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石繇菊把那包銀子還了王妃,低眸垂首:“王妃娘娘,繇菊不想離開小王爺,待老王爺回來,無論怎樣發落都可以,如今,能和小王爺在一起一天也是好的。您放心,那些不該說的話,繇菊一句都不對小王爺說,不該讓他知道的事,繇菊一件都不多說,只要能陪着小王爺,繇菊什麽都可以做。”
王妃長長地嘆了口氣,伸手把他攬進了懷裏,撫着他的長發道:“癡兒,你竟也是個癡兒,可讓我怎麽好?”
“小王爺還沒有來嗎?”風苓已經是第十二次闖進來,絮絮叨叨道:“他怎麽可以這麽不用心?他……”
石繇菊禁不住笑了:“風大哥,現在也不過卯時,您進來這麽多趟,也不過才一柱香是時間而已。”
“可是……可是……”風苓臉上一紅,“也是,我怎麽比你還急?”他走過來坐在石繇菊的身邊,把他本就換好的衣服重新整理,似乎是喜悅的雙眸深處藏滿了憂傷,“菊倌兒,我……現在有些不知道勸你進王府是對是錯了。”
石繇菊靠進他懷中,是父親般的溫暖,“風大哥,我敬您如父,您有什麽話就說吧。您今日特意停了一天的戲擺酒送我,我真的是……風大哥,從來沒人對我這麽好過。”
風苓搖了搖頭:“菊倌兒,一入侯門深似海,再見就難了,大哥有幾句話,愛聽不愛聽的,你也要聽個明白。即使你真的對小王爺動了真情,也別做他愛上你的夢,咱們是男子,終不能和他天荒地老。凡事都有個盛極必衰,小王爺寵你時別得意,失了勢才不會讓人踏進泥裏頭去。我放心的是,西王府裏是從不作踐下人的,便是失了寵,小王爺也一定會好好的放你出來。若是有什麽事,回來找我,這裏……還是你的家……”語到尾聲已是哽咽,他偏過頭去,偷偷抹了臉上的淚,回過頭強做笑顏,“你瞧瞧,大喜的日子,我偏說這個。”
石繇菊起身到桌上倒了杯茶,跪下來雙手遞上:“風大哥,菊倌兒一世也不會忘記了您的恩情……”
“老板,西王府的人來了……”小三子闖了進來,慌慌張張。
風苓顧不得接石繇菊的茶,扯了他起來往外跑,紅袖班的二十幾個人都圍在門口。
門口停着一乘二人擡的小轎,旁邊跟着的是瑞青和兩個小使兒,木華黎的影子都沒有。瑞青走過來行個禮,一板一眼道:“绛雲公主過府,小王爺出不來,命小的來接菊爺,這是小王爺賞給紅袖班的五百兩銀子,說請風老板替他擺酒,宴請班中菊爺的朋友。”
所有的人面上的喜色都僵住,風苓看着瑞青手中的小包裹,狠狠一咬牙:“回去告訴你們小王爺,我姓風的受不起,菊倌兒,我們進去!”
石繇菊凄然笑笑:“風大哥,不,銀子還是收下吧,給班裏兄弟姐妹們每人做件衣服也是好的,我……去了……”松了風苓的手便進了轎子。
風苓搶過來想要拉他,轎子卻已經擡起來。風苓把那包銀子砸在地上,喊道:“菊倌兒,記着,紅袖班永遠是你的家……”
铮铮幾聲弦響,低婉悠長,稍一間歇,忽地急弦驟起,恰似風樯馬陣、金戈齊鳴、萬鼓齊嘈,又如冰河決潰、狂瀾急下,隐約可見沙場風疾、刀光劍影,豪邁中又見蒼涼。琴聲愈緊,緊到胸中壓上千鈞巨石,一顆心仿佛要自迸裂出來。
石繇菊信步沿着小徑走去,離那琴聲越來越近,只覺得滿腔悲苦,十二年前的滿門濺血,十二年中的風雨如晦、強敵環伺、以色誘人,此刻從未領略過的另一種滋味充溢胸膛,緊盯着那高高坐在亭中的神采飛揚的少年,只想過去擁着他、護着他,若能有一天和他并騎江湖,攜手天涯,便是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
Advertisement
想着,他忘記了一切,和着那琴聲唱道:“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啪啪”兩聲擊掌,清婉的女聲道:“好一個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想不到紅袖班的頭牌竟有這樣的襟懷,也算得我失禮了。”
琴聲止歇,木華黎伸長了脖子叫:“鴻,快上來,快上來啊!绛雲姐姐,放了我啊!”身子卻是不動。
他身後的女子抿唇一笑,玉掌在木華黎背上一擊,木華黎跳起來飛身直躍下亭子到了石繇菊面前,拉了他手笑道:“對不住,绛雲姐姐說什麽都不肯放我,沒能去接你,你生氣了嗎?”
