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天是周一,早八點有一堂英語課。
冷暖因為生物鐘原因起得很早,六點半左右就醒了。
她沒有給自己找不開心的習慣,所以也就沒去看論壇的那些雜言碎語。
冷暖洗漱完,換了件運動服去操場晨跑,結束是七點二十分,回宿舍的時候順便幫宋遇晚她們帶了三分早餐。
學校食堂的早飯總是千篇一律,永遠都是白粥和茶葉蛋,不僅是宋遇晚,就連冷暖也不喜歡吃,所以最後她去了學校後門的一家煎餅攤買了四個煎餅果子。
回到宿舍的時候李巧巧和秦琴已經洗漱好了,只有宋遇晚還在床上賴着。
“晚晚,起床了,我帶了煎餅果子回來。”
“我再睡一會兒……”宋遇晚拖着尾音,一股沒睡醒的勁兒。
她把煎餅袋子放到方桌上:“行,我放桌上了啊。”
冷暖從衣櫃裏拿了換洗的衣物去浴室洗了澡,出浴室剛好四十五分,煎餅果子已經有點冷掉了,但是宋遇晚依舊沒有起床。
“要遲到了晚晚。”
“我肚子痛,請了假。”宋遇晚說完這句話就沒再出聲。
秦琴已經去教室了,李巧巧穿着外套,“又犯病了?” 她咬了口煎餅說:“我先走了,冷暖你也抓緊點,四十五分了。”
“嗯好,再見。”
話音落下,李巧巧很快離開了宿舍。
冷暖最後看了一眼床上的宋遇晚,在心裏輕嘆了口氣,從書櫃上拿了最後一包紅糖幫她沖了。她将冒着熱氣的杯子放到桌上:“晚晚,我沖了紅糖水,你記得喝,我先去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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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冷暖拎起包,關門的時候最後擡眸望了一眼後關上寝室門離開了。
最後只剩宋遇晚一個人的寝室,她慢慢坐起身,從上及下瞥向那杯仍然冒着熱氣的紅糖水和冷暖特地沒有加洋蔥的煎餅果子,自嘲的笑了笑。
她的眼波閃了閃,雙眸泛了水色,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怎麽這樣啊……”
英語課的教師是一名資質很深的老教授,上的課甚至比夏之星的還要催眠,可以說是冷暖最難熬的兩堂課之一。
如果實踐理論課不是因為夏之星,她保準倒頭就睡。
冷暖難得在上課前兩分鐘才到教室,一進教室,衆人齊刷刷擡頭看向她,雜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哄鬧惹的她心煩。
她已經猜到是因為什麽原因了。
冷暖看了一圈教室,找了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将英語書從包裏拿出來後戴上耳機随便切了一首歌,仿佛與世隔絕。
老教授很快進來,待上課鈴一打,一串流利的英文在偌大的教室響起,話音未落卻被門口的動靜聲打斷。
衆人齊齊望去,江如周穿了一件黑夾克外套站在門口,右手指關節敲門的動作還懸在空中,左手拎着一杯豆漿和兩個肉包,神色有一瞬的茫然。
他收回手,輕聲咳了兩下說:“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能進去不?”
老教授推了一下眼鏡,打量了他兩眼後問:“我記得你不是……天文學院的同學嗎?怎麽來這裏了?趕緊回自己的學院上課去。”
“我上午沒課,喜歡上您老教授的課,來旁聽還不行嗎?”
老教授也拿他沒辦法,随意招了招手後就讓他進了教室。
江如周望了一圈空位居多的教室,徑直往近角落的位置走去,最後停在冷暖的桌前,用食指關節輕叩了一下桌子。
冷暖下意識擡頭,微愣着摘掉半邊耳機:“你怎麽來了?”
他擡起左手拎着的早飯在她面前晃了晃,一雙眸子微眯着,語氣散漫又懶洋洋的:“來陪你上課,路過包子店的時候順便買了早餐。”
江如周的聲音不小,只要不是最好兩排幾乎都聽得見,更何況自從他一進教室整個屋子就安靜了下來,一點聲響都沒有。
他的話音落下,屋內瞬間一陣騷動。
“哇哦~”
“江如周你追妻追到教室來了?”
“诶我記得他當時也沒怎麽陪林瑜來上過課吧?就這麽喜歡我們冷美人?”
“安靜!安靜!”
老教授喊了幾聲卻沒有起任何的效果,無可奈何之下,他從講臺的抽屜裏拿出了塵封已久的小蜜蜂帶上,戴正了話筒後說:“安靜!”
話筒突然“哔”了一聲,刺耳的聲音拖着尾音,很多人下意識的捂住耳朵。
老教授連忙拍了拍話筒,輕咳兩聲說:“請大家安靜下來,”他看向江如周:“這位同學,如果是聽課的話請你坐好,如果不是那就請你出去。”
“行行,”江如周随意應了兩句,拉開冷暖旁邊的椅子坐下,揚着笑說:“抱歉打斷您上課了,您繼續。”
教室安靜下來,老教授摘下戴耳話筒,打開保溫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那現在繼續上課。”
“Let’s look at this text.”
