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只狗狗
“樂寧…同我比?”
震驚之下, 那抹靈動窈窕的身影從崔子朗身後緩緩走出來。
旁的貴女上場皆穿騎裝,但崔樂寧臨時被嘉怡縣主喊上來,甚至來不及通知府內送。
所以她成了唯一一個穿着華貴錦緞襦裙上場的人。
面前楚昭一臉不解,崔樂寧便彎着眸, 走到小馬旁朝他笑, “是呀, 是我同你比哦。”
方才比賽楚昭的進攻總是很猛, 那些姑娘皆是被打得郁郁不平的下場,嬌氣些的甚至含淚離開。
未上場時, 她同情姑娘們有些慘,有些想悄悄勸他同姑娘們比賽時溫柔些, 但想來想去,瞧見他神色坦然,才發覺他眼裏對手便只是對手,并沒有男女之分。
驚覺自己狹隘了, 崔樂寧便也斷了悄悄勸他的念頭。
直至自己上場, 她後知後覺的有些緊張。
姑娘光是看着他眼睫顫顫,楚昭就開始不忍心了。
之前每一場打得認真且猛,是為了速戰速決,但樂寧一上, 他便心軟得沒了要贏的想法。
司珍房的首飾是為了贏來要送給她的, 但她自己上了,不如放放水?
“二位貴人準備吧。”
大太監恭恭敬敬的彎了腰,不留痕跡的催促二人快些。
楚昭啞了聲,退會自己準備的區域。
他眼睜睜的看着崔子朗給她牽着小馬, 姑娘生疏的上了馬之後, 衣裙翩然, 步搖在腦後晃着,像是貴女出游而不似來打馬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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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朗遞上馬球杆,似不經意的回了頭,悄然瞪他一眼。
像是在說,欺負我妹妹就要你好看。
楚昭內心無辜,看着騎在馬上朝他笑的姑娘,有些手足無措不知怎樣才好。
“不用讓我,好好打就是了。”
看出了他的無措,崔樂寧溫聲笑着。
随後像是真的要與他好好比一樣,慢慢騎着小馬拿着馬球杆率先進了場。
楚昭見狀,只好無聲跟上。
樂寧說讓他好好打…
啧,不行,打太猛将人惹哭了還是他來哄。
皇上早已知曉情況,樂呵呵的看着場中對峙的二人,“這場比賽真是有趣,那就直接開始吧。”
所有人看着場中一強一弱的兩人,想起之前二人的傳聞,好奇的看着比賽如何展開。
兩人恭敬朝皇上颔首,太監擊鼓之下,兩人調轉馬頭對着對方,比賽正式開始。
崔樂寧見楚昭不動,她小眉頭微挑,舉着馬球杆俯身先去搶球。
纖細的身影低俯下去,楚昭瞧着心驚膽戰的,若不是在比賽,他恨不得過去護着讓人下來。
向來不留情的小将軍不緊不慢的騎着馬跟在她身旁,目光緊盯着人,上一場絲毫不留情的利落身手全都消失不見。
席上貴人們唏噓的瞧着,看着小将軍截然不同的态度,總覺得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看來,傳聞并不是空穴來風。
球被擊飛,姑娘剛學騎馬很惜命,她慢慢騎過去,明明楚昭只要快些就能搶到球,可他偏偏慢悠悠的落在她身後,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就是不搶球。
這哪裏是打馬球啊,這是小姐與護衛在學馬球吧。
席上的人笑着吐槽。
雖瞧着小将軍放水放得過分了些,但見皇上都笑看着沒意見,場上二人又都生得俊,那些高官貴人也樂得欣賞小年輕登對的模樣。
一路無礙将球打到框附近,崔樂寧專心運球不明所以。
咦,怎麽沒有人攔她的。
她疑惑的轉頭,卻瞧見他就在只能身後。
崔樂寧吓得一個用力,球擦着框邊飛了出去。
沒進。
姑娘蹙了眉,抿唇有些不高興。
看別人打得這麽輕松又精彩,沒想到這麽難啊。
她垂了球杆有些失落,楚昭忍不住,不顧裝模作樣了,柔了神色指導了兩句:“方才你太着急了,打着球的邊自然準心不好,下次再用力些,瞧準球的中心再打。”
他又不搶,可以慢慢來。
對手不争不搶,還反倒教起她來了。
崔樂寧這才詫異轉頭,見他放松姿态悠哉悠哉的,擡頭看見席上的無數視線,她瞬間就紅了臉。
“你幹嘛,認真打呀!”
