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場驚吓
王院士把進了一個群, 這群的名字叫【春日可貴】,一個乍然看上去完全看不出是什麽群的群名。
王院士卻給我介紹說這裏是嶼城的孤寡互助會,不是年輕人時常放在嘴邊開玩笑的“孤寡”,他們是痛失所愛的一群人。
群裏面有ABO六個性別的人, 都在經歷着失去愛人的傷痛。
尤其是AO結合的伴侶, 因為标記聯結的關系, 他們的痛苦要比其他人更為深重。雖然現在清除标記的手術已經非常發達, 但是他們很大一部分人都不願意去做這個手術,他們寧願痛苦着懷念自己的愛人, 也不願意失去愛他們的感覺和愛人留下的記號。
但是這也就導致大部分未亡人的心理問題,所以就有了互助會的存在,他們能夠互相理解,互相鼓勵,懷着愛與回憶繼續活下去。
王院士便是為他們請求, 問我願不願意為互助會的人們調制逝者的信息素香水。
群裏也有很多的AB、BO結合的伉俪例子,在他們那個時代裏,AO、BB結合是毋庸置疑的主流,而他們結成伴侶的時間點抑制劑是還沒有研制成功的, 但他們還是堅定地相愛且白頭。
無論是什麽樣的設定, 什麽樣的社會背景,愛永遠是可以超越生理局限的。就算在ABO的世界裏, 信息素也不是決定愛情方向的唯一要素。
只要是群內長輩們發給我的請托我都答應了下來, 但這也就導致了我日常時間的進一步壓縮。
這段時間我除了學業就全身心撲在了工作上, 但是時間還是很緊張,完全不夠用, 已經有連續幾天睡眠不足。
年輕人熬夜什麽的都是很平常的事, 我只打算在忙過這段時間後再好好休息, 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最近的狀态有些差。
又是與方章相約一起游泳的時間,但這一天我的體能好像就跟不太上了,游了三四趟就有些累。
“我休息一下,你先游吧。”我對方章說。
他沒看出我的異樣,點了下頭便又向對面游去。
泳池的水有些舒服,周圍也都是不怎麽喧鬧的白噪音,我趴在岸邊惬意地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的放松和舒适。
水輕柔地晃蕩……唔……好舒服……好想睡……
眼皮重重地粘合在了一起,耳邊的聲音也開始漸漸消失……
我仿佛進入了夢境中,正從夢中的雲端墜.落……
不,不是夢中。
我猛地睜眼,水已經湧入了我的喉嚨鼻腔。
無法呼救。
我幾乎懂得一切的急救技巧,甚至會潛水,但在無意識溺水時已經失去了最佳的自救時機——在我的頭腦反應過來前我的身體已經在下意識地掙紮了。
而缺氧也使得我的腦袋沒辦法進行思考,更是惡性循環。
好難受,窒息的感覺。
在我失去意識前,我仿佛看到有人撥開水路向我撲奔而來。
是你嗎,方章?
不幸中的萬幸,我溺水的時間比較短,雖然有意識喪失的情況,但急救及時,我很快便蘇醒了過來。
睜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方章,他正半跪在我面前,還有兩指搭在我的頸動脈上。
見我睜眼,他冷靜開口:“醒了。”
這話不是跟我說的,而是告知給一邊共同急救的救生員。
我自知理虧,想對他們說抱歉,卻發現自己喉嚨充血酸疼,暫時還說不出話。
視線裏,有個女生抱着一床被子走過來,方章對她道了謝然後拿過被子蓋在了我身上。
應該是第一時間打了急救電話,急救人員到得很快,已經做好保暖的我就立刻被送上了急救車,而在這段時間裏,方章跑回了更衣室,但在回來時甚至都沒來得及穿衣服,只是把外套搭在了身上,下半身也還是泳褲,他就這樣抱着剩下的衣服跳上了急救車,來到了我身邊。
嶼城已然入冬,夜間溫度已經跌到了零下,而方章身上甚至還是濕的。
這是難得一見的,有些狼狽的方章,但我卻覺得或許沒有再比他更好看、更得體的人了。
我眼眶一熱,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對不起。”我用口型對他說。
他湊近我,冰涼的指尖輕顫着拭去我眼角的淚痕。
“別怕。”他說。
到了醫院便是抽血、做心電圖、做X光一整套檢查做下來,醫生建議我住院觀察24個小時。
從檢查室出來時,方章已經重新穿好了衣物,他走上前跟醫生聊了一會兒,然後轉頭對我說:“我回去取你的東西,你先自己在這裏好嗎?我很快回來。”
我抿唇點了點頭,褪下手腕上的休息室儲物櫃鑰匙給到他。
但我沒有堅持到他回來的那一刻,因為多天的睡眠不足及冷不防的一場驚吓,我在方章離開後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覺睡得并不安穩,甚至說得上是噩夢纏身。我被驚醒時睜眼,察覺到現在還是深夜,而方章正伏在我身邊。
我擡起手輕輕觸碰了下他腦後因為沒好好吹頭而支棱起來的一撮頭發,然後安心地閉眼再次睡去。
一.夜無夢。
再醒來時已是清晨,陽光透過窗前的薄紗在我的病床上落下一片光斑。
方章不在。
我支起身,發現身上已經被換上了幹爽的病號服,手機在床頭,背包在對面櫃頂,昨天穿的衣服被整齊地疊放在凳子上。
吱呀。病房門被打開。
我轉頭看過去,是迎着晨光端着病號餐大步走來的方章。
“我已經把醫院地址給到了金佳佳,你的朋友們很快就會過來。”他說。
我有些頭痛地心想,他們不知道要怎麽責備我了。
床頭放了一杯已經放溫的水,我拿過來清了清口,終于說出了那句:“……謝謝。”
