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只狗狗
傍晚
崔樂寧回到府中時夕陽已落下。
崔府的門庭高高，花園布置得處處透着詩意，沿廊挂着許多字畫，不難看出是書香世家的府邸。
距晚飯時間還有一小會兒，崔樂寧趕緊快步趕去。
她心急步子快了些，發簪上的墜子在耳畔叮鈴鈴的作響，自然也沒注意到府中下人今日特別的安靜。
“小姐回來了？”她的貼身丫鬟竹桃也從府內快步而來。
竹桃瞧見自家小姐後松了一口氣，趕緊行了個禮：“夫人讓您快些過去，再晚些夫人就攔不住老爺了！”
崔樂寧皺了皺那雙彎眉，扶着她的手，腳步又加快了些，“發生什麽事了。”
“是二少爺回來了！”
随着姑娘的走動，挽在臂間的的披帛頓了頓，随後伴随着姑娘驚喜歡快的聲音再次飛揚起來。
二哥居然回來了！
正堂
“憑什麽轉去做文官！我辛辛苦苦當上的校尉您說放棄就放棄？！”
“那是我辛辛苦苦在戰場上殺出來的！”
崔子朗嘶吼着，雙目通紅被他大哥攔着拉開。
大廳裏一片混亂，崔夫人與崔樂宛勸着太傅崔松良，太傅黑了一張臉顯然氣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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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哥！”
崔樂寧到時便是這幅場景，她愣了一下，随後擔憂的提着裙子跑到了崔子朗的身旁。
清軟的聲音讓衆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不知為何同時松了一口氣。
崔子庭見妹妹過來，下意識就松開了崔子朗。
一時間無人出聲，皆沉默看着她跑到崔子朗的身旁扯了扯他的衣擺，乖巧的姑娘仰着一張動人的小臉軟聲喚他二哥哥。
“二哥哥何時回來的？”
崔子朗此刻眼裏猩紅未散，他低了頭抹了一把眼睛，随後沙啞着嗓子朝她哼笑了一聲，“去哪玩了這時候才回來。”
崔樂寧杏眼圓睜，軟着聲調道：“怎的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崔子朗目光瞟了父親一眼，扯了扯嘴角惡劣的揉了揉她的發頂，“提前告訴你有什麽用，反正這個家也不歡迎我。”
那語氣惡劣得崔松良往前了一步又要說他，可崔樂寧擋在自家哥哥面前，可憐巴巴的看着太傅喚了句爹爹。
崔松良最心疼這個小女兒，瞧見她如小時候那般維護這個二兒子，不由的心裏有些堵。
太傅氣得別開了眼，悶聲道：“也不傳個信誰知道你回來了。”
方才兒子那樣嘶吼着，說他身上的官職是出生入死得來的，他也忍不住會心疼。
但太傅不是那種會服軟的人，他看着眼前這一大桌子的菜，硬聲說道：“回來就鬧像什麽話，坐下用飯吧。”
剛吵過一場，崔子朗氣都氣飽了，拉着崔樂寧就往外走，“你們吃吧，我帶寧寧出去吃。”
剛軟化些的太傅又黑了臉，看着兄妹倆的背景低罵了句：“混賬！”
雖然二哥氣鼓鼓的，看着兇但是勁用的不大，崔樂寧還能回頭給家人們一個安心的眼神。
……
剛走到沿廊，崔子朗的腳步就已經慢了下來。
崔樂寧拉緊自己險些掉了的一邊披帛，一邊側了腦袋看着二哥哥崩緊的臉。
“方才聽見二哥哥說，二哥哥已經是校尉了？”
她知道二哥哥心情不好，雖然爹爹是因為擔心才想讓哥哥棄武從文，但爹爹兇巴巴的老是不願意說軟話，所以也沒有理由讓二哥哥不生爹爹的氣。
提到這個，崔子朗的面容緩和了不少。
他習慣性的又将妹妹的頭發揉亂，志得意滿的笑了一聲：“是啊怎麽樣，二哥哥厲不厲害！”
梳得漂亮的發髻被他揉亂，崔樂寧圓圓的杏眼瞪了他一眼，“厲害是真的很厲害，就是太讨人厭了！”
崔子朗挑眉一笑，認認真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咱們寧寧如今都這樣美了？”
他走時她才剛剛長開，如今卻已出落得越發窈窕了。
也不知道多少人想當他妹夫呢。
不過，楚昭就是那個不識相的，他都說了他家裏有個妹妹長得美脾氣又軟，他竟一點也不感興趣。
哼，不過就算楚昭感興趣，他也不一定同意。
“從前就不美嗎。”
她圓溜溜的杏眼眯了眯，看得崔子朗一噎趕緊搖了搖頭，“咱寧寧自小美到大，附近那些臭小子們就老喜歡找你玩。”
他背地裏給吓走了好幾次。
崔樂寧沒好氣的瞥他一眼，随後扯着自家二哥哥的袖子晃了晃，“那咱們倆去哪吃呀，你走這些年京城也沒什麽變化，若不然就在府裏吃算了？”
她到底還是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試探着輕聲開了口。
崔子朗笑意一頓，又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又何嘗不想安靜和家人吃一頓飯。
可父親要他舍棄拼死得來的官職，他定是不可能低頭的。
他冷硬的面色讓崔樂寧在心中嘆了聲氣，姑娘重新揚了個輕笑，扯着他的衣袖往外走，“忽然想起來有家酒樓的味道還不錯，勉為其難帶咱們守家衛國的大英雄去嘗一嘗吧。”