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崔樂寧擰了小眉頭,壓低聲音與他說話。
見她一副認真模樣,楚昭興許也覺着自己放水有些明顯,所以在崔樂寧說完之後,他就真的開始認認真真的搶球。
只不過…
球确實是搶了,但不是打空了,就是球打歪了。
這水放得再明顯不過。
重新坐回席上的嘉怡縣主頓時臉色難看。
小将軍不是不憐香惜玉,但他只是對崔樂寧特別罷了。
席上一時多了起哄聲,崔樂寧雖知曉馬球比賽激烈,但經過幾輪搶球之後,也總算知曉他放的水如洪水一般大。
楚昭是不忍心對她下手。
她心中微有些甜意,卻也知曉這樣會讓方才楚昭的那些對手心中不舒服。
所以等到下一個錯身的瞬間,她在楚昭面前停留得久了一些。
“我不需要贏,你認真打。”
楚昭面色微松,挑了眉低聲回她:“打哭怎麽辦。”
崔樂寧忍不住彎了一下唇,又惱又有些想笑。
“不會哭的,你再不認真我不理你了。”
她本就不怎麽會打馬球,又沒有什麽勝負欲,楚昭讓她至此便已是很給她面子了。
想必嘉怡縣主要氣壞了吧。
光想想就覺着解氣。
姑娘白皙動人的臉很是認真,楚昭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惹來她的怒瞪。
雖她想要表現得很兇,但一瞪眼眸子便圓溜溜的,看着靈動可愛。
“真的會不理你!”
她鼓了臉,白嫩嫩的肌膚在陽光下如玉般透亮。
楚昭甚至覺着白得刺眼。
嬌聲警告在耳畔,他似是縱容的一笑,“好。”
“教學完畢,現在正式開始。”
哭了就拿司珍房的首飾哄。
二人面色自然的分開。
只見下一個球一開始,楚昭正了神色,墨眸沉沉,開始認真了。
席上衆人眼前一亮,坐直了身,看看小将軍是否要認真打了。
崔樂寧也是繃緊了臉,眼前人如一陣風般迅速将球搶走,她卻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随後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驕傲,楚昭本就該是這樣肆意又強大的模樣。
他是萬民崇拜的楚家将軍。
不該為了她而束手束腳。
姑娘愣了一瞬再騎着小馬趕上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楚昭利落的一杆将球打進框。
男子黑色騎裝高大冷厲,可進了球之後轉眸看見懵懵的漂亮姑娘,終究是沒忍住彎了唇。
接下來楚昭動作依舊利落,但又放了些許的水讓姑娘能跟上。
兩人禦馬争着球,待她險些要碰到時,他壞心眼的迅速将球推開。
一來二去,崔樂寧被他惹惱了,馬球杆壓在他的杆上不讓他動。
楚昭噗嗤一笑,她力氣小小的顯然壓不住他。
可戰場上殺敵的小将軍笑着由她壓着,姑娘面色一喜,迅速去夠他杆下的球。
刷的一下,球飛了。
卻不是她打的。
在楚昭眼裏她動作太慢了些。
他輕飄飄一擊,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從她門前遠遠打進了自己的框。
“小将軍牛啊!”
場上歡呼聲一片,半柱香時間到。
楚昭勝出。
鼓掌喝彩聲之下,楚昭翻身下馬,笑着朝她走近,“來,扶你下馬。”
崔樂寧面上紅了紅,她遲遲不下馬便是覺着自己下馬的動作生疏狼狽,并不想在衆目睽睽之下出醜。
她倒是想直接下場,但要與皇上行禮才能下去。
四周目光灼灼看着他們,崔樂寧一咬牙,扶着他的手撐着下馬。
裙擺劃出漂亮的弧度,姑娘面色紅紅,步搖早已因騎馬在途中掉落,如今只剩下豆綠發帶系着的發髻安穩的待着。
姑娘下馬,發帶輕拂過他的脖頸,楚昭心中一陣酥麻。
崔樂寧迅速收回了手,恭敬朝皇上拱手行禮準備退下。
衆人皆是如此,可皇上卻眯了眯眼讓她留了下來。
“崔家小女?”
