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說起肖雪,只要是在蘇陵長大的人就沒有不知道她的。
市長的獨生女,年幼童星出道,本該有着衆星捧月的人生。
卻在十七歲的一天晚上,選擇終結了自己的生命。
而那天,她跟随父親,見過張于。
雖然不知道張于和肖雪之間有什麽關系,但自從梁浩這句話一說出口,張于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慌張,和剛才的怒氣不同。
這回是暴怒。
“梁浩這他媽又有你什麽事!”
他從來沒見過張于吼這麽大聲,被他此刻的氣場吓得後退了兩步。
只是這麽一小會兒,江如周的頭腦飛速轉了一遍、便對事情略知一二。
他向前走了兩步,揚着唇,似是威脅:“那麽張教授,你現在有什麽想對我們說的嗎?”
張于咬着牙,攥成拳頭的手越握越緊,指甲鑲進肉裏。
半晌,他松開手,似是妥協:“你們要我做什麽。”
“删帖。”
張于揚眉,頗有意思的看向江如周,笑了:“删帖?就算我删了,也沒辦法幫夏之星洗清的,因為這就是事實。”
冷暖蹙眉:“那就用你的方式,将這件事擺平。”
張于嗤笑:“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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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在場的人沒說一句話,而江如周只是冷笑一聲。
張于妥協,點開了電腦的郵件打字一頓操作。
江如周轉頭,給顧胖子使了一個眼色。
他很快就領會到了江如周的意思,拿出手機在界面上戳了幾下。
十幾分鐘過去,張于的神色一怔,卻又很快恢複過來,他往後一仰,擡着下巴說:“看來不需要我了。”
衆人不解:“什麽意思?”
張于沒說話,只是擡了下巴示意他們自己過來看。
原來兩篇近乎一樣的論文,其實前發布者才是抄襲的。
因為院校校長是他小叔叔,他知道夏之星的水平,自然知道誰才是那個抄襲者,但也不能讓自己的侄子不能畢業。
更何況論文抄襲這種事情很嚴重,甚至可以直接取消學位無法畢業。
所以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本來安安穩穩的這麽多年過去,誰知道張于給他們整了這麽一出。
最後可能還是因為良心過不去吧,那位小同學公開承認了自己是抄襲的,還将自己撿到的U盤拿了出來,裏面的日子标注的确要比他們發布論文的時間都要早。
并且論文的署名是夏之星。
這樣一來,真相大白。
小同學最後被撤銷其所獲學位,收回、注銷學位證書。
而夏之星沉冤得雪。
至于張于——
沾沾自喜之後,警察和學術委員會的人一起來了。
“有人舉報你性騷擾、偷稅漏稅、剽竊他人作品、抄襲等等事件,麻煩您和我們走一趟。”
張于眼睛瞪得很大,被警察架着走的時候嘶聲喊道:“江如周!!!你他媽的不守承諾!”
江如周望着他的背影,嗤笑:“誰他媽答應不舉報你了。”
路過冷暖旁邊的時候,張于停了腳步,轉頭看向她,蹙眉問她:“為什麽?”
只見小姑娘目光熾熱又真誠,一如當年十九歲的林莺。
她說:“因為我不會讓任何人毀了他的前途,我要他永遠萬丈光芒。”
我要他永遠都做天文學術界,那顆最耀眼的星星。
如果打碎夕陽勢必墜落,那她願與星辰共存亡。
……
他們将所有的證據和資料全都交給了警方。
解決完了張于這邊的事情,夕陽淡去,夜幕降臨,晚風拂過,柔又暖。
和林莺道別後,冷暖回到學校,先是和江如周他們一起去食堂安撫了“咕咕”叫的肚子,之後才回寝室。
臨走之前,江如周叫住了她:“我和胖子給夏之星發了很多消息但都沒收到回複,你呢,聯系的到他嗎?”
經他這麽一提醒,冷暖這才想起來,從上午開始,她給夏之星發過去的微信就一直沒有收到對方的回複。
她特地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
顧胖子有些心有餘悸,想到夏教授那“陰沉”的性格,生怕他想不開:“冷暖,你要不去他家看看吧……”
“啧,”江如周拍了一下他後背,若無其事的說:“二十多歲的人了能有什麽事,而且事情不都解決了嗎?可能沒看手機吧,你也知道他很忙的。”
“江哥,我覺得你有些矛盾,關心教授直接說不就行了。”顧胖子說。
“……就你話多。”
即便這樣,但冷暖還是放不下心,和兩人道別後還是決定去了夏之星家一趟。
從單元樓擡眸向上望去,燈火萬家,唯獨夏之星住的那層樓,黑漆漆的一片,沒有開燈。
冷暖想了片刻,最後還是擡步進了樓。
按了兩次門鈴但都沒有動靜。
一時間,冷暖的思緒居然真的往江如周所說的“二十多歲了還能出什麽事”一方面想了。
她垂眼,目光落在門把手上。
夏之星家門口是裝了密碼鎖的,但是冷暖沒問過他。
理智告訴她這樣做不好,但将近兩天了,幾乎沒有人可以聯系得到他。
冷暖安慰自己說,也是因為擔心他。
密碼是四位數,她先是輸了夏之星的生日,伴随着“滴”的一聲,密碼輸入錯誤。
再然,是他出生的年份,依舊不對。
冷暖下意識蹙了蹙眉,除了生日和年份,她想不到其他的密碼了。
焦急之刻,她突然想到宋遇晚最近的一部小說裏的劇情。
——男主用女主的生日當手機鎖屏的密碼。
她擡手,緩緩輸入數字,直到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她的指腹落在“2”上面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後怔住。
會是嗎?
