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洞林湖別墅,1206棟。
曹玄鶴上門拜訪,對方并沒有表現的很驚訝,甚至保姆阿姨只是聽了他的名字,就将人給帶去了二樓書房。
明壹被男人叮囑乖乖呆在牌位裏不要冒頭,所以也瞧不見對方的模樣,只是聽着聲音很蒼老渾厚,年紀不小,對曹玄鶴的态度很熱情,但這并不能讓明壹把他想象成一個和藹可親的小老頭。
膽敢殺了人還扔別人家後院的老頭兒,能慈祥到哪兒去?
“嚴老先生你好,今天突然來訪,冒昧了。”
曹玄鶴嘴上這麽說,可面上卻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
嚴程西笑着起身,對他朝旁邊的茶臺做了個請的手勢:“沒什麽冒昧的,早就聽聞曹先生是個德才兼備的人,不管是墨寶還是鑒玩都是一絕,今天一見,我瞧着所言非虛,坐吧。”
曹玄鶴神情淡然,道了聲:“客氣。”
兩個字,直接讓對方的笑僵在臉上。
按理說,嚴程西是長者,誇贊曹玄鶴,他多多少少都應該謙虛幾句。
沒想到曹玄鶴竟毫不客氣的接下誇贊。
明壹聽到對方吃癟,在牌位裏低聲偷笑。
以至于曹玄鶴耳邊全都是他的笑聲,也不由跟着勾起了唇,手伸入口袋,用食指在牌位上敲了下,提醒他收斂。
玩古董的,多多少少都懂一些玄術上的東西,曹玄鶴擔心對方會發現明壹的存在。
不過看嚴程西的神情,應該是多慮了。
“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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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剛才的熱絡,這句就顯得冷淡許多。
曹玄鶴也不介意,在他對面坐下,看着他煮水沏茶。
嚴程西稍微擡起一些耷拉的眼皮,偷偷打量起桌對面的男人,模樣年輕俊朗,氣質清冷淡雅,明明年紀輕輕,周身卻有着與之不符的沉着穩重。
雖然剛才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細想想,面前這人好像從始至終都不能用常人來衡量。
一個不說,一個沉默,書房裏只剩下熱水煮沸騰的聲音。
嚴程西提起茶壺,清洗茶杯,出聲詢問:“今天曹先生不會專門是來喝這杯茶的吧?”
這意思是提醒對方,有事說事。
曹玄鶴将問題踢回去:“嚴老先生覺得我為什麽而來?”
嚴程西爽朗一笑:“你這孩子,看着沉默寡言,沒想到還跟我這個老頭子玩起了啞謎。”
“今日是你主動找上門來,什麽都沒說,卻問我為什麽而來,難道我應該知道你為什麽過來?”
曹玄鶴點頭:“的确應該知道。”
“哦,是嘛?”
嚴程西神情依舊挂着笑,只是渾濁的眸子裏卻多了幾分冰寒與不滿。
此時他也察覺出了曹玄鶴來者不善,完全沒有要給他留面子的意思。
曹玄鶴:“自然是拜師的事情。”
嚴程西的臉色稍微緩和,笑容加重,道:“這事兒呀,老頭子我的确很賞識你,曾在幾個好友面前提起過你幾次,沒想到後來就傳揚出去了,是不是因此給了你一些壓力?”
明壹聽到曹玄鶴說拜師,氣的不行,在口袋裏一直戳他大腿。
“曹玄鶴,你在幹什麽!他可是老蛇精,心機重,手段毒,你竟然要拜他為師,你瘋了,我們來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嘛!”
曹玄鶴被他一下又一下戳的心躁,無奈之下,只能将其從口袋裏拿出來,緊緊攥在掌中,繼續與嚴程西道:“的确有一些壓力,不過更多的是麻煩。”
老蛇精的笑猛然僵住,眸底升騰出一股怒火。
這個無禮小輩,簡直狂妄!
自己主動放出去消息,就是想送去一個臺階,他倒好,竟說自己給他帶來了麻煩。
曹玄鶴只裝作沒瞧出來,繼續道:“我不過是一個小店的老板,平時看一看古玩,盤一盤手串,沒太多想法,嚴老先生您在古玩圈裏,那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曹某着實不敢高攀。”
嘴上說着不敢高攀,可語氣裏卻聽不出半分該有的尊重。
嚴程西緊握着手中的杯子,終于壓制不住怒火,冷哼一聲:“既然無意拜師,又何必登門,是想故意給我老頭子難堪?”
曹玄鶴絲毫不被對方影響,語氣依舊淡然:“嚴老先生想多了,我本就是個無名小卒,哪有資格給您找難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不是我一個小輩能左右的,您說是吧。”
這話的暗意也就是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都是嚴程西自己造成,就算丢了面子,也是他自找難堪。
“你!”
嚴程西重重的将茶杯擲在桌子上:“你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曹玄鶴擡起眼皮,與他對視,問:“嚴老先生覺得這件事,是我挑起的嗎?”