崔樂寧小臉微緊,規規矩矩的再次行禮,“臣女崔樂寧見過皇上。”
皇上身旁皆是近臣,太傅與太子在右側,崔松良聞言立即從席上走了出來。
“臣幼女膽小,讓皇上見笑了。”崔松良笑着與皇上拱了拱手,雖說是見笑,但明顯的護犢子。
皇上挑了眉,看着自己的太傅,又看了看楚昭。
繼續笑問:“樂寧?好名字。”
由名字便可知太傅寵這個幼女。
見太傅又要拱手欲言,皇上不耐的擺了擺手,“行了,朕只是瞧着小姑娘乖便想逗幾句,太傅坐回去吧。”
崔松良一怔,随後笑着應了聲是。
遙遙與小女對視一眼,崔松良坐回席間,淡定的看着女兒的表現。
“朕瞧阿昭方才故意逗你,你不生氣?”
比賽中途楚昭故意逗了她好幾次,小姑娘明明生氣了,可轉頭又興致勃勃的去搶球。
瞧着是個軟性子的。
不然也不會被嘉怡那個丫頭激得下場。
站着楚昭身旁顯得格外纖瘦的姑娘歪了歪頭,像是有些不解:“鬧着玩的為什麽要生氣。”
而且這麽多人看着呢,生氣顯得多小氣呀。
小姑娘可要面子了。
皇上一怔,随後點點頭笑着贊同,“小姑娘可愛,賞。”
見着楚昭認真的聽着他們說話,時不時還瞧着小姑娘一眼,皇上對楚昭喜歡崔樂寧的認知更深了些。
想了想皇上補充道:“朕記得康朝上供之物中有對血玉镯,便一塊賞給你吧。”
上供之物皆不凡,崔樂寧下意識看向爹爹,惶恐的想要搖頭。
她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給她賞賜呀!
無功不受祿,崔樂寧剛想搖頭,可崔松良卻板着臉弧度輕微的點了頭。
崔樂寧眸子圓圓的,只好憋着一口氣乖乖的點了頭,“謝皇上。”
揮手給了不少賞賜,皇上便放人離開了。
她悄悄與楚昭對視一眼,裙擺旋轉擦過他的衣擺,姑娘規規矩矩的牽着馬下場。
“行了,你這小子今日風頭出盡,是不是要寶劍?朕讓人直接給你呈上來。”
能不出風頭嗎,下午連勝,最後一場公然給太傅小女放水,保準明日整個京城都是他的名字。
皇上揮了揮手,身後捧着劍的太監上前一步。
誰料楚昭後退一步,朝皇上拱了拱手歉意道:“抱歉,臣想要的不是這個。”
整個馬球場一片沉默。
按規矩,第一名的賞賜除了寶劍便是…司珍房的首飾。
可是衆所周知,楚家沒有女眷。
小将軍要首飾只能是…送人。
不知為何,全場的目光皆落到了剛坐下的崔樂寧身上。
她眨了眨眼茫然懵懂的杏眸,随後眸間如有波光潋滟的遙遙瞧着楚昭笑。
應該是給他介紹馬球比賽時,她無意流露出的羨慕讓他上了心。
誰說将軍就一定很糙,楚昭就很細心嘛。
遙遙看着筆直站着的人,崔樂寧心間悄然綻開了花。
楚昭,待她有些好呢。
小扇子一般的眼睫顫顫垂下,精致動人的姑娘似有些羞。
“哦?你要司珍房的首飾?”
皇上挑了眉,帶了幾分興致開口。
楚昭抿緊唇點頭,“是。”
若不是為了贏這司珍房的首飾,他對馬球比賽也沒什麽興趣。
“哈哈拿來送小姑娘的?哎呦咱們小楚終于長大了!”