夏之星會嗎?
她突然想到一句話。
猜疑不定的時候,就大膽去試。
心頭一鎖,最後一個數字也随之按下。
只聽“滴——”的一聲,門自動彈開一小個縫隙。
冷暖為之一怔,最後擡步進了屋。
屋內一片漆黑,客廳如在樓下看的一樣沒有開燈,甚至整間屋子都沒有亮光。
“夏之星?你在家嗎?”
沒聽到答複,冷暖摸索到牆上的開關,一聲按下。
有了唯一光源,整間屋子瞬間亮起,冷暖環視了一圈周圍,目光最後落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男人阖着眼簾,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趴在客廳桌前熟睡。
随着燈光亮起,他下意識緊了緊眉,癱在筆記本電腦上的手指一動,黑掉的屏幕重新亮起。
以為把他吵醒了,但他只是動了動手指後就再無任何動作,他睡得很熟。
冷暖松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将包放到沙發上,瞥見了亮起的電腦屏幕。
界面停留在一封還沒有寫完的郵件上。
收件人是秦尤許,冷暖聽過這個名字,他是申海城事務所的一級律師。
草草看了一眼半成品信件,冷暖這才對他近期在家做的事略知一二。
夏之星應該是想打官司的。
但是從兩人的通信記錄來看,因為他們手頭沒有證據,而且就于微博上被爆出來的論文查中率,如果硬是要打官司的話,他們勝算并不大。
冷暖移開目光,看向熟睡的夏之星,他的睫毛很長,很好看。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緩慢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卻在離他一厘米不到的位置停了。
冷暖驀地收回手,看着他輕聲說了句:“放心吧夏星星,我們都幫你解決了。”
安心睡吧,好好休息。
等一覺醒來,這場鬧劇就結束了。
……
夏之星後來是被美味菜肴的香味香醒的。
他吸了吸鼻子,眉頭不由得緊了緊,最後撩起眼皮,忽然而來的光源讓他有些不太習慣,下意識用手遮了光。
忽然,一道軟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夏星星,你醒了呀,我剛做好飯,吃晚飯啦。”
或許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太真實,夏之星下意識揉了揉眼,喃喃自語:“我在做夢嗎……”
冷暖放下最後一個盤子,解了圍裙走到夏之星面前,蹲下,與他平視。
她擡手,手背在自己和他的額頭上停留了一會兒,低語:“沒發燒呀。”
冷暖挪開手,忽然,男人向前傾了點,微涼的唇落在了她的雙瓣上。
冷暖整個人怔住,心跳猛地加速,反應過來後下意識想要後退,男人比他更快一步攬過她的後腰,戴着腕表的右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将她整個人禁锢住。
他的這個吻突如其來,來的毫無防備,卻又缱绻着無盡的愛意和溫柔。
最開始,只是唇瓣相貼,直到撬開牙關深入時,夏之星猛地睜開眼,四瓣相離。
不是夢。
“不是夢……”
他喃喃。
冷暖還沒搞清楚什麽狀況,男人攬在她腰間的手倏地用力,将她整個人完全禁锢在了自己懷裏。
冷暖被迫貼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成熟男人身上的荷爾蒙混着清新的木調花香,占據着她的所有感官。
冷暖伸手回抱住他,擡頭,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像是安慰小孩子一樣安慰他。
“嗯,不是夢,我在。”
夏之星沒有去問冷暖她為什麽在這兒。
但既然她在這兒,那她就一定知道了。
時間過去很久很久,像是不滿意這個持續了片刻的擁抱,夏之星松開了禁锢她的懷抱,指腹摩挲着她的唇形,又再度覆上她的唇。
像是在沙漠裏徒步了很久的旅人,
終于找到了唯一的水源。
急促,又急不可耐。
冷暖被親的發昏,大腦一片空白。
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夏之星倏忽離開了她的唇,他咽了咽口水,喉結微滾,正想起身去浴室。
還沒完全站起身,又被小姑娘拽坐了下來。
他喉結微滾。
冷暖又離他近了一點,跨跪在他的腰間,摘掉了他的眼鏡,笨拙的吻着他的唇。
四月回春,冷暖穿的是一條半長裙,隔着薄薄的布料,已經能感覺到熾熱的溫度,但卻還不願意放他走,這樣的舉動無疑是默許了一些事情。
引火燒身。
夏之星靠着最後一絲理智,抓住她不老實的手,一雙鳳眸直勾勾的盯着她,小姑娘白皙的臉紅的不像樣。
靜默片刻,他壓抑着心底的欲望,開口有些嘶啞,扯了扯唇角,帶着一絲啞意,像是詢問她的意見。
“确定?”
