哪家逼死哪家的情況,但最近小半個月以來,不光楚人館很少開張,就連有官妓購買渠道的玉霞閣都遇了冷。
要知道這個季節正是官府發賣官妓的時候,玉霞閣才花了大價錢買了四個美貌官妓,甚至有一家原戶部尚書的女兒,才十五歲,去年家裏滿京城挑選青年才俊,如今流落風塵,是正兒八經的落難貴女,玉霞閣不是軟玉樓,有錢就能一親芳澤,就這,這位身價一萬兩銀子的大小姐來了有四天,都還沒開張。
玉霞閣的老鸨周媽媽實在坐不住了,一早就讓她娘家弟弟周雄去軟玉樓打聽,這幾天樓子裏不開張,姑娘們也都懶懶散散閉着門,不料周雄剛走沒多久就有人登門,是個二十來歲的小郎君,長得一般,看着也很老實,卻是玉霞閣的常客。
幾年前這小郎君年歲更小,跟本家兩個哥哥來喝花酒見世面,對當時正紅的素玉姑娘一見鐘情,青樓裏的鐘情本是笑話,素玉原本也只當逗個樂子,但一晃四年過去,昔日一擲千金的貴客早就散了個幹淨,唯有這個小郎君隔三差五仍來看她,樓裏那麽多年輕美貌的姑娘都視而不見,時日長了,這些姑娘倒也看明白了,都開玩笑管這小郎君叫姐夫。
小郎君手裏提着個大大的食盒,平時他帶什麽東西除了專門送給素玉的,其他都是随手散了給素玉做人情,這會兒沒肯散,食盒提在手裏,臉紅紅的,交了十兩銀子的見面錢,周媽媽也習慣了,擡擡手讓他上去。
素玉早就不紅了,不紅的姑娘連單間都沒有,平時睡通鋪,有客人才去專門的花房待客,但因為有個細水長流的小郎君常來送些銀錢,素玉現在還住在二樓的單間裏,有個丫鬟小綠伺候着。
這小郎君姓劉,叫做劉開元,家裏是做絲綢生意的,上京的商戶裏也算一號,素玉昨晚沒客,正坐在鏡前梳妝,這時候是不給人進房的,劉開元等了片刻有點急,在門口喊道:“玉兒,我不進去,我給你帶了些吃食,你讓小綠出來拿,冷了就不好吃了!”
素玉沒理他,把妝畫完又細細打理了頭發,才披上外衣來開門,見到劉開元心裏就有些欣喜,卻還是端着,冷哼一聲道:“小郎君可是厭了我,出去跑了一趟商,回來就大吼大叫,下次是不是要踹門了?”
劉開元連忙搖頭,又讨好地把食盒捧起來,臉上笑笑的,“玉兒別生氣,你看我剛回來,才見了爹娘就來見你,這是我在軟玉樓……”
聽見軟玉樓三個字,素玉的臉色就變了,劉開元來玉霞閣從來不點別人,她也為這個得意,覺得自己一個官妓哪怕一輩子就這樣了,至少還有一段真摯的感情,可劉開元在玉霞閣不點姑娘,在別的青樓難道也做君子?
劉開元本是個鋼鐵直男,談了四年感情已經學會看素玉臉色,頓時慌了,立刻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經過軟玉樓的時候,聞見裏面的香氣,聽人說軟玉樓換了新廚子,手藝比萬象樓的禦派師傅都好,我讓人進去打了包,過來跟你一起吃。”
素玉這才高興了,抿着唇給了劉開元一個笑,把人讓進房來,劉開元沒讓小綠伺候,自己殷勤地把食盒裏幾樣菜肴端出來,把一盤糕點放在素玉手邊上,這菜原本隔着食盒就有些隐香傳來,只是劉開元出去跑了三個月的商,和素玉見面正是情濃,誰也沒注意,這會兒食盒打開,菜肴上桌,奇異的香氣滿溢出來,兩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劉開元本是一肚子話想說,這會兒也沒法說了,兩個人分食了六道菜和一盤糕點,劉開元也就算了,素玉平時是節食的,一時都吃撐了,端着茶水消了會兒食才緩過來,吃完漱了口,那香氣還是經久不散。
Advertisement
劉開元呆坐了會兒才回過神,感嘆道:“怪不得軟玉樓生意那麽好,我在外面看着,隊伍都排出楚楚巷了,要不是二哥店裏的夥計在前面排隊,我都買不着。”
素玉有些日子沒出門了,倒也挺感興趣,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正好底下周雄也回來了,周媽媽迎上去問,周雄摔了個茶杯才罵罵咧咧嚷起來,“老子還當他們家姑娘騷出楚楚巷,媽了個巴子的是換廚子了,排了一個早上的隊,那菜香聞得餓死老子了,結果他媽的到我的時候就賣光了!屁都沒吃着!”