老将們笑着打趣,本是想瞧他窘迫的模樣,誰料那黝黑的一張臉在衆目睽睽之下,竟然透了些紅。
李叔揉了揉眼,推了一把身旁的陳伯,“我是不是看錯了,那小子還會臉紅呢。”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小将軍臉紅了。
像是被猜中了心意。
他是要拿來送姑娘的。
崔樂寧身上的目光更多了。
皇上欣賞了一下小年輕害羞的樣子,随後覺着今日折騰夠了,揮手讓司珍房的女官捧着錦盒送去給楚昭。
重新繃緊了臉的楚昭恭恭敬敬雙手接過,“謝皇上賞賜。”
接下來是皇上宣布馬球比賽結束的事,楚昭捧着錦盒退場。
他牽着馬,退場時繞了一下,似乎在場上撿了什麽東西才離開的。
衆人聽着皇上總結今日比賽之事,可忽然席間傳出許多小聲的議論,衆人忍不住的偏了目光好奇看去。
只見小将軍重新回到席上,可偏偏卻停在了崔樂寧眼前,随後見他将一支金步搖放進了她手中。
見她彎了眼,楚昭再将手中方才贏來的錦盒遞了過去,“喏,送給樂寧了。”
小将軍笑得張揚,見着眼前軟糯姑娘錯愕的神色,他還不忘補充一句:“方才我打開看了一眼,可惜我不會那些文糾糾的誇贊。”
“我只是覺着,首飾很美,與樂寧最配了。”
首飾好看,所以适合好看的她。
周圍的人下意識想到他的潛意思。
啧,小将軍瞧着兇巴巴,可沒想到遇到心儀的人嘴會這麽甜。
楚昭瞧着她的目光閃爍含笑,似藏着些不好意思。
偏偏就是那抹不自在,讓她彎了眸忍不住的輕笑。
楚昭這是…害羞了?
姑娘故作驚喜的彎了眸,甜得過分。
“送給我了?”
男子笑意不減,毫不猶豫道:“是。”
衆人見二人臉上的笑意,忽然就知曉這二人似乎是互相有意的。
燥熱的風吹着,她随手将方才掉落的步搖插回發髻上,墜子撞擊間,聲音清脆。
陽光緩緩,沒有正午時強烈,姑娘透着粉的指尖碰上了他手中錦盒,眸間沁着清甜的笑接過。
“謝謝阿昭。”
衆目睽睽之下的贈禮,似乎包含了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楚昭緊着的心在見到她将首飾收下後,放松之餘多了一抹狂喜。
那明顯的暗示樂寧不可能不懂,這便意味着…
樂寧對他也并非無意對嗎。
若不是人多眼雜,他真想騎馬跑個三圈!
二人相視含笑,即便崔樂宛坐在妹妹身旁也無法融入那氛圍。
“小将軍真是大方,與崔家小姐相識不過短短一個月,竟送這般珍貴的禮物。”
忽然有人含笑出聲,可那笑語中多了些讓人不舒服的惡意。
是在內涵崔樂寧手段了得,短短一月就勾得小将軍失了心。
崔樂寧與楚昭同時看了過去。
是常平公主開的口。
崔樂寧有些疑惑,她與常平公主并不熟,平日只是點頭之交,莫非她何時惹了公主卻不知?
姑娘疑惑着沒有随意接話,而楚昭則是挑了眉。
從戰場下來的人對視線有些敏銳,似乎常平公主自上回賞花宴開始,目光頻頻停留在他身上,但他光是注意樂寧去了,便無視了這回事。
似乎是沖他來的。
但她那話裏卻是在抹黑樂寧。
楚昭有些不悅,側身擋在了樂寧身前,與常平公主淺淺颔首後,語氣冷漠:“并非如此,我與樂寧是自幼相識。”
不過從前低調,而将軍府與太傅府的消息又豈是随随便便就能查到的?
所以衆人才會不知。
小将軍冷漠的話卻将周圍人給驚到了。
之前确實有傳聞,有人撞見過小将軍與一姑娘逛街,但是瞧見那人只是富甲之流,并無人信。
而今…
原來小将軍與太傅小女是青梅竹馬!
