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得知十七就是太傅,宋姝月過了起初的不适應階段後,一想到太傅為她做了那麽多,心裏便隐隐有些愧疚。
因此,這段時日盡可能地對他好,彌補他。
但若論對他的心意,宋姝月卻是回避着不敢深想,甚至仍然裝作被蒙在鼓裏,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侍衛。
畢竟不久後,她将成為這西涼的太子妃。
這一日,宋姝月一整天都沒有瞧見十七的身影,而且整個紫宸宮的宮人都安靜得異常,大氣不敢出。
她放下手中的話本,看向屋外,莫名有些心煩意亂,往常,他總會在門外守着。
“春韭,你去把十七喚過來。”
春韭聽到這話,面上有些猶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地回道:“十七侍衛恐怕……回不來了。”
“為何?”宋姝月心裏“咯噔”一下,猛地直起身來。
“昨夜……昨夜十七侍衛不小心冒犯了宮裏的王美人,被西涼的皇上關進了大牢……”
“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宋姝月面色慘白,披上衣袍,趕忙往門外走去。
“公主,十七侍衛已經出事了,那王美人不是個好惹的主,她三言兩語便讓西涼的皇上賜死十七侍衛,昨夜……便賜了毒酒了。”春韭趕忙上前扯住公主的衣角,聲淚俱下道,“是蔣大哥不讓奴婢告訴公主的,他說事發突然,怕公主做傻事。”
宋姝月定然是不肯輕易相信的,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分明昨日還杵在她的跟前,今日如何就……
這事來得如此突然,說不準只是個謠言的,因此她不肯輕易罷休,非得親眼見着。
她特意換了衣裙,化了妝容去見太子。
魏武見長樂公主親自來尋她,喜上眉梢,但聽聞她的意圖後,第一次沒有附和,反而推脫說自己也無能為力。
宋姝月感受了深深的無力感,在這西涼皇宮裏,她幾乎沒有可以信賴的人,出了事情,基本上沒有人會幫她。
就在她走投無路之際,二皇子魏槐敲響了紫宸宮的宮門。
“你來做甚?”宋姝月眼眶通紅,斜着眼瞪着面前人,語氣不善,她多少猜出了他今日的來意,因此才讓宮人把他放了進來。
“我知道公主心中所求,我來實現您的心願。”魏槐語氣淡淡,眼睛微眯打量着面前人。
“哦?你會有那麽好心?”宋姝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随後手指虛虛地指着他,說:“十七老實木讷,他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說不準是你們誰處心積慮地想害他。”
“不管公主怎麽想,那侍衛的确是死了,只要公主肯求我,我便讓他免受抛屍亂葬崗之苦。”魏槐勾唇道。
“魏槐,你欺人太甚,你給我滾!”宋姝月氣極了,随後拿起面前的茶杯就潑在了他的臉上,但随即整個人便宛如失了魂一般。
她為何會招惹這樣的瘋子。
魏槐用衣袖拭了拭臉上的水漬,見她這般如雨中菡萏的嬌弱模樣,心頭卻是一軟,但想起了她故意氣他的那些舉動,什麽也沒說便負着手闊步離開了。
他走後,宋姝月癱坐在地上,雙手掩面,魏槐既然說出這番話,就證明傳聞非虛。
多麽可笑的事情,一個大活人說沒了就沒了。
老天為何要如此待她?
為何要讓這世上真心待她的人,一個一個地離開她。
若不是為了她,太傅壓根不會隐藏身份來西涼,自然也不會遭遇這般飛來的禍事。
雖然她心裏仍懷疑這事的真僞,但一個和親公主的侍衛在西涼皇眼裏自然是無足輕重的,碾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因此,宋姝月又不得不接受這般殘酷的事實。
此時,東宮內,李柄俯身在魏武的耳邊嘀咕着什麽。
“太子,屬下親眼瞧見二皇子從紫宸宮裏出來。”
魏武有些詫異,“二弟?他去紫宸宮做甚?”
