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殿,顧朝恩看着原淵靈位,內心同樣一片茫然:死了,他居然死了?
而這一瞬,所有對王室之恨,似沒有當初那麽劇烈了,愛本是恨之來處,原來恨他,只是因為自小缺乏父愛,又因他愧對母親,讓母親難産去世,同時失去母愛而産生的怨。
真的恨他麽?的确,他不是一好父親,但絕對是一好帝王。三十年不喜奢華,不慕女色,憂心民生,這樣的皇帝啊……為何偏偏是他父親?
“顧卿,你終于回來了!”少年清冷的聲音由身後殿門傳來,他轉身看見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一步一步,那人向他逼近。
而再見到這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時,他似乎,也不再那麽怨恨了。
“微臣此番回京,是為辭官。臣資歷淺薄,難當丞相之任。”俯身,下跪。
“資歷淺薄麽?若卿資歷淺薄,朝中還有幾人能當大任?”唇角一抹諷笑,額前珠串微顫。
“你辭官,是為環雅風?”
“……”顧朝恩沉默。
“你難道忘了,父皇對你萬般期望?若你願意……朕之皇位可以讓給你,畢竟……它本來就屬于你。”只要,你還能留下來,留在京都。
“殿下忘了,微臣姓顧。”不姓原。
本來還對他心懷一絲期望,然這人開口這一句話,終于徹底打碎了自己所有念想,原來所有一切,都只是自己編織的美夢,眼前這人,從來不曾如夢。
不得不,走到這一步麽?
“來人。”原啓話音剛落,門外一宮人無聲進入殿,手中端着一玉盤。
“恩師才能卓越,在他身邊,朕不放心,飲下這杯酒,朕就放你離去,從今往後,天高地闊,任君翺翔……”
一字一頓,一言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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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謝君恩典。”俯首磕頭,起身接過金樽,毫不猶豫一飲而下。
手驀地被狠狠抓緊,擡頭,少年一雙血色眼瞳放大幾倍。
“他真這麽好?縱是死,你也在死在他身邊?”咬牙切齒,俨然是怒極。
“我只是……倦了。”他直視他,澀然道,“皇上,君無戲言。”
愣愣地松開,“走吧!”
眼見得那人毫不留戀地往殿外而去,晴空碧落之下,漸漸消失。
恩師,縱你絕情如此,我終是不舍。百日恩,百日銷魂,讓那人再與你溫存三月罷!
漠北飄雪,年味十足。
這年是鞑靼和談後第一個和平年,梁城熱鬧非凡。
熙熙攘攘集市花燈會上,倆年輕男子分外惹眼。其中一個一身貍毛裘衣,只露出一張絕世精致臉龐,玉手拾起街邊攤子上一張年畫。
“子敬,你看,這畫上之人,是不是像你?”
“呵呵,這位公子好眼光,這是今年新畫,畫中環将軍威風凜凜,護我梁城得太平!”
“哈,原來環将軍還有震懾鬼神之用啊!”貍裘男子撫掌笑。
叫子敬的男子溫和地笑,拾起攤上另一張畫;“唔,這張呢?”
“這張啊……這是當朝顧丞相啊!誅貪官,清朝堂!當年聽說智解田城之困也是他啊!如今大晏處處都在傳誦他與環将軍事跡,只道一文一武,攘外安內,大晏之幸也!”
“扶蘇,為夫不知,你也如此出名吶~”靠近輕語,溫熱的氣息瞬間讓顧朝恩臉上一紅。
“輕佻!”顧朝恩笑罵,轉身就走。
“小哥兒,看你說得那麽好,我們買一對兒回去貼門上,哈~震懾鬼神!”丢下錢,環雅風挑了兩張年畫,忙追了上去。
人潮如水,一時已找不到伊人。但環雅風不急,因為他知道,那人始終在的。
顧朝恩于他身後人潮中靜靜看着他,只覺得眼前之人是如此熠熠生輝,如此璀璨不可奪目。
氣血微微上湧,屈指算算剩餘時間,淡淡苦笑。
子敬啊!今生能遇見你,怕是已用完所有運氣。有生之年,可還能與你游遍大晏,看遍大好河山?人生匆匆如白駒過隙,然朝恩有幸得你一知己,死而無憾。所以……繼續往前,不要回頭,不要……知道。
眼見環雅風越走越遠,他唇角慢慢浮上一抹笑。
“看吶!那邊有人暈倒了!”
……
燈火闌珊,環雅風似有所覺,心下一緊,轉過身。
此一眼是別,從此蒼山盡雪,浮生永歇。
尾聲、
環雅風的拙笨,只在一人面前如此。如今那人已經不在了,他還有什麽好忌諱?
崇寧二年,梁城環雅風颠覆,是為亂起。七年時間,原氏天下土崩瓦解,周氏複國。
金殿,少年皇帝怔然看着眼前一身戎裝的亂賊臣子,帶着顫意,朱唇輕啓:“他葬在哪裏?”
環雅風命人将封喉毒藥給他灌下,末了随手一扔酒盞,“你不需要知道。”
玉碎了一地,然已無人去注意。
他僵坐與地,大開的殿門擋不住朔北凜冽的寒風,冷入骨髓。
他還記得那一年梨花下,那人神色淡然,一雙鳳目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動人心魄。
那人說:棋子可讓,天下城池可讓否?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o^)/~
至于最開頭那一段文言文中的‘君’是誰……不用說啦~
小影寫不了長篇,所以各位見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