冷暖沒說話,将頭埋進他的頸內,溫熱的氣息灑在他頸肩,灼熱,又默許了某些事。
得到了許準,他也沒打算放過機會,直接将人打橫抱起,徑直走向卧室。
夏之星原本想用腳将門順便帶上的,可卻不盡人意。
他“啧”了一聲。
不關也沒事。
反正他也沒心思去管那扇可有可無的門。
舍不得扔,還是将她輕輕放到了床上。
他想開燈,小姑娘不讓。
那就由着她。
彼此,偌大的屋子,呼吸起伏,交纏缱绻出的暧昧氣息将周圍的空氣都繞的稀薄。
時間像是錯亂了,冷暖腦海中有關時間的概念全部混淆。
只記得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小腹顫了顫,腿軟到完全使不上力氣。
接着,在安靜的屋內,她聽到了撕包裝的聲音。
夏之星将床頭的臺燈開關按下,暖黃色的燈光在卧室的一角亮起,更顯得暧昧。
“你怎麽會有……”
夏之星慢條斯理往上套着,淡淡說:“聖誕節那晚,送完你回去路過便利店的時候。”
聖誕節的那晚。
是她剛和他表白完的那晚。
聽到了這個答案,冷暖的臉又紅了一個度。
“夏之星你個變态!”
對于她罵自己這件事,夏之星倒還挺享受,他輕描淡寫一句:“留着點力氣待會兒罵。”
……
關于那晚的事,冷暖不記得多少,只記得那是她從小到大最疼的一個晚上。
不過禮尚往來,
她也贈了夏之星滿背的指甲抓痕。
幾次事畢,冷暖疼的直接癱在床上不肯起來。
夏之星倒是還蠻有精力的,心滿意足後幫她洗了澡,還去餐廳吃了晚飯。
他不怎麽做飯,家裏也沒有什麽菜,冷暖只是用冰箱裏僅剩的蔬菜湊了兩道菜出來。
但因為某些事耽誤了一小段時間,飯菜早就涼了。
他就用微波爐将菜熱了一下。
但所幸味道不錯。
他從冰箱裏拿了瓶酸奶,剛想關上冰箱門,想到什麽,最後還是把酸奶放回去,換了一瓶草莓牛奶給她。
冷暖喝着牛奶,還不忘在手機上看一眼時間。
已經九點半了。
按照她現在這個狀态,想必在門禁之前應該是來不及回去了。
冷暖趕緊給宋遇晚發了兩條消息,好在查寝的時候蒙混過去了。
事情解決,她将手機息屏,往松軟的床上随處一丢,又重新躺了下來,抱怨道:“都怪你。”
一旁的夏之星無辜躺槍,笑得有些無奈:“這也能怪我?”
他眉梢一揚,語氣有些欠:“嫌我慢?”
“……”
冷暖別過頭,不理他。
不過劇烈運動之後有好處就是可以很快入睡。
也不知道是因為累的,還是因為夏之星床上獨有的味道,讓人安心。
看着小姑娘安心睡覺的模樣,他也不舍得打擾,關了小臺燈後,帶上卧室的門也同時帶走了唯一的光源。
夏之星重新回到客廳,沖了一杯咖啡,正打算繼續完成給秦律師的郵件,卻從微博的首頁上瞥見了一條熱搜。
是和張于有關的所有爛事被曝光。
而對于他論文抄襲的這件事,另一位當事人選擇出面道歉并且廢除學士學位。
夏之星一時間不明白,怎麽自己一覺睡醒,像是一切歸零一樣。
慢慢的,他忽然就想起了某個小姑娘的臉。
會是嗎?
會是吧。
……
張于發文道歉,所有有關近期謠言的微博頭條及熱搜,在一夜之間全然消失,不見蹤影。
而對于張于先前所做的事,偷稅漏稅、性騷擾、強.奸、故意傷害罪。
蘇陵人民法院最後判決結果是,處十五年有期徒刑。
看到張于最終收到了懲罰,林莺當庭哭的泣不成聲。
終于,所有的事都塵埃落定。
但夏之星最後還是選擇了辭去大學教授的工作。
冷暖問他為什麽。
夏之星給出的答案是,因為從此以後,他們就不需要只在課上相見了。
以前他教書,是為了能和她有在課上相見面的次數。
而現在,再也不需要了。
一周的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冷暖要去德國交流的兩周。
在那之前,夏之星也出差了,但卻沒告訴她在哪裏。、
不過在冷暖看來,他的出差也不過只是北平蘇陵兩地飛罷了。
到慕尼黑是二十八號晚上七點鐘,學校幫她們準備了宿舍,在學院裏,不過也不阻攔她們自己去外面住。
冷暖拖着重重的行李箱在機場走着。
她正看着地圖,忽然,一只白皙又骨節分明的大手趁她不注意乘機拿過她的行李箱。
冷暖的第一反應是在機場遇見小偷了,都已經準備好轉身給他來一拳時,卻撞上了那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鳳眸。
夏之星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目光裏閃過一絲笑,眼睛微微眯起,吐字清晰卻又意味深長:
“需要幫忙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