消息一傳,衆多貴女歇了心思。
一為小将軍今日如此明顯的差別對待,二是相識怎比得過他們青梅竹馬。
常平公主也是面色難看了一瞬間,随後勉強的笑着點頭,“原來是這樣,怪本宮誤會了。”
她似是有些歉意的說罷,随後看向了楚昭,“恭喜小将軍奪得第一。”
這是無視了一開始內涵的崔樂寧,轉頭繼續向楚昭搭話呢。
明顯得讓小将軍都擰緊了眉。
他聞言卻回了眸,正好瞧見樂寧蹙眉,白淨的小臉有些不虞。
崔樂寧悶悶的捏緊了手中錦盒。
楚昭明明在給她送禮物呢,常平公主打斷之後當着她的面誇楚昭,總覺着這公主對她惡意很大。
“多謝。”
“不過…多虧樂寧一直在席上鼓勵我,否則還拿不到這第一。”
小将軍似乎是第一次在人前說這麽多話,與平日冷臉淩冽的模樣相去甚遠。
不過今日以來,小将軍面對崔樂寧時,那樣縱容親近也皆是他們沒有見過的一面。
忽然就莫名覺着,這二人會成婚。
部分人默默如此想着。
而常平公主被楚昭的話一噎,竟不知說什麽好。
誰看不清之前場上局勢,明明是小将軍自己憑本事拿的第一。
卻偏偏要為她攬功。
常平公主勉強的笑了一下,剛想繼續說話,楚昭卻已轉過身去繼續與崔樂寧道:“我先去叔父那邊了,記得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若不是樂寧坐在兩位姐姐中間,楚昭覺着他會厚着臉皮在她身旁坐下。
可惜位置都沒有了。
崔樂寧重新揚了笑,弧度輕輕的點了頭,“好,你去吧。”
楚昭勾唇直接離去,方才恭賀他的常平公主他連一眼都不多看。
常平公主氣得咬了咬牙。
楚昭對她語氣冷漠至極,但對崔樂寧時,聲音放低了不止一點,兇巴巴小麥色皮膚的将軍竟有些溫柔。
似乎真是只對崔樂寧一人特殊。
明眼人知曉該放棄了。
但常平公主明顯不是這樣的人,她眯了眯眼看着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止不住的悸動異常,有挑戰的男人才更容易讓人心動。
楚昭走後,崔樂寧悄然看了一眼常平公主,見她臉上傲慢的勾了笑,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
這公主…不會看上楚昭了吧。
她漂亮的眸子顫了顫,順着公主的目光看向楚昭的背影。
他與那些吟詩作對的才子不同,他的身材高大如松,常年練武的氣勢從不會松懈半分,整個人氣場很強,再加上那張出衆的俊顏,姑娘們都又怕又傾慕。
崔樂寧收回視線,插梳後壓墜得長長的墜子輕輕打在背上。
她的心也随之劇烈的撲通撲通跳了兩下。
身上打量自己的視線仍然不減,這是他毫不掩飾的展示二人親近所致。
姑娘捏着錦盒,緊着的心稍稍松了些,常平公主看上楚昭也沒用,誰讓他…喜歡她呢。
這個念頭一出,姑娘面上飄紅,眸中含蜜,低頭掩着笑。
而不遠處,來找叔父的楚昭被楚修楷打發去了陳伯李叔那邊。
楚修楷則是在席上不緊不慢的走着,最終在另一滿身儒雅的長者身旁坐下。
“崔太傅,咱們也得好好聊聊了……”
崔松良遙遙看着拿着錦盒低笑的小女,沉默片刻板着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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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球比賽結束,百姓權貴們之間議論紛紛。
激動于比賽精彩的、還有各種比賽中的趣事。
比如京城第一纨绔不要財不要官位要首飾,再比如第一名的小将軍要了司珍房的首飾送給崔家小小姐。
再比如,原來小将軍與崔家小小姐是青梅竹馬。
傳得亂了,竟也有人傳二人好事将近。
流言傳入二人耳中時,楚昭正在與老将們對練,一時間被打趣得厲害。
“那次宴會擔心壞了小姑娘名聲,所以不敢胡亂猜,那個崔家小姑娘是不是你小子說的小媳婦?”
李叔拍了拍楚昭的肩,嗓門大得出奇,老将們紛紛看了過來。
李叔一提,周圍叔叔伯伯們也都想起了這事。
“這小子對其他姑娘都這麽兇,就對那個這麽傻裏傻氣的,我猜肯定是!”
“啧啧啧,從前小楚誇人家像小仙女我還不信,瞧了之後,嘿!還真是靈動可愛。”
“唉,我還說讓小楚看看咱家孫女呢。”
楚昭被李叔一掌拍得一個踉跄,耳尖通紅本想敷衍過去,但一聽這最後一句話,年輕的俊朗男子只好匆匆搖頭。
“多謝伯伯好意,晚輩已有意中人。”
李叔哈哈一笑将他扶穩。
“是那個崔小姑娘吧?”
