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年初二，城市的新年煙火氣兒未散，冷暖早了半個小時出門，結果剛到小區門口就見着夏之星已經在那邊等了。
背靠着的車比蘇陵的那輛起碼翻了整整一倍。
夏之星瞥見了她，放下手機，朝着她走來的方向揮了揮手。
上了車，冷暖系好安全帶，望着車內的真皮座椅，她下意識說出了口：“夏星星，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那麽有錢。”
她知道夏之星家裏有錢，但沒想到這麽有錢。
車說換就換，還一輛比一輛貴。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的腦內浮現，冷暖轉眸看向他：“你在北平不會也有一輛車吧，”她想了想問：“你不會開萊肯超跑吧！”
“……”
夏之星輕瞥了她一眼，笑道：“這麽看得起我？”
冷暖讷讷。
“萊肯我目前買不起，但是……”他頓了頓，笑得有些意味不明，但還是直視着前方，“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努力努力。”
“……”
“不過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他轉了轉方向盤，車子駛向高架，輕描淡寫道：“我呢，在北平只有一輛小Polo。”
想到夏之星開小Polo的模樣，冷暖沒忍住笑出了聲。
夏之星聞言，側眸瞥了她一眼：“笑什麽？”
冷暖也沒瞞着他，如實說：“想到你開小Polo的樣子，有些萌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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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他嗤笑，警告一句：“等到以後，你就會發現用‘萌’這個詞來形容一個男性就是最錯誤的。”
冷暖并沒有過分解讀他這句話，只是随意搪塞了兩句後就靜了下來。
這時候的冷暖，只覺得他的意思是，形容一個男生不應該用“萌”，而是應該用“帥”。
但是一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她才真正意識到夏之星所想表達的形容詞，應該是——
野。
行駛了不過二十分鐘後下高速，慢慢地，冷暖注意到車子駛進了一帶別墅區。
冷暖倏地直起身。
夏之星為什麽要帶她來別墅區？
半解不解中，他們已經駛進了一棟獨棟別墅的停車位。
停好車，夏之星解了安全帶正準備下車，冷暖一句話讓他停下了動作。
“你帶我來這兒幹嘛？”她眼珠子一轉：“你要包養我嗎？”
他還真不知道小姑娘想到這方面去了，他笑了聲，否認了。
“那你這是……”
他揚眉，語氣跋扈：“想讓我包養你？”
“……”
“倒也不是……”
夏之星沒再說什麽，而是直接下了車，冷暖沒辦法，只好跟他一起下車，然後跟在他身後。
整棟別墅都是歐式的風格，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
地面打掃的很幹淨，不見一棵雜草，也沒有一片枯葉。
大門栅欄和灌木叢上圍着的應該是薔薇，但因為花期在初夏，顯得這花園像是沒有人居住的古宅。
冷暖就這樣跟在夏之星的身後慢慢往前走，一邊四處張望着。
一路看下來，冷暖只覺得這棟別墅價格不菲。
走在前面的夏之星忽然停下了腳步，如果不是冷暖即使剎住步，險些撞到他的後背上。
“怎麽了？”她問。
他轉身，低垂着眸看她，目光柔和又漾着笑，唇角微揚，在太陽光芒的照耀下，似是又回到了那年。
夏之星穿着黑白藍條的校服，拉鏈沒拉，敞着外套，單肩背着包很是随意的靠在冷暖班級門口的陽臺上。
冷暖只記得，那天放學夕陽正甚，一束金光照過來，将他籠罩住，連發絲都發着光。
她走出教室門，擡眸，和少年滿懷情愫卻又散漫的鳳眸相撞。
只見他直起身，向前走了兩步，擡手在她發頂胡亂搗了兩下子，語氣懶洋洋的：
“回家了，小朋友。”
……
時光流轉回當下，夏之星微微彎了腰，視線與她平時，彎唇一笑，慢慢貼近她的臉龐。
冷暖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屏着呼吸，臉漲得通紅，直到他的臉慢慢無限放大，她最後選擇直接将雙眼緊閉。
心怦怦直跳，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
時間一秒兩秒過去，卻沒有任何動作，冷暖剛想睜眼，忽然，一股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缭繞着，吹得她耳垂通紅。