……
江如周把插上吸管的豆漿往冷暖旁邊推了推,“吃早飯了嗎?”
冷暖将耳機摘下,繞好線後放到了桌角上,沒擡頭也沒回複他的問題,撇開了話題直中主題:“你來幹嘛?”
“不是說了嗎?來陪你上課啊。”
“你陪我上課幹嘛?”
“我想,不行?”
冷暖不準備和他繼續争執下去,随便說了句:“行。”
本以為江如周只是一時興起,畢竟兩堂課也就一個小時左右,也不會浪費他多少時間。但冷暖沒想到的是,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不僅是英語課,甚至就連德語課也要跟着。
食堂、圖書館,只要是有冷暖的地方就有江如周。
冷暖無奈,抱着書出了圖書館。
“你不用上課的嗎?”
江如周勾着包,漫不經心說:“就那課,我早就自學完了。”
“那你就沒事做一直跟着我嗎?”
“嗯哼。”
冷暖拿他沒辦法,離下午上課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她想着那就直接去教室好了,總好比過跟江如周在學校玩躲貓貓。
這個時間點教室裏的人寥寥無幾,冷暖往前排偏左邊的一個位置落座,江如周還是一如既往坐在她旁邊。
冷暖拿出語法練習冊開始刷題,江如周就在他旁邊趴着午睡。
距離上課前十分鐘的時候,冷暖的手機突然“叮叮叮”響個不停,她松開手裏握着的筆,拿起桌角的手機點開,是李巧巧發來的微信消息。
李巧巧:【我去,冷暖,你看學校論壇沒?】
冷暖扣了一個問號過去:【我昨天不是看了嗎?】
李巧巧回扣一個問號給她:【你昨天看沒用啊,你現在,立刻,馬上,趕緊去給我看】
冷暖蹙了蹙眉,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就連雨露不沾的李巧巧都能這麽激動,肯定不是一件小事就對了。
從微信切到貼吧點進校論壇,原本置頂的關于夏之星的兩條帖子,現在又多了一條,是昨天那條和冷暖有關的。
熱度雖然沒有夏之星的那兩條高但是也緊接其後。
點進評論,熱度最高的一條評論是一個ID叫做【長安】的,是常安。
[長安]:我是藝術學院的常安,和冷暖是組樂隊認識的,音樂會結束後幾乎沒有聊過天,所以不存在什麽“三劈”。
而另一條熱帖,是江如周的實名帖子。
[鴻是江邊鳥]:分手的事與你們無關,不過如你們所說,我的确在追冷暖。
“……”
就是在那一瞬間,冷暖是真的想給江如周來一巴掌。她晃了晃旁邊淺睡的江如周:“江如周,醒醒。”
男生吐了口氣,微睜着眼,睡意惺忪:“怎麽了?”
冷暖将亮着屏的手機放在他面前,界面還停留在他發言的那條帖子上,質問道:“這就是你說的解決方案?”
江如周看清了手機的界面,這才提起精神,揉了揉眼,答的理所當然:“嗯,怎麽了?”
“你喜歡我?”
“嗯,不能喜歡你?”
“倒也不是不——”
冷暖話音未落,剩下的話還沒說完,想起來今早宋遇晚的反應,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宋遇晚的經期是在立冬那個時候就來過了。
想到之前和宋遇晚傳的紙條,她笑了一聲,擡眸看向他,嗓音軟綿但堅定:“嗯,不能。”
江如周被她這副模樣氣笑了,着着調說:“不是,冷暖你不講道理。”
“我怎麽不講道理了?”
“你不讓我喜歡你。”
冷暖被他這句話逗笑,但沒打算繼續跟他争辯下去,最後很鄭重的告訴他:“反正你不能喜歡我。”
江如周挑着眉梢:“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因為我不會喜歡你的。”
一句輕飄飄的話傳入他的耳內,只是一瞬間的事,江如周的心卻顫了一下。
“不試試怎麽知道?”他問。
冷暖提起筆,在練習冊上寫下最後兩道題的答案後慢慢合上書,偏頭看向他,兩人的視線相撞,江如周下意識躲閃了一下。
他說不上來這雙眸和平日有什麽不同,只覺得她的目光炙熱,可從唇齒中吐出的話卻讓他心中一凜。
“因為我喜歡的人,是夏日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冷暖從十三歲開始,就一直喜歡着一個人。
遇見他的那一天,驕陽似火,正值夏至,是她剛過完生日的第二天。
那年他十五歲,而她十三歲。
她喜歡的人,是天文的愛好者,喜歡星星、喜歡月亮,喜歡所有和天文有關的一切,他會為愛發電,将自己十三歲的愛好作為夢想而去付出行動。
他生在立冬,位于天秤座之東,射手座之西,接近銀河中心。
是夏日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
江如周看着她,有一瞬間恍了神,将他拉回過神的是上課的鈴聲。
教室裏已經來了很多人,江如周的視線從冷暖身上收回。
“冷暖。”他說。
“嗯。”
他別過頭,淡淡說:“每個人生來就都有喜歡人的權利,所以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
冷暖輕輕應了一句,什麽話都沒說。
“江如周喜歡一個人,就是會讓全世界知道。”
他最後撂下了這麽一句話後,起身離開了教室,冷暖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很快收回視線,從包裏拿出了書。
夏之星剛踏進教室的第一步,教室裏就響起哄鬧聲。
他蹙眉問:“怎麽了?”