“屬下總覺得二皇子對長樂公主的心思不一般,那日宴席上,屬下親眼瞧見二皇子面色凝重,若不是那侍衛搶了先,恐怕……說起那個侍衛,屬下那日留了個心眼,在天牢裏逼問了他一番長樂公主在燕京城的過往,可他卻是嘴硬得很,到死都不肯說一句。”李柄睨了一眼魏武的反應。
“還有,屬下聽二皇子宮裏的宮人說,二皇子親手将長樂公主那天穿的舞衣燒成了灰燼。”李柄接着說,如果前面的一番話只是叫魏武起了疑心,這句話無異于是火上加油。
“竟有這事!”魏武心中大駭,那件舞衣可是他千挑萬選過的,這樣說來,他那二弟委實形跡可疑。
“太子殿下,陛下傳您過去。”
突然,宮人傳喚,魏武只得暫時将這件事放下,動身前往西涼皇的寝殿。
西涼皇有氣無力地倚在小榻上,最近得寵的王美人正在侍疾,見太子來了,西涼皇便揮了揮手,王美人識眼色地退下了,經過魏武身旁時,嘴唇微微勾起,衣袖還若有若無地擦過他。
魏武心領神會地瞥了她一眼,這王美人幫了她大忙,他自然是不會虧待她的。
“太子,到跟前來。”西涼皇又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魏武收回視線,聞聲走上前去。
“太子,朕沒多久好活了……朕給你留下的那些大臣都是對皇室忠心耿耿的,你能用便用,還有魏槐,你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賜死他。”
“父皇!”魏武猛地擡起了頭,臉上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二弟也是你的兒子,父皇為何要這般。”
“他确實是朕的兒子,但朕摸不透他,這樣的人,将來對你是一個威脅。”
十七死後,宋姝月便跟丢了魂一般,再沒笑過,她時常做夢,夢見那些過往,夢見換上太傅那張臉的十七。
眼看着離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大邺看似一派喜氣祥和,但實則底下暗流湧動。
而宋姝月是有所察覺的,從前十七探查到的情報矛頭都直指二皇子魏槐。
但宋姝月已經沒有閑心思去管這些事情了,也沒有心思去想十七是怎麽知道這些西涼的隐秘之事,她已然覺得活着已經沒有了盼頭。
她忍住心頭的憤恨,在西涼皇面前替春韭求了同蔣澗的婚事,雖然春韭只是個宮女,但若是親得了西涼皇的賜婚,以後不會叫人看輕了她去。
安頓好了春韭,若是以後西涼局勢出了什麽變故,她也就不擔心了。
她會去底下陪着太傅,這樣,他許就不會那麽孤單了。
大婚之日終于到了,宋姝月換上了那件從大燕帶來的華美嫁衣,宮裏的嬷嬷細心地給她裝扮,頭上梳了精巧的婦人發髻,面上覆了薄粉,額上貼了花钿,唇上染了口脂。
上了妝之後,這段時日臉上的憔悴之色被掩去了,明眸皓齒,肌膚潔白細膩,整個人宛若畫中的仕女。
雖着燕國帶來的嫁衣,但發髻上簪上着按西涼太子妃規格的十三件金銀首飾。
宋姝月看着鏡子中的煥然一新的自己,面上卻沒有什麽喜色。分明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她卻連笑都笑不出來。
吉時到了,宮人牽着她走出了紫宸殿,随後坐着軟轎來到祭臺。
即是國婚,場面自然是盛大的,文武百官,分列兩側觀禮,随行的還有一些重臣家眷。
西涼皇只觀了一半的禮,便被宮人攙扶着回宮殿休息。
說不準,沒多久,太子便不是太子了。
突然,一陣騷動從底下傳來,高臺上的一對新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
“發生何事了?”魏武看向底下騷動的人群,這分明是太子的大喜之日,如此莊重的一天,就連他也知道要收斂幾分,這些人是怎麽回事?
“太子,不好了,叛軍攻城了!”李柄連摔帶爬的跑了上來。
“叛軍?哪來的叛軍?”
“是二皇子!”
魏武起初一頭霧水,聽到那一句話踉跄一步。
“太子,陛下宣您過去!”
皇宮內陷入一片混亂,西涼皇驚聞魏槐叛變,氣極吐血,但還是強捱着去主持大局,吩咐了太子和那些老臣後,昏了過去。
魏武走出大殿後,步履沉重,念着父皇的那些話,又想着前段時日李柄探查到的那些消息,臉色黑沉,眼裏露出了不屬于他的冷靜清明。
他似乎在一瞬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來人,去把太子妃給我綁過來。”
宋姝月被捆綁着手腕帶到魏武面前時,有些不明所以,但她神色淡漠,似乎連問都不想問一句。
倒是魏武踱步走到她身邊,俯身到她耳側低聲說:“孤記得,太子妃曾同孤說過與二皇子素不相識,那孤今日就來看看是哪種素不相識!”
是二皇子!他反了!”
“二皇子反了!叛軍攻城了!”
很快,消息便如長了腿一般傳開了。
由于是二皇子,大邺外城牆上的守衛一開始沒有起疑心,利落地就打開了城門,但後來才發覺不對勁,二皇子身後帶着的兵馬可不是少數。
但城門已開,為時已晚。
消息還是傳了進去,因此內城牆上的守衛早早地關上了城門,而且火急火燎地将消息遞進皇宮,但今日正巧是太子的大婚之日,這消息遞得有些艱難。
兵馬調動得不及時,事發又毫無征兆,等婚儀上的魏武和西涼皇得知消息時,魏槐帶領的軍隊早已經攻下了內城,直逼皇城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單元大概還有一章或者兩章完結,寫得快的話,今天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