夏之星綿長又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落語：“你不是問我為什麽帶你來這裏嗎？”
小姑娘沒敢說話。
他側頭又偏了些，說話吐出的氣息盡數噴灑在她的耳邊，像是用氣音一樣，聲音很沉：“帶你見家長。”
夏之星直起身，和她拉開距離。
但只因為這麽一句話，冷暖整個人體溫高升，感覺心跳快的似乎要跳出來一樣。
他們不是才談了一個月不到的戀愛嗎？
怎麽就直接上升到見家長的地步了？
冷暖緩了很久才緩過神，她平複好激動的心情，整理了一下長發，和男人的鳳眸相視，深吸了一口氣，緊張不已。
“夏星星，我的發型妝容穿搭有沒有什麽問題？等等我忘了買禮物了！怎麽辦夏星星，要不我現在出去買？”
最後，她抱怨了一句：“你怎麽昨天不告訴我呀？”
夏之星被她這幅模樣逗笑。
小姑娘太可愛了。
他沒有立刻回複她剛剛的那一大串問題，而是擡手，一雙白皙又修長的大手輕輕撫了她的發頂，一如當年般搗鼓了一下，将她的發弄得很亂。
“夏之星！！！”冷暖很快将發型恢複：“我沒有開玩笑！這很重要！”
他輕笑：“不用這麽正式的，我外婆不是很嚴肅。”
“但是老人家不是都很注意第一印象嗎？如果她不喜歡我怎麽辦？”
夏之星慢慢的跟她說，不急不躁：“我喜歡的人，她也會喜歡的，”
他蹲下身，做到和她俯視，一雙鳳眸深邃不見底，卻又漾着從未有過的深情，他微揚着唇，吐字清晰又柔和：
“冷暖，你很好，所以不用擔心別人會不喜歡你。”
冷暖的眸光一動，眼波閃了閃，彎眼一笑：“好。”
進到屋內，和歐式風格的裝潢一樣，不落俗套。
落地窗邊，一位穿着薄呢大衣的白發老人坐在搖椅上，屋子朝南，陽光充足，也正是這一道暖陽，将她整個人顯得慈祥。
很快，聽見動靜，從離客廳不遠處的廚房裏走出一位看似年輕貌美、實則年過三十的女人，滿身金毛的狗狗也跟在她身後出來。
見到來人，金毛犬沒忍住“汪汪”叫了兩聲，随後狂奔過來。
季哚端着一盆切好的水果，眯眼笑道：“來啦。”
夏之星先是蹲下身摸了摸半日沒見的MIKI，随後起身，牽起冷暖的手，往前走着。
“嗯，來了。”
聽見動靜，老婦人也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他們這邊，慈祥的笑道：“回來啦。”
和老婦人對視的第一眼，冷暖整個人愣了一瞬。
盡管老人滿頭銀霜，但骨子裏的優雅卻永不落幕，冷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能看出夏之星的外婆在幾十年前，也是富家千金。
當然，不只是從她身上的氣質，從這棟別墅就能看得出來。
兩人的手緊緊握着，夏之星先開口：“外婆，這是我女朋友，和您說過的，冷暖。”
冷暖深吸一口氣：“奶奶您好。”
外婆從搖椅上起來，一臉溫和的：“和之星一樣，叫我外婆就好。”
冷暖有些不好意思：“……外婆。”
老人笑着，招呼他們到沙發上坐下，像是看出了冷暖的緊張，她慢慢道：“沒關系，不用緊張。”
可即使她這樣說，冷暖還是沒辦法放松下來，依舊緊繃着身子和神經。
見狀，老人先開口，緩解了緊張的氣氛：“我聽之星說，你在蘇陵那邊上學？”
“是的，我在蘇陵大學讀德語系，今年讀大二。”
外婆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算着什麽東西，良久，她開口，臉上依舊挂着笑：“比之星要小兩歲，要是這孩子沒去國外，說不準你們可以一起讀同一所大學。”
這時，冷暖這才明白夏之星剛剛的話。
因為這位老人是真的很慈祥，很好相處。
冷暖松了口氣，彎眼笑着：“雖然沒能和他一起上大學，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現在的功勳卓著，我就覺得，我們分開的這幾年其實也沒這麽久。”
和他的前途無量比起，那四年好像的确是微不足道。
在忙碌的學業中，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
冷暖陪着老人家聊了一上午的時間，一直到午飯，兩人才終止聊天。
飯桌上的四個人都屬于安靜派的，吃飯的時候都不怎麽說話。
飯後，季哚收拾着碗筷，冷暖想去幫忙，還沒等夏之星開口，老人家就把她喊過去玩小玩具了。
要說夏之星的外婆雖說年過七旬，但也是緊跟潮流，最近互聯網上流行那純白地獄的拼圖，她老人家已經買回來了。
找到老花眼鏡戴上，她将只來得及拼了三分之零點五的拼圖攤在大理石桌上。
地上涼，夏之星拿了兩條地毯給她們墊着坐。
老人家視力不好，再然整個拼圖都是純白的，一塊拼圖就不知道得找多久。