聲音軟軟的噙着笑，崔子朗心間微暖，順着她走了兩步。
只是…
他的怨怼依舊未退。
崔樂寧敏感的察覺到，但也并未開口，深知自己若是說太多會适得其反。
兄妹倆不緊不慢的往門口走，不一會就踏出了崔府的門檻。
“…”
崔子朗的步子忽的一頓，眉頭皺起嘆着氣停了下來。
離家數年，他是真的想念家人，否則也不回趁這機會回京。
男子面色冷肅，真有了幾分經歷戰場的肅殺之意。
崔樂寧掀眸瞧了自家二哥哥一眼，心中突的一頓，随後泛上些心疼。
“怎麽不走了？再晚些酒樓都要沒位置了。”她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杏眸透着周圍的光，步搖的墜子也輕輕晃動着。
很乖。
崔子朗默了默，心忽然平靜了些。
他拉着崔樂寧在府門前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崔樂寧下意識的有些抗拒，太子太傅的府門前自然會惹得許多關注，且這不合規矩。
但崔子朗一坐下就渾身低落不發一言，她抿了抿唇，壓着裙擺在二哥哥身旁坐了下去。
他顯然…有話要說。
崔樂寧靜靜等着，索性看着天邊皎潔的月色。
星星很多，明日天氣定會不錯。
姑娘唇邊彎了抹笑，這時崔子朗終于憋不住開了口。
“本以為聖上親封的校尉會讓父親覺得我是對的，沒想到他依舊那樣死板，憑什麽是書香世家就不能從軍了，憑什麽是崔家人就一定要當文官！”
“他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辛苦多努力，就是為了證明給他看我可以。”
“我興高采烈回到家，本以為一家人都會為我高興，可一回來就是吵，吵吵吵！若不然以後我都不回來算了！”
“這些年每個夜裏我都在想家人，可父親卻是一點也不想我。”
“說不定我是撿來的孩子吧，若不然從小到大父親為何總是看我不順眼！”
“……”
前些話崔樂寧聽着又心疼又難受，可後面那些話卻仿佛讓方才那身戰場血氣都消失了，這還是從前因為頑劣被爹爹追着動家法的二哥哥。
崔樂寧嘆了口氣，抱住了他的一邊胳膊，“爹爹沒有不關心你，他常常跟我們提起你的，雖是冷硬的語氣，但能聽出來他在念着二哥哥的。”
“戰場很危險，連我都懂的道理爹爹自然比我更清楚，我們都很擔心你。”
“你想要去證明自己，想要帶兵打仗成為大英雄，可爹娘只想要你平平安安的。”
崔樂寧的聲音又輕又柔，将崔子朗心上那股氣抹掉了不少。
方才剛吵過架，崔子朗想起來還是很氣，只能悶聲別開了頭。
兄妹倆沉默下來。
直到府邸門前經過了許多輛華貴馬車，崔樂寧才晃了晃他的手，軟聲道：“哎呀酒樓好像都沒位置了，我們只能勉為其難回府吃啦。”
“來二哥哥，咱們吃晚飯去了。”
她站起來拍了拍裙子，見崔子朗沒動，心中偷笑一聲彎腰擡起了自家哥哥的一條胳膊。
“哎呀好重啊，寧寧擡不動二哥哥怎麽辦呀，二哥哥能自己出點力氣嘛。”
崔子朗沒繃住噗嗤一笑，抿唇站起來揉着她已經亂掉的發頂，“啧，那小爺我就勉為其難跟你回去吧。”
……
晚飯用得很是沉默，但好在只是父子倆單方面的鬧僵，崔樂寧和娘親大哥大嫂還有三姐姐都在關心二哥哥，不時問問二哥哥軍中生活。
雖然父親冷着臉用着飯不發一言，但聽見二哥哥有受傷時，她偷偷瞧見爹爹皺眉了。
崔樂寧給二哥哥夾了大雞腿，默默在心中嘆氣，看來她沒時間去找楚昭了，她得抓緊時間修複爹爹和二哥哥的關系。
誰讓家裏就她年紀最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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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好不容易回家的崔子朗起得很遲，剛用完早飯崔樂寧便來了。
“二哥哥起得太遲了些，若不是今日爹爹去上朝了，定是要說你的。”
今日沒有出門的打算，崔樂寧便穿了條梅染色齊胸襦裙，裙擺繡着向上延伸的梅花。
發髻随意用了幾根簪子簪起來，看着簡單又靈動。
“随他說，小爺我好不容易回家，還不讓人休息休息了。”
崔子朗悠哉悠哉伸了個懶腰，絲毫不慌。
兄妹倆随口聊了幾句之後，忽然有下人上來傳報：“隔壁的楚小将軍登門拜訪，夫人讓兩位主子趕緊去呢。”
崔樂寧愣了一下，随後起了身輕笑應着好。
她早便想好了，待楚昭回來後便去尋他，可沒想到二哥哥也回來了。
她擔憂爹爹與二哥哥又吵起來，本想着過幾日再找機會與他見一面，沒想到…
楚昭竟來尋她了。
姑娘的杏眼像是盛了一汪清泉，沁甜沁甜的。
崔樂寧帶着說不上來的心喜正要走，沒想到身旁的崔子朗忽然拍掌笑了一聲，拉着崔樂寧便走。
“阿昭定是來尋我的。”
“走走走，寧寧我帶你看看楚小将軍。”
崔樂寧聞言輕啓了唇，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的跟上自家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