绛雲公主雖然梳的是宮裝頭飾,卻着了一身利落的男裝,走過來學着江湖人的樣子雙拳一抱,道:“石公子,今日的事是绛雲失禮,但绛雲也由此知道石公子非是那起貪圖富貴的小人,更是別有襟懷,石公子與小黎的事,绛雲必竭力玉成。”
“多謝公主厚愛。”石繇菊拜下去,木華黎卻一把将他扯了起來,“绛雲姐姐,什麽玉成不玉成的,好像要讓我成親一樣,他是我朋友啊,當然和我在一起。”
“怎麽,你?”绛雲公主驀地睜大眼睛,“你……他是你朋友?”
石繇菊苦笑一下,點了點頭:“繇菊如小王爺一見如故,小王爺只是不想讓小人再被人欺負而已。”
绛雲公主看看石繇菊,抿起紅唇,眼角眉梢卻全是笑,有些促狹道:“石公子,我……很同情你。算了,我去看看王妃娘娘,你們談。”
“绛雲姐姐是我三哥的未婚妻,”木華黎拉着石繇菊走上亭子,把桌上的點心全部推到他面前:“你一定沒用早膳,先吃些這個,等會我們偷偷出去,去紅袖班見你的朋友們啊。”
“為什麽是偷偷的?”石繇菊不明白。
“還不是皇帝哥哥讨厭。”木華黎拈起一塊松子糕送進口裏,“從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吩咐過父王娘娘不許我出門,王公大臣的所有聚會我都是不許參加的,要出去只能去他宮裏。不過自從三哥上了戰場,娘娘哪裏管得了我?這才遇到了你啊,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問了他有關你的事,他當然就知道我出過門了--其實,他的耳朵多得很哪,我那麽招搖,早就給人家知道了,也怪我自己。他本來答應過我下次開戰,我也可以上沙場,當然就不算了。真不明白,為什麽三哥十四歲的時候就可以去邊疆見世面,我都十六了還被關在府裏頭,悶死我了!簡直是把我當成小姑娘在養!”他氣呼呼地摔了手裏的糕餅,“我偏要出去,要不,咱們一起偷偷去邊關找我父王去,看他抓不抓得到我!”
石繇菊的心一冷,王妃的戚容,這自小不許出門的命令,這特別的恩寵……這就是木華黎的命運,即使他的身份比自己高貴,卻是也同樣的命運,他禁不住笑了起來--苦笑。
聽了木華黎解釋原因,風苓原諒了木華黎,早就準備好的酒宴開了席,本就是個純真少年的木華黎很快得到了衆人的喜愛,而沒有朋友的木華黎也并不懂得什麽尊卑有別,大家盡歡而散,風苓笑着說石繇菊撿到了寶。
轎子中,石繇菊攬着醉醺醺的木華黎,少年肌肉結石的身軀毫無防備的依靠着他,鼻端是少年身上混合了酒氣的熏然味道,石繇菊不覺意醉神迷。
木華黎醉眼迷離:“你說,绛雲姐姐漂亮嗎?”
石繇菊笑道:“漂亮,難得的是英氣,不過她漂亮不漂亮和你好像沒什麽關系。”
木華黎皺眉道:“我也要一個一樣漂亮的女孩做王妃,也給你找一個,對了,你喜歡你們紅袖班裏的人嗎?我看那個小月就很好。”
石繇菊又是氣又是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你還是考慮好怎麽說吧,讓你少喝些偏不,看娘娘不罵你!”
“娘娘才舍不得。”木華黎咕哝了一句,往石繇菊懷裏蹭了蹭。
石繇菊不禁嘆息,看他醉得實在不成樣子,心中一動,低聲道:“黎,你有沒有想過,你愛的,也許不是一個女孩子,而是一個……男子。”
木華黎半醒不醒道:“那怎麽可以?女孩子才能做王妃,而且……我知道那些和男人在一起的人是叫娈童,是不好的。”
“也不一定,男子和男子也是可以相愛的。”石繇菊慢慢道,“古時有美人潘安,人人傾慕。楚國王仲先是聞其名,然後來求其友,後又同學。一見相,便情若夫婦,以後同衾枕、交無已。後來,他們又一同死去,家人将他們合葬于羅浮山。墳冢忽生一樹,柯條枝葉,無相抱,人稱共枕樹,這是真的……”
他從自己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