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好啊,我信你,我的黎啊,無論做什麽,都可以做得很好很好。”
“你瞧,這裏有山有水,還有那麽好的土。我們也種一園子的菜和花,恩,要種得比狄風和廖遠他們種得更好。晚上沒事的時候,就來這湖邊看月亮,好不好?”聽那語氣,還是當日在凝碧軒看月亮時節那個不知愁的少年。
“好,當然很好。”石繇菊微微地笑,“只要你喜歡,做什麽都可以。想一想,二十年後,不,五十年後,我們頭發也白了、牙齒也掉光了,兩個老頭兒拿把大蒲扇,坐在這湖邊看月亮,然後說‘這水裏的月亮好圓,小魚兒怎麽調皮,它都是圓的’……哈哈……”他笑出聲來,實在想不出眼前這張漂亮的臉如果長滿了皺紋、掉光了牙齒會是什麽樣子。可是笑着,悲哀漸漸地湧上來……真的會有這一天麽?想着,他喃喃道:“你看,今天的月亮就不是圓的了……”
“那沒關系,等再到十五,它自然就是圓的了。”木華黎伸手把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道:“娘娘對我說,你愛我,就象她愛父王一樣的愛我。但你不是女子,不能做王妃永遠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決不可以愛上你,這樣,你就會失望、然後離開,去擁有自己的生活。娘娘說一定要你離開我,因為做一個男子的禁脔是很可恥的事情,她說你是那麽善良可愛,我不能傷害你。确實,你也是一個男子,該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不該拖住你不放,可是……我舍不得你!”
親人,而且是唯一的親人。石繇菊沒想到木華黎從來不說愛他的原因竟是這樣,他想笑,放聲大笑,告訴世人他的苦心、他的愛戀都不是虛空,長到十八歲,第一次想要的人、想要的愛,他得到了;但他又想大哭,害木華黎失去一切親人的兇手之一正是自己,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個夢,在木華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終究是要醒的,如果得到了注定還要失去,他不清楚是不是從來都沒有得到更好一些。
木華黎沒有看到他的表情,接着道:“狄風說,如果我真的舍不得就娶你做妻子,你就不會離開我,象他和廖遠一樣。你說過你愛我,那麽和我成親,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有些惶惑、有些驚恐、也有些脆弱,緊緊抓着石繇菊的袖子,象是害怕一松手便會再也抓不到,怯生生仿佛不再是那個已經逐漸強勢起來的少年,最後還補上一句:“你說過你愛我,你說過你一輩子都陪着我的,所以……所以,你可我成親,好不好?”亮晶晶的眼睛就那麽充滿希冀地看着,眸色中的黑亮幾乎能把人的魂魄吸進去。
成親?做妻子?石繇菊不敢相信自己還清醒着,即使明明知道兩個男子成親本身就不合禮法,成了親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足為外人道,即使知道那只是狄風給這少年描繪出來的一個夢幻,即使知道這只是廖遠和狄風物傷其類的有意成全。但,這些話從木華黎的口中說出來,卻是魔咒一般讓他迷醉,讓他忘記一切。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拟将身嫁予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那詞,是說女人的,可是與他的心情如此的貼切,是的,我愛他,可以為他付出所有,更何況,我欠他的……
“你不同意,是不是?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麽想的,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久久得不到回答的木華黎垂了眼簾,松了手,抿着唇,連聲音都在顫,“我真的不知道怎樣才是愛你。但我知道那兩條魚的故事,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你不信我麽?”
