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外面在下雨,這就意味着小Q可以放一天假。牧羊犬懶散的卧在暖房門前,大張着嘴打着呵欠,連尾巴都顧不上搖了。
穆例行去檢查他的農作物,番茄被收走後,他的重心轉移到了玉米上,眼看就要入秋了,他希望最後這些玉米可以賣個好價錢。史昂叔叔在屋裏子不知道做些什麽,只是時斷時續的鋸木頭聲讓我的神經有些不适。
至于他,那個自稱哈迪斯的高貴男人,正筆直的站在暖房裏,透過弧形的玻璃幕牆靜靜的看着農場。
竈上的水壺吹哨子,我沏了兩杯穆的烏龍茶,走進暖房。
“吶,給你的。”
“謝謝。”
他客氣的接過茶杯,繼續看向窗外。
“有什麽好看的麽?”
我不想冷場,所以主動東拉西扯。烏雲低沉的聚集在農場上空,翻滾着,繼而被風吹散,細密的雨絲在微風中安靜的下着,讓農場的草坪綠的詭異。
“這裏……很美……”
他似乎是謹慎的措辭,我不禁莞爾,笑道:
“農場而已,你沒有嫌棄我滿身的羊膻味兒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我只是在想,”
他捧着茶杯轉過頭:
“如果你沒有将我帶到這裏,我大概已經化為塵土了。”
這句話很符合眼下的天氣,我在心裏微嘆,放輕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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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昂叔叔說,你遇到車禍?”
“嗯……”
他飲了一口茶,綠色的眼瞳在袅袅水汽中顯得不那麽真實,總好像隐藏了什麽。
“當時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我只記得迎面來車的車燈……”
“啊……?”
我拉過暖房的搖椅坐下,将茶杯放在小茶幾上。
“吶,哈迪斯。”
“嗯?”
我咬了咬嘴唇,還是說:
“你看上去,并不急着……呃……回去……?”
“嗯。”
他臉上竟浮現出些許笑意:
“我來這裏的目的還沒達成,怎麽能就這麽回去。”
“啊?”
我匪夷所思的望着他:
“難道你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讓史昂叔叔出診?”
“當然不是,其實我也沒想到,史昂醫生他是你……叔叔……”
他不确信的望着我,我重重點頭,無精打采的說:
“所有人都這麽問……唉……你要看家譜麽?”
“啊,請原諒我并無此意。”
他連忙放下茶杯道歉,一舉一動都讓我聯想起電影裏看過的十九世紀歐洲貴族。
“啊,米羅,”
他像發現什麽一樣走近我,我仰起頭望着他。
“怎麽了?”
他伸出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另一手繞到我的背後。
“啊?怎麽了?”
“沒什麽,衣服上有東西罷了。”
他淡淡一笑,同時收回雙手,放進褲袋。我幹笑兩聲,端起茶杯喝茶。
“是羊毛吧,還是牧草呢,說到牧草的話……不知道現在存的夠不夠過冬……要不要再曬一些……”
我自說自話的想着事情,哈迪斯也拉了把椅子坐過來,一字一頓的問:
“米羅,你再去放羊的話,能不能帶上我?”
“What?”
我吓了一跳,追問:
“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
他前傾上半身,盯着我的眼睛重複:
“等你再去放羊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
“你……”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只得勉強找借口:
“呃……哈迪斯先生,你的傷還沒好,我怕史昂叔叔不會允許你在外面風吹日曬;還有啊,放羊這活又髒又累,一點兒也不好玩;還有還有,我每天早出晚歸的,你要是跟我去我怕你休息不夠……”
“這樣啊……”
他一點也不驚訝,似乎事情的發展盡在他的意料之中。哈迪斯平靜的站起身,邁着長腿走出暖房,從睡得昏天黑地的小Q身上跨過去,擡手敲史昂叔叔房間的門。
“他不會是想……”
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遠遠看着他和滿身木屑的史昂叔叔聊了兩句,然後又邁着輕盈的步伐回到暖房。
“你叔叔同意了。”
“Quoi?”
盡管有這樣的預感,但真的從他嘴裏說出來,我還是驚的從椅子上跳起來,帶翻了茶杯。
“史昂叔叔他怎麽說?”
哈迪斯伸手替我撿起茶杯,淡定的回答:
“他說我可以騎星期四。”
這便是我噩夢的開始。
等雨過天晴,豔陽高照,我本想趁他們還沒睡起偷偷溜出去,結果哈迪斯竟比我更早,穿戴整齊,坐在餐桌前等我。我瞅瞅他漆黑的長筒騎士靴,眼皮直跳:這哪裏是去放羊,分明是要去練盛裝舞步!
“唉……”
我裝作什麽都沒看見,拿起牆上的馬鞭,也沒搭理他,徑自出了別墅。天剛蒙蒙亮,雞舍的公雞都還沒報早,星期五還在馬廄裏打鼾。
“哈迪斯,”
我拉着他站在馬廄外面,壓低聲音質問:
“你起這麽早幹什麽!”
“我?”
他一愣,随即說到:
“昨天晚上睡覺前,你的表兄穆告訴我最好早點起,不然你可能會偷偷溜走。”
“……”
我猛拍自己腦門,忍氣吞聲到:
“既然你這麽想去,明天還是按正常的作息時間吧。”
“嗯。”
他似乎在笑,我沒好意思去瞧他的臉,走進馬廄拍醒星期五,給它置馬鞍。
“米羅,哪一匹是星期四?”
他站在我身後有些拘謹,我總算找回點面子,壞笑的問他:
“要幫忙麽,哈迪斯先生?”
“Please.”
我哼着不成調子的歌曲走過星期一和星期三,來到馬廄最裏面,星期四是一匹脾氣很怪的馬,比如它從不肯吃玉米,不過,怪人騎怪馬,到也般配。
“好了,哈迪斯先生。”
我左手牽着星期四,右手牽着星期五走出馬廄,小Q早就等候多時了。翻身上馬,我揚起馬鞭抽在栅欄上,農場霎時沸騰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米羅,我們去哪裏?”
哈迪斯騎在星期四背上問,我沉吟片刻,告訴他:
“今天還是要去河對岸,農場的牧草要全部收割下來曬幹,準備過冬。”
“河對岸?”
哈迪斯顯然對這裏的地形不甚了解,我煞有介事的點頭道:
“是的,河對岸,哈迪斯,如果你有興致,我還可以帶你看看小Q找到你的地方。”
他忽然不說話了,嘴唇緊抿,我才意識到這對他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回憶,說不定他已經對此有心理陰影。
“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小聲道歉,有些難為情,他馬上笑起來:
“啊不,米羅,我并不在意這件事,我是在想,他會不會發現這裏。”
“誰?”
他故作嚴肅的說:
“就是那個把我撞下山谷的人。”
“啊……?肇事者啊……”
我感到好奇,示意星期五靠近星期四。
“為什麽要擔心呢,哪有肇事者主動回來找受害者的,不都是逃之夭夭的麽?”
“但是這個肇事者不一樣喲。”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深不見底,透着陰冷,讓我把想問的話悉數咽了回去,默默的和他并駕走在碎石小路上,小Q趕着羊群圍繞在我們左右。
這個人,到底隐瞞了多少?有那麽一秒鐘,我擔心史昂叔叔和穆,我害怕這個叫哈迪斯的人會打破他們安寧的生活。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什麽了不得的背景,但既然史昂叔叔看上去和他并不十分陌生,或許……只是我孤陋寡聞了吧,誰讓我既不看電視,也不看報紙雜志呢。
從我接觸到它的那一天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