有人喊道:“夏教,你應該還沒看校論壇吧?”
夏之星翻開教案,點開了幻燈片,一臉從容:“我不經常看。”
“那教授你知不知道我們系某些人——”
那人話音未落,夏之星擡眸朝着聲源傳播處望去,緊緊盯着那一個點,那雙鳳眸變得犀利起來,教室裏沒有人出聲,安靜到窒息。
就連空氣都緊張起來。
只聽他冷聲一句:“當然我也不希望有人在我的課上讨論無關課堂的事情。”
語畢,整個屋子安靜片刻,夏之星低沉的嗓音在教室內響起,似有顆粒感,句句落實:“破壞別人的名譽是違法的行為,我呢,正好認識一個學法律的朋友,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不介意讓他過來幫你們上兩堂課。”
這話一出,在之後,再也沒有人在夏之星的課上讨論八卦,甚至開玩笑。
冷暖聞言下意識怔了一下,只聽見旁邊的女生小聲嘟囔了一句:“這不是看過論壇了嗎……”
“我們這種平凡人,怎麽能知道帥哥美女之間的勾當呢?”
她總感覺身後有人朝她翻白眼。
冷暖低垂着頭,眸中看不出任何神情,可是明明,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
天文知識競賽的排名及分數是周一下午一點半出的,在蘇陵大學校園官網天文學院處公布的。
江如周在出排名的第一時間就在微信上發給她了。冷暖是下課的時候看到的消息,簡單回了他一句【謝謝】後就将手機息屏了。
她理好包,起身離開了教室。
一路上,總有一些眼睛會盯着她,冷暖有些不自在卻又無去無從,路過食堂的時候,她盯着看了很久,最後想到什麽,擡步去了校園外的一家蛋糕店。
這家蛋糕店離學校正門不遠,走幾分鐘就能到,因為是網紅蛋糕店,所以店裏面的人有很多,冷暖排了将近十分鐘的隊伍才輪到她。
她最後拿了一個四寸的奶油草莓小蛋糕。
回到宿舍的時候只有秦琴一個人在,正寫着解剖報告。
聽見動靜,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暖暖?”
秦琴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有些意外:“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沒去圖書館嗎?”
“嗯,今天沒去,”冷暖将手裏拎着的蛋糕放到宋遇晚桌上,“我再在外面晃悠可能馬上就成了全校的議論八卦對象了。”
秦琴想到什麽說:“的确,我今天在醫學院也聽見有人在議論,”她停下了打字的動作,轉身趴在椅背上,慢悠悠說:“不過我說句實話,社交是每個人的自由,再說了你也沒有pua他們或者說腳踏三條船什麽的,她們憑什麽這麽說你,還說你是白——”
她頓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冷暖,選擇閉嘴沒将剩下兩個字說出來。
冷暖将包裏的書拿出來攤在桌上,一臉從容的:“她們說我是白蓮花?”
“……”
秦琴沒說話。
随着冷暖翻開筆記本電腦的一刻,寝室門也被人輕輕推開了,兩人順勢看過去,和宋遇晚的視線撞了個滿懷。
“晚晚,今天怎麽這麽晚?”秦琴說。
“啊我……”宋遇晚下意識将手裏拎着的袋子往身後遮了遮,慢慢擡步往宿舍裏面移:“我就是……有點事。”
秦琴眨了眨眼問:“你肚子不疼了吧?”
“嗯……嗯嗯,已經不疼了。”
宋遇晚慢慢挪步到自己的書桌前,看到桌上的草莓蛋糕後下意識愣了一秒,看向一旁正在電腦桌面弄着幻燈片的冷暖,深吸了一口氣後,擡步走到她旁邊,将手裏拎着的自己買的草莓蛋糕放到她的鼠标旁。
冷暖瞥了一眼桌上袋子裏裝着的蛋糕,下意識擡頭看向她。宋遇晚側着頭,手抹着後脖頸。
一聲“晚晚”,宋遇晚轉眸望向她,耳邊響起一聲不輕不響的聲音,冷暖若有無的指了指她買的八寸的蛋糕:“太大了。”
宋遇晚有些不好意思,悠悠說:“我這是……雙倍的。”
夕陽的陽光從窗戶悄悄鑽進來,落到她身上,女生烏黑的發頂鍍上了一層金,兩人相視一笑。
因為這是她們的約定。
由于兩人都不擅于開口道歉,所以大一下的時候,冷暖和宋遇晚約定過,如果在未來,覺得自己有做讓對方生氣的事,就買一個草莓蛋糕以示道歉。
而四寸的草莓蛋糕,示意着她們之間的友誼,堅不可摧,方可長存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