兩條幹涸在溝渠裏的魚,相濡以沫、不離不棄,木華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石繇菊又驚又喜。還能再要求什麽,他握了木華黎的手:“我信你,我同意,我喜歡,我盼了很久這一天,可是王爺、王妃娘娘和你的哥哥嫂嫂才……”石繇菊語無倫次,但他至少還知道應該為父母守孝三年。
“我不管!”木華黎的神色一變,竟透出一種寂冷入心的絕望,“我不會等,一定不能等,鴻,我們成親,你做我的妻子,我們一輩子不分開!”他抱着石繇菊,越抱越緊。
石繇菊喘不過氣來,他從木華黎的神情和聲音中感覺出一種瘋狂和凄厲的味道,這看似單純的少年,已經不是初見時的模樣,眸子裏總是藏着讓他捉摸不定的東西,但無論如何,這個懷抱他不願離開。
狄風帶着木華黎快馬去了最近的市鎮,買了紅燭、喜衣、酒菜,廖遠和狄風自告奮勇做了司儀和大媒。小村中所有的村民都來觀禮,三拜禮成,沒有新娘也就沒有送入洞房這一項,木華黎和石繇菊一樣被賓客灌得醉眼朦胧。
有了廖遠和狄風的前事,兩個少年有違禮法的成婚,并沒有在這小得可憐的山村中激起任何波瀾,酒肉的香氣四散,每個人都樂觀其成,其間只有那些山村的女子在暗暗遺憾。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石繇菊直到被送進了洞房,還是不敢相信。真的已經成了夫妻嗎?他狠狠地在腿上掐了一把。
痛啊,是真實的痛,那麽一切都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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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騰了一天,小村又安靜下來,連想要開個玩笑的狄風都被廖遠拉走。一天一地的黑暗和寂靜,仿佛只剩下了面對面坐着的兩個人。龍鳳紅燭在小小的屋子蒙上搖曳的喜色,兩個人緩緩地湊近,木華黎第一次說出:“鴻,我也愛你!”
石繇菊承受着木華黎生澀的親吻,握住他的手教他該怎樣做。有些痛苦,但更多的是甜蜜,心裏每一處都在叫嚣着快樂,是的,這是神聖的,不同于任何一個以往,終于和心愛的人有了一個名正言順,誰還去擔心有沒有明天……
又上征程,木華黎依舊把石繇菊抱在懷中共乘一騎,兩個人身高相同,但木華黎的固執只讓石繇菊覺得幸福,便依了他。
狄風笑道:“小美人,別忘了帶你的小媳婦兒回來看我們。”
木華黎也笑:“狄大叔放心,我們告老還鄉就還到這裏來……駕--”馬蹄得得,帶走一路煙塵,只聽狄風在後面暴跳如雷:“小鬼,又叫大叔,我有那麽老麽?”
廖遠溫柔地說着:“小黎、鴻兒,我們等你們回來,我們幫你們準備好新屋子……”
聲音漸遠,石繇菊靠着木華黎,陷在木華黎身上清甜的味道裏,他安心地閉上了眼。
走對了路,果然在傍晚的時候到了淮安驿,兩人便住在唯一的一家客棧。
秋風蕭瑟秋草黃,不經意間,秋雨又開始纏纏綿綿,兩個人對面坐在桌子前,享用着熱氣騰騰的湯面,相視一笑,不需言語。
門猛地被推開,寒風肆無忌憚地闖了進來,同時闖進的還有三名大漢,罵罵咧咧抱怨着天氣。
掌櫃地點頭哈腰迎上去:“張爺,今兒小店新進的菊花釀,您老嘗嘗?”
木華黎看他們不堪,嫌惡的皺了皺眉。石繇菊低聲道:“黎,這三個人下盤紮實,功夫都不弱,恐怕不是什麽好惹的人物。上去吧,免得麻煩。”
“好。”木華黎爽快的放下筷子,過來牽住石繇菊的手,一起向樓梯走去。寂靜的店堂裏除了正在向上走的他們,便只剩下了那掌櫃和三名大漢。
低低的聲音幾乎讓人聽不見:“這是王爺密令,煩你轉交。”然後是做作的大聲道:“酒要燙熱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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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煞人的秋風秋雨依舊毫不停歇,荒涼的山路有些崎岖,雨線敲打着路旁的雜樹,嘈雜又寂寞。三匹馬在風雨中行進,馬蹄踏在爛泥水坑中,有些艱難地打着響鼻。
馬上是客棧裏的三個漢子,每一個都是渾身酒氣,偌大的鬥笠遮了視線,但走路的是馬不是他們,也不覺得什麽。
一人道:“老大,老天爺真不給人好日子過,這一會風一會雨的,簡直不叫人活了。”
那老大道:“那有什麽,有了這趟買賣,夠我們下半輩子的了,但還是廢話少說的好。”
另一人也嗤之以鼻道:“嗤--可不是,什麽老天爺?自己的命自己想着就是了,管他什麽老天爺?……呃!”聲音哽住,一條帶子無聲無息地纏上他的脖子,潮濕、冰冷,如蛇,想叫卻再也出不了聲音。
銀光缭繞、槍若游龍、人若驚鴻,周圍三丈為槍風所激,不見雨星。
長衣飄飖、輕裾随風、尋常女子都沒有的翩然之态,絲帶在銀槍的剛硬中執意的纏綿。
還沒有看清來人的臉,三人就已盡數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