楚昭周圍一圈長輩,但都樂呵呵的笑着,打趣的模樣并無惡意。
他碰了碰鼻尖有些不好意思,但眸光含笑而堅定的點了頭。
“幼時懵懂,還請各位叔叔伯伯莫要在她面前提起。”楚昭欠了欠身說道。
長輩們取笑了兩句笑着應下來,他這才放了心。
老将們對招對得累了,說要找個酒樓喝酒,說走這便就走了,楚昭笑着回軍營繼續練兵。
走着走着想起京城流言,莫名的多了幾分笑意。
如今知曉自己對樂寧的喜歡之後,回憶起一個月前凱旋而歸時,樂寧在茶樓上遙遙朝他一笑,當時他的心便軟得不行。
再回憶,情窦初開似乎是兩年前,上元節同游,她于人群中沖自己回眸一笑那一剎那,他心中繁花盛開。
那是他還未曾知曉自己的情愫,但一年前戰況緊張,他每次拿到她的信總是會輕松很多,可那次…
她在信中說有人上門提親。
雖然她還說了太傅沒有應,但那一瞬間他心亂了,意識到二人皆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了。
楚昭只記得當時自己放下信就趕去排兵布陣,他迫切的想要贏得勝利趕緊回京。
如今想來,是擔心她被人搶走吧。
小将軍旁若無人的低眸傻笑了一下,想起這次回京,她眉眼中多的一抹羞意。
他可以毫無顧忌的與她告高子澄的狀,也不顧及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她展露他的差別待遇,皆是在試探她眸子中那抹明亮的光。
說不清那抹光到底是什麽,但他就是知道樂寧應當也是對他有意的。
因為他發現,這次回來後只要對視得久一些,她的眸光就會閃閃的,再片刻小扇子似的眼睫微垂,不自在的別開眼。
起初他并不知曉是何意,以為是久不見面對視久讓她尴尬了。
直到詩會那次她護完他後,他捉弄般的喚她樂寧妹妹,說多謝她護自己。
她炸了毛,氣鼓鼓的瞪他。
他本是含笑的瞧着她有逗弄之意,但在久久對視之後,她嬌嬌的哼了一聲,軟嗓說着:好吧,原諒你了。
忽然,他的心就猛的咯噔一下,頃刻間落入她的眼眸深處。
像是失了魂。
心口莫名的情緒蔓延。
那應該是,名為喜歡的情緒。
他不确定樂寧如何,但他,确确實實常常對着她心動。
喜歡樂寧笑得眉眼彎彎的模樣,喜歡她鼓着小臉沒好氣的模樣,更喜歡她嗔怪着動人嬌氣的眉眼。
也喜歡性子軟的她,冷着臉護在他前面為他說話。
明明她這麽嬌小,應該是自己護着她才是。
楚昭想着樂寧那圓溜溜的眸子,無聲笑了一下。
他要再試探一下,也要再努力一下。
如今已清楚他們二人互相有意,但他想要樂寧确定自己的那份心意。
他想要的是,樂寧也對他有意,也有想要嫁給他的想法。
他會讓樂寧毫不猶豫的喜歡自己,選擇自己。
林間竹葉飛起,小将軍低喝一聲,馬兒跑得猛烈,馬上的他意氣風發,信心滿滿也躍躍欲試。
######
打動樂寧的第一步,先邀請她出來。
楚昭的帖子送到了崔府,心急的等了一整日。
第二日樂寧應了他,但拒絕了他游湖的建議,她說要帶楚昭去廚香坊吃好吃的!
他收到消息的時候眼前一亮,愉悅得訓兵時下手更狠了一點。
樂寧主動帶他去吃東西了!
好的開頭!
楚昭想了想,先讓人去打聽廚香坊,随後訂個位置最好的雅間。
結果打聽的人回來一臉嚴肅,“回将軍,廚香坊背景神秘,二樓雅間需要老板定制的專屬牌子才能進。”
他愣住,“還需要這玩意?誰有?”
同樣茫然的屬下又出去了一趟。
回來禀報後不久,楚昭面色複雜的騎上馬去城郊尋他叔父。
他竟不知那廚香坊開了十幾年,而他叔父竟然在十幾年前就有了廚香坊的二樓牌子。
有傳言說,他父母雙亡前,叔父在将軍府啃老,是與那章季青有像的纨绔,整日吃喝玩樂游手好閑。
是他父母雙亡之後,叔父為了他和将軍府才被迫立起來的。
原本他是不信的,畢竟他印象中的叔父雖然有些随性,但可靠又有本事,才不可能是纨绔。
但在十幾年前存這麽多銀子只為了拿個酒樓的牌子,确實挺愛享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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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過了正午,知了吱吱吱的叫個不停,太陽仍是毒辣。
但今日與楚昭約定好了要出門的,崔樂寧擔心熱得妝會化掉,想了想只描了眉塗了口脂便出門了。
她最怕熱了,所以穿了條淺粉襦裙,挽了條最輕薄的披帛,出門時讓竹桃撐了傘,還不忘拿上一把珍珠團扇輕輕的扇着風。
本以為這麽燥熱的天沒有人會出門可在門口崔樂寧卻碰見了她姐姐。
姑娘眼前一亮,拉着竹桃小跑着過去,“姐姐怎麽出來了呀!要同我一起去玩嗎?”