周媽媽不太相信,吃喝玩樂,吃雖然排在第一位,但上京的貴人哪個不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到楚楚巷來玩姑娘還惦記着吃喝?再說他們玉霞閣的廚子也不差啊,上京城最好的廚子吃的是名頭,在宮裏幹過禦廚出來就能開宗立派,這些禦廚傳人就叫禦派,玉霞閣的掌勺大師傅就是個禦派,是為着二十年前紅遍上京的官妓柳明月留下來的,軟玉樓還能弄來比這更好的?
可生意沒了也是真的,周媽媽也跟着啐了幾口,讓人把掌勺大師傅請來,青樓之間也是有官面上聯系的,偶爾也會讓各家姑娘到別家去見見規矩,這會兒雖然換成廚子,也大差不離,周媽媽準備讓自家大師傅去軟玉樓見見規矩,先摸清楚對家的廚子是哪裏人士,什麽門路,再琢磨如何應對。
軟玉樓的新任大師傅張小白正在三樓最好的雅間裏聽曲,青樓裏夜夜笙歌,廚子也是晚上做事,他昨天晚上忙活到大半夜,早上又被叫起來忙了一早,喝了濃茶提神,結果睡不着了,蘇娘子這半個月靠着張小白的手藝掙得盆滿缽滿,臉都笑爛了,看張小白實在是疲憊到手都擡不起來了,立刻就心疼了,讓人把他帶到雅間裏睡西域的軟床,因為人睡不着,又讓最當紅的黃莺姑娘溫言軟語唱眠曲兒哄他睡覺,還配了兩個專精按摩的師傅,一個捏肩膀按手,一個揉腿捏腳。
黃莺姑娘唱曲累了,喝了半盞張小白昨晚炖下鍋的銀耳梨子湯,吃了兩塊脆皮奶酥,磨磨蹭蹭着又唱幾句,張小白被按得舒服,眼睛都沒睜,有些無奈地說道:“還有一包曬好的肉幹,在竈上笊籬邊上,姑娘讓人去拿了吃吧。”
黃莺正在偷吃糕點,聽了這話本來挺高興的,一聽在竈上就垮了臉,“小白,你把東西放在竈上肯定就沒了啊,下次姐姐給你唱曲,你把東西藏在身上,給姐姐帶來好不好?”
張小白以前在仙界見過不少仙娥,但都規規矩矩的,實在不如青樓裏的姑娘可愛,他點點頭,打了個哈欠,終于有了一點睡意。
黃莺和兩個按摩師傅先前得了吩咐,這會兒都松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帶上門出去了。
今天的軟玉樓仍然客滿,稍微沒什麽錢的客人都被擠出去了,坐在大堂底下的客人平時都是上二三樓專門開雅間叫姑娘的,二三樓的雅間客人平時都是一等貴客,真正的一等貴客……看樓子裏太擠都不進門了,專門讓人打包吃食到隔壁溫風樓去吃,也不敢走遠,美味佳肴都是有自己脾氣的,菜冷了味道就要打折。
溫風樓蹭了隔壁的便宜,客流量大漲,專門騰出雅間來置辦得跟大酒樓雅座似的,原本就是男風館子,小倌們換身衣服就能當小二使喚,倒也得了不少貴人賞賜。
對這種情況心下有數,張小白毫不猶豫向蘇娘子提出漲薪,畢竟雖然有賣身合同,但廚子的手藝是可以自己拿捏的,心情不好菜就不好吃,怎麽能不漲工錢?
掌勺的第一個月,張小白的薪資水平成功趕超樓裏的一等名妓,幹上了高薪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