季哚将碗筷往洗碗機裏一放，任由它自己洗着，很快也過來和他們一起拼拼圖。
整整一個下午，随着最後一塊拼圖成功接上，幾人都松了口氣。
季哚拿出早就買好的玻璃相框，将其小心翼翼的裝進去後，往客廳牆壁的一處空地擺好。
她嘆了口氣，雙手叉腰，有些無奈：“媽，你也少買些這些東西，您那眼睛啊可經不起天天瞎折騰。”
老人将眼鏡折好裝進盒中，起身，伸了個懶腰：“行了，你也別學你姐一樣啰嗦，”她想到什麽問：“我還沒問你呢，今年怎麽就想着回來過年了？”
季哚輕描淡寫道：“想回來看看您還不行啊？”她收拾了下茶幾，說：“行了，您不是說還有事兒嗎？”
被她這麽一說，看着一旁躺着休息的金毛犬，冷暖突然就想到了夏之星昨天發給自己的那幾張照片。
她輕輕扯了夏之星的袖角，夏之星垂眸看她，微微彎了腰。冷暖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你昨天發我的那些照片，就是那些小狗的照片，是怎麽回事呀？”
夏之星聽到這個，下意識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回事。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夏之星看了眼表上的時間，收回目光，“行，走吧。”
他看了眼季哚和外婆，揚眉：“一起？”
季哚很快穿上外套：“當然要去，媽，穿件外套。”
夏之星沒開車，四人一狗在平坦的路上走着，一直走出了別墅區，最後停在了附近兩百米的一家寵物收容所上。
冷暖下意識擡眸看向店牌名。
雲朵寵物樂園。
“這是……”
話音落下，夏之星沒有回答，而是牽着她，往寵物樂園裏面走去。
說是收容所，其實也不算，應該說是一家收容所寵物醫院。
不過裝修和正式的寵物醫院還是有一點不同。
一層是寵物醫院，護理員、寵物醫生、寵物理療師等等專業人員應有盡有。
二層則是專門收留流浪的貓貓狗狗的，俗稱“流浪貓狗之家”，時而會有人來領養回家，但是日積月累，也是越來越多。
院裏有各種品種的狗狗，也有其他的很多寵物，很多冷暖都沒有見過。
“昨天我發你的那幾只小狗，是我前兩天在你家小區門口撿到的。”夏之星擡了擡下巴，冷暖順勢望過去，在一個圍欄隔開的隔間內，一只大狗正被幾只小狗圍着。
是照片中的那幾只。
夏之星帶着冷暖四處逛着，冷暖看着“流浪狗之家”裏近二十多只的流浪狗，有些驚訝：“夏星星，這些狗狗都會有人帶回去嗎？”
“會吧。”
是會吧，而不是會。
因為他也不确定。
兩人并肩在二樓走着，忽然，一只狗狗搖着尾巴跑了過來，是MIKI，随後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甩也甩不掉。
夏之星的語氣平淡，像只是在敘述一件事情：“這家寵物醫院，是我媽媽大二暑假的時候，外公和她一起盯着裝修建的。”
聽他這麽說，冷暖擡眸，不過這次卻沒撞上那一雙鳳眸，入眼卻是男人冷硬的下颌線。
小時候的季芸一直都很喜歡貓貓狗狗，長大後也亦然。十八歲的季芸加入了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會。
但随着不負責的主人越來越多，流浪動物的數量也在逐漸增加。
可即便她能在角落或者公園給它們搭個小屋，時不時去喂它們吃東西。
但就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那時候季哚才十二歲，就她每天放學，回家的路上，在家周圍就會碰見很多流浪貓和流浪狗。
有一些甚至會帶着只有一點點大的孩子出去找吃的、翻垃圾桶。
後來，她和姐姐講了這件事。
所以季芸趁着兩個月暑假生活，和季老爺子商量了很久，他才同意開這麽一家收容所。
寵物醫院之所以叫“雲朵”，是因為雲和朵。
芸和哚。
而夏之星帶她來這兒的原因，只是為了告訴她。
永遠堅持自己想做的事，即便是再渺小的塵埃也總有發光的那一天。
還有就是。
他想告訴她，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溫暖的，即便渺小，但也絕對不會是微不足道的。
季芸的一生，都在為了自己所熱愛的付諸行動。
直到大學期間遇到夏宥維，改變了她原本的生活軌跡。
夏之星一直認為，像季芸這樣的人，就應該一輩子都無憂無慮的，就算結婚嫁人，也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明珠。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下場。
也不應該遇見夏宥維這樣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