方章卻緊蹙着眉,仿佛沒聽到一般,并沒有什麽反應。
沒什麽反應才讓我更加忐忑:我好像一不小心差點讓他背上一條人命,他對我生氣的話也是應該的。
他把病號放在我面前的小餐桌上,說:“先補充下能量。”
醫院的病號早餐很是簡樸,一碗小米粥,一個雞蛋,一個小饅頭,還有一支葡萄糖。
兩人沉默的氛圍有些尴尬,我喝着粥小心地擡眼,只看到他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麽。
吃完早餐,方章幫我把小餐桌和餐盤收起。
“如果我一直跟在你身邊的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了。”他的語氣很輕很平,話語裏卻是沉重的自責。
但這哪裏就是他的責任了,是我自己的問題啊。
“不是的……”我正要出口解釋,一道聲音打斷了我。
“葵葵!”是金佳佳。
我向她身後看過去,竟然沒有看到金纖纖。
“你來啦。”我笑着說。
金佳佳垮着臉向我快步走來,我以為她是想過來教育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她要怎麽教訓我,我都不會還口的,嗯。
卻沒想到金佳佳撥開了方章就撲在我身上開始大哭:“我是不是差點見不到你了呀!”
糟糕,小時候那個小哭包又回來了。
傲嬌又毒舌的小金我能應對自如,但面對這樣擔心着我而大哭的小金我反而有些束手無策了。
我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方章,卻見他在接收到我目光的那一刻就立刻轉開了眼睛。
頭大。
“我這不是沒事嘛。”我說着,輕輕摸着金佳佳的腦袋。
但佳佳還是不說話一直在哭,直到我的其他朋友們趕過來,金佳佳才被她姐從我身上扯下來。
大金小金、石岱君元潤、顧荔風靈,都在這裏了,謝一塵還在參加比賽,金佳佳沒有把我溺水的事告知給他。
我很擔心他們會因為我溺水的事遷怒給方章,便主動交代了自己溺水是因為在游泳池睡着了。
他們表現得要比佳佳更冷靜一些,但是……
金纖纖:“小孩子都知道困了要找床,水裏睡覺比床上舒服是吧?”
元潤:“李葵你真行,游泳池裏都能睡着,找機會我去看看A大游泳館加了幾噸鹽,是變成死海了嗎?”
風靈:“你是準備在醫院辦VIP卡嗎?”
顧荔:“你房間的床不然直接換成水床吧?”
石岱君:“是我之前的建議給了你靈感嗎,拜托,你可以有啓發有改進,但是……可以不要通地府嗎?”
很好,他們認真地毒舌起來真的是比金佳佳厲害多了。
啊,但是聽着這些教育和數落,我竟然會有些安心是怎麽回事。
我哪敢回嘴,只能被圍着被訓話。
而在朋友們不斷責備我的這段時間裏,方章始終不發一言地站在離我遠一些的角落,晨色照亮了他半邊面容卻又把他另一側的臉隐入了黑暗,他與我們在一個房間,卻又好像泾渭分明。
在無人注意的時候,方章略過病床上的包圍圈,出了病房。
鑒于我認錯态度良好,朋友們說累了就停了下來,問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讓我住院觀察24個小時,但應該再檢查一遍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了吧。”我說。
衆人這才安心了些許。
金佳佳看了我一會兒,有些小聲地對我說:“不然……你真的不要喜歡方章了吧。”
果然,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們還是把我的意外歸責到了方章身上。
我環顧四周,發現其他的幾個朋友也都是對金佳佳說的話持默認的态度。
我好笑道:“是人家救了我好嗎,有這麽颠倒黑白不識好歹的麽?”
金纖纖也說:“可是你最近的兩次受傷,都是與他有關。”
我知道她們是關心則亂,于是深吸了一口氣,說:“如果今天我是跟謝一塵一起游泳而出了意外,你們也會對他這樣求全責備嗎?”
“你們不會,你們還會安慰他。”我輕嘆道,“不帶這樣欺負人的呀。”
衆人沉默。
我便再次重複:“是他救了我,我只會感激他呀。”
“我又不是小孩子,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你們剛剛教訓我不是教訓得很有道理嗎,怎麽轉頭就這麽雙标了呢?”我笑道。
室內安靜半晌,還是石岱君出聲道:“好吧,我們是得對他道謝。”
我這才微笑起來。
大約五分鐘後,方章帶着醫生回來了病房,對我們這群人點了下頭道:“現在可以複查了。”
複查還是老一套,醫生看了結果說我算是幸運的,沒有産生什麽并發症。冬天發生溺水還是挺危險的,因為天氣冷很容易失溫,一不小心就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我也難免感到了後怕,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出檢查室後我笑着跟朋友們說了檢查結果,說過一會兒醫生再給我開點藥就能出院了,讓他們放心。
朋友們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只有倚在牆邊的方章表情沒有任何變動。
“李葵,跟我來一下。”他直起了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