挽間披帛飛揚,尾端輕輕飄到了崔樂宛身上。
崔樂宛有些意外,停下來等她站好後将她披帛順口撫了一下,“你去就好了,我去書局買些書。”
若不是書看完了,下人挑的她常常不怎麽喜歡,便只能耐着熱出門。
“天太熱了,若不然我給姐姐帶回來?”剛出門崔樂寧額前便已有薄汗,但她知曉姐姐看的書需要挑,所以只好歪歪腦袋試探的提了一句。
實在是不想讓姐姐熱着。
果然,崔樂宛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搖了搖頭溫聲道:“寧寧好好去玩便是。”
崔樂寧失落的點了點頭,只好嘟囔着說好吧。
見她那小模樣,崔樂宛失笑的拉了她的手,“走吧。”
她這才嬌嬌一笑,與姐姐晃着手走到門口,姐妹倆分道揚镳。
……
廚香坊
一男一女并肩走進店裏,男子面冷膚黑,姑娘穿得嬌俏可愛,手持小巧團扇,眸子大大的讓人一瞧就心軟。
“兩位客官裏邊請。”
崔樂寧有些沒好氣的用團扇戳了戳他的手臂,楚昭颔首,從懷中拿出廚香坊的牌子。
小二見了笑容立刻更殷勤了些,“原來是兩位貴人,樓梯在這邊,兩位請——”
姑娘手裏扇子的流蘇墜晃了晃,她提着裙子率先上樓,“還不快跟上!”
楚昭在後邊無奈的跟上。
他險些又惹她不高興了。
崔樂寧聽見身後的腳步,勾了唇也有些無奈。
見着楚昭之後,崔樂寧才知曉他又去尋了一塊廚香坊的牌子。
她只好哭笑不得的将二哥哥的牌子拿出來,“都說了我帶你去吃嘛!居然不信我!”
男子當場愣住,垂着眼說抱歉。
看得她都不忍心郁悶了。
不過也好,這次用楚昭借的那塊牌子,待書晴回來她帶書晴來。
“客官這邊請——”
崔樂寧晃晃手中的團扇,扇出些微風緩解燥熱,餘光不經意一瞥,頓時愣住。
她不走了,跟在她身後的楚昭下意識警惕的皺了眉看向四周。
“怎麽了?”
崔樂寧眸光顫顫,在楚昭出聲時突然迅速拉他過來,兩人一起躲到路過雅間的門旁邊。
楚昭不明所以。
但他下意識的紅了耳尖。
因為她帶着他躲起來時,拉了他的手!
軟軟嫩嫩的小手他輕易就能握住。
心中竊喜,想讓她多牽一會。
擔心他一動她肯定撒開手。
楚昭緊張,楚昭沒敢動。
“噓!”
姑娘用團扇遮住半張臉,貓着腰神神秘秘的試探着往雅間裏看。
楚昭見雅間的門敞開,方才路過也沒有聽見什麽交談的聲音,沒有聽見不尋常的動靜便知曉沒有什麽危險,于是他放下了心。
姑娘偷偷摸摸的躲着,旁邊的小二茫然的站着沒敢動,
唯有楚昭,一點不關心雅間的情況,他站得筆直,心砰砰直跳,還透着些心虛。
姑娘扭着頭并沒有注意他,他悄然低頭,瞧見二人牽着的手。
他常年在軍營練兵練武,皮膚随不似碳那般黑,但也是有些深的小麥色,特別是二人的手交握時,她白皙如玉的指尖與他對比,一瞬間便透着不和諧。
他太黑了。
第一次深刻意識到兩人的膚色差,小将軍立即黑了臉。
崔樂寧并不知曉身後男人的郁悶,她想着剛剛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眸間狡黠。
姑娘半遮着臉,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悄悄探頭。
叮叮當當的步搖一響,頓時與雅間裏的人面面相觑。
“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