嚴程西一滞。
他當然清楚這件事的開頭始末是怎麽回事,但他的目的也不過是想讓曹玄鶴主動送上門來。
他嚴程西,不說在古玩圈兒,就是在整個青臨市,也是個說得上話的人物。
曹玄鶴能獲得他的青眼相待,還主動丢出橄榄枝,簡直是曹家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嚴程西哪能想到,對方竟然不屑一顧。
可他的話都已經說了出去,在圈內傳的人盡皆知,曹玄鶴不接,就是在當衆打他的臉。
他現在的年紀,就剩下了威望和面子。
甚至可以說命都沒他的聲譽重要。
他奮鬥了一輩子,不想最後走到盡頭,成為人口中的飯後茶談,說他被一個無名小輩給拒了。
曹玄鶴見他氣的臉都憋紅了,繼續說道:“我知道嚴老先生在氣什麽,也知道您有多大的背景,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專門駁您的面子,只是想跟您打個商量。”
“我那小店兒又不是墓地,下次希望不要再有惡心人的東西出現,我的店員膽小,省的給吓出個好歹。”
“至于我來拜訪您,估計背後會有不少人瞧見,您可以對外聲稱,見過我後,覺得名不副實,打消了您收徒的念頭。”
“您覺得怎麽對您的名譽有益怎麽說,至于我,您可以随意編排。”
嚴程西吼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在說我為了維護自己的聲望,可以去栽贓你一個無名小輩?”
曹玄鶴點頭應道:“您說是就是。”
嚴程西一噎。
明明對方語調平淡,客氣禮貌,怎麽說出的話這麽氣人!
曹玄鶴看他氣的直捂胸口,道了句:“事情還沒澄清,嚴老先生保重好身體。”
這話再次氣的嚴程西瞪大眼睛,直接跌坐回了椅子上。
“哼,老蛇精,我媳婦兒說了,你可千萬別氣死了,怎麽也要等澄清完,保住你那不值錢的面子再嗝屁,你這個老屁股臉,竟然還敢往我媳婦兒院子裏扔屍體,信不信今晚我就找一百具腐屍躺你床上,惡心死你!”
明壹罵完,愣了下神,突然一拍腦門,反應過來,:“對呀,我可以以牙還牙啊。”
他探出一絲絲陰氣,纏住了曹玄鶴的手腕,征求意見:“媳婦兒,我可不可以吓死他!”
曹玄鶴蹙眉,在牌位上敲了下,糾正道:“叫老公。”
明壹喊的更大聲了:“媳婦兒!”
“……”
“媳婦兒-!”
“……”
“媳婦兒——!”
“……”
男人長嘆口氣,心道:算了,一個稱呼罷了,他喜歡叫就叫吧,也就只能在嘴上占一占便宜了。
曹玄鶴走後,嚴程西氣的把手邊的東西全砸了,叮叮咣咣,弄得地上一片狼藉。
口中不停謾罵,可還沒罵上幾句,他的聲音就啞了,最後直接發不出聲音。
吓得家裏人趕緊把他送去省醫院做檢查。
很快,檢查結果出來,嚴程西身體健康,聲帶也沒有任何問題,至于為什麽發不出聲音,醫院這邊也暫時查不出原因,可能要請專家前來坐診。
嚴程西猜出了是曹玄鶴搞的鬼,心裏雖然生氣,卻毫無辦法,只讓家人先帶自己回去,再想辦法。
糟心的事情并不只這一件。
當晚,嚴程西怒火攻心,沒有胃口,便早早回了卧室休息。
半夜時,莫名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意識逐漸清醒,伸手打開臺燈,吓得瞳孔瞬間張開。
一直發不出聲音的嗓子,也發出一聲沙啞凄厲的尖叫,将整個別墅裏的人全部吵醒。
等其他人急匆匆趕過來,看到滿屋子的屍體,全都吓了一大跳,其中嚴程西的兩個兒媳直接兩眼一翻,吓暈過去,兩個年過半百的兒子也軟了雙腿,癱坐在地上。
嚴程西坐在床上沒有動彈,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
兩米多寬的大床上,左右兩邊各自躺着兩具面部猙獰的老太太屍體。
全都睜着眼睛,瞳孔擴散,沒有聚焦,滿臉褶皺,神情僵硬,其中一只胳膊還搭在他的被子上,做環抱狀。
嚴程西又氣又怒,擡腳将那兩具老太太踹下床去。
可不光如此,在他腳邊的床位上,也橫七豎八的擺着四五具睜着眼的女屍,将整個大床占滿,一副要跟他索命狀。
地板上的屍體一具挨着一具,一個個腳上還帶着各自的銘牌,其實還有不少裸屍,身上重要部位都用衣服蓋着。
而那些衣服,嚴程西越瞧越覺得眼熟,直到半分鐘後才遲鈍的反應過來,那全都是他衣櫃裏的高定唐裝!
他看着這一地的屍體,一個個睜着毫無聚焦的眼睛,全都朝他這邊望過來,只感覺胸口越來越悶,眼看就要一口氣厥過去。
終于有人回過神來,尖叫着提醒:“快報警啊!”
別墅外,明壹、卷毛鬼、平頭鬼等十幾個小鬼聞言,捧腹大笑,歪倒一團,相互攙扶着朝小區外走。
明壹一邊大笑着,一邊朝他們狐朋狗友的群裏豪氣的甩紅包,一路走出來,發了幾十個紅包不止,高興的喊道:“今晚辛苦大家了!”
十幾個小鬼手上忙着搶紅包,嘴上不忘應着:“不辛苦,不辛苦!”
一只小鬼搬幾具屍體,就能拿到這麽多錢,怎麽會辛苦呢。
等領完了紅包,十幾只小鬼的興奮勁褪去。
卷毛鬼露出擔心的神色:“明壹,我們這麽做,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殡儀館突然丢失近百具屍體,算得上特大靈異事件了。
這要是他們找一些道法高深的道士來,那他們這些小鬼豈不是要倒大黴了!
明壹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事沒事。”
卷毛鬼不放心道:“真的沒事嗎?如果出事,城隍爺會保我們的吧?”
明壹擰眉想了想,說道:“我爺爺可能——夠嗆。”
“不過我媳婦兒倒是可以,今晚的事,是他默許的,如果真出什麽事兒了,讓他去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