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都能給你
夏天的尾聲,電影《皮囊》的粗剪版釋出,導演訂了個小型放映廳,邀請主演以及幾名業內人士前來先睹為快。
江若作為男一號,自是必須出席。
《演員的花路》上個月剛錄完,幾乎等同于“閉關”的拍攝,讓從錄影棚出來的江若,像只被放回大自然的鳥,輾轉于各個聚會飯局。
唐佳念約他一起做臉,周昕瑤約他去農家樂,林曉讓他來試她新研究出來的妝容,連衛楚琳都給他打電話,問他有沒有空客串一部舞臺劇。
從《日月荊山》熱播,到《懸崖》收獲高口碑,再到《演員的花路》闖入決賽,江若穩紮穩打,演技與日俱增的同時,人氣也水漲船高。
娛記們聞風而動,接連爆了好幾撥江若和女孩一起吃飯的照片,大呼“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對此鄭依婷認為無須澄清,又不是被拍到出入酒店,正常交朋友不行嗎?
再說,以江若現在的流量,誰蹭誰熱度還不好說呢。
江若擔心損害幾位女明星的名聲,提議道:“要不然我公開出個櫃?”
鄭依婷直接否決:“那遭殃的就是陳沐新了,你是嫌你倆的CP還不夠火?”
江若:“……”
和衛楚琳約在咖啡廳聊舞臺劇的時候,江若提出了這個顧慮。
衛楚琳很是無所謂地說:“這有什麽,他們這些狗仔看到誰跟誰并排走,都能把通稿寫得好像兩個人已經上床了,難道我們女明星這輩子都不能跟男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江若一聽,覺得挺有道理,感嘆道:“當女明星真不容易。”
“是啊,還要做好身材管理,不然就被說年老色衰。”衛楚琳皺着眉端起黑咖啡,喝毒藥一樣往嘴裏灌,“我看你們跳舞的都瘦,回頭我也去練練。”
接下來,兩人聊起了舞臺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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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楓城本地的一個口碑不錯的老劇團,衛楚琳自電影學院畢業後,在這劇團磨煉了兩年。
本子是新寫的,江若粗略翻了下,劇情很有意思。
“缺的是男舞者,挺重要的角色。”衛楚琳在劇本上指給他看,“對技術要求也很高,回頭我把示範視頻發你看看。”
江若點頭:“不過我很久沒有上舞臺了,就是這種現場表演,不像鏡頭表演容錯率高,出問題還能重新拍,這個就……”
“拜托你自信點,未來的戛納影帝。”衛楚琳道,“如果你答應了,是他們劇團的福氣,本子再好,沒人給熱度也是白搭。”
江若笑道:“還沒入圍怎麽就影帝了,衛姐是在給我畫餅嗎?”
“餅還是留着莊導給你畫吧。反正就是個還蠻不錯的角色,我順手牽個線,去不去由你。”
“嗯,謝謝衛姐,我會好好考慮的。”
陳沐新是在聊得差不多的時候到的,衛楚琳一看到他就瞪他:“你着急過來幹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把小江吃了呢。”
陳沐新在追江若的事,周圍的人都心照不宣,因此面對這樣的打趣,兩人都已經應付自如。
“不是我急。”陳沐新指了指牆上的挂鐘,“時間快到了,江大明星還要趕下一場。”
“敢情你是他經紀人。”衛楚琳笑着拎起包,“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這次約陳沐新一起去看《皮囊》的粗剪,是因為莊導提出讓演員們帶圈內朋友來觀影,期望得到一些建議,以便再調整剪輯。
圈內的,又比較專業的朋友,江若只能想到陳沐新和衛楚琳。
衛楚琳一早就拒絕了,說不想跟未來影帝傳緋聞,熱度也不稀罕蹭。于是只剩下陳沐新。
實際上,江若帶上陳沐新還存了其他私心。
路上有點堵車,兩人到放映廳的時候,裏面幾乎已經坐滿。
而烏泱泱的人群中,江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于中間靠右位置的席與風。
并不驚奇他會出現在這裏,畢竟除了投資方,他還是這部電影的出品人之一,自然要參與影片的制作。
他依舊是襯衫西褲的打扮,不過這回穿的是黑色襯衫,整個人仿佛與昏暗的環境融為一體。
這回江若的座位被安排在前面,從走道裏穿行而過時,視線交彙的瞬間,江若和之前一樣,沖席與風颔首微笑,與面對其他人別無二致的态度。
而席與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和他身邊的陳沐新,目睹二人在前排坐下,兩個後腦勺挨得很近。
緊接着燈光暗下去,電影開始了。
觀影過程兩個小時,什麽事都沒發生。
随着影片結束,江若松了口氣的同時,在心裏笑自己大驚小怪。上回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清楚,後來的一個多月,他也沒再來找過自己,想必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結果。
散場後,江若和陳沐新去到附近的餐廳吃飯。
“上次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結賬。”江若豪氣地把菜單拍在桌上,“這回我請客,想吃什麽随便點。”
陳沐新笑道:“那我就敞開肚皮,不客氣了啊。”
話是這麽說,其實也沒點幾個菜,怕兩個都需要保持體形的人吃不完。
提到減肥,陳沐新說:“你最近好像又瘦了,電影裏那樣剛剛好。”
《皮囊》是一部講述人性欲望的電影,其中不乏一些裸露身體的鏡頭,江若聽得頭皮一緊:“快別說了,我又想到在莊導的劇組裏,他讓所有人都用垂涎欲滴的眼神看我的那些日子了。”
“我猜那是面對美麗事物的真實反應。”陳沐新說,“想靠近你,是不需要誰來教的。”
不是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江若笑了笑:“是嗎?那我就當你在誇我演得好咯。”
也不是沒考慮過選擇另一條路。
然而這次還是出現了變故。菜剛上桌,江若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一串有些眼熟的數字。
接起來才知道是誰。
“江先生您好,我是席總的助理。”
江若愣了好一會兒:“施助?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席總告訴我您和他有約定一起吃飯,問您現在有沒有時間。”
“我是說過要請他吃飯,但是現在已經過了飯點。”
“席總最近很忙,只有今天能騰出空,您看您要是方便……”
江若握着手機,有種進退兩難之感。
可請吃飯是他承諾的,而且這頓飯已經拖了很久,到了不得不兌現的地步。
他也想盡快兌現。
便對着電話說:“我在和朋友吃飯,晚一點行嗎?”
電話那頭靜默一陣,是施助請示去了。
過一會兒,施明煦的聲音再度傳來:“席總說可以,他等你們吃完。”
“……你們現在在哪裏?”
“就在江先生用餐的餐廳外。”
聞言江若望向門口,席與風常坐的商務車果然停在那裏。
把手機塞進口袋,陳沐新問:“怎麽了?”
“沒什麽。”江若招呼道,“吃啊,這魚趁熱才好吃。”
作為一個善于觀察的演員,陳沐新對他人的情緒變化也很敏感。
他順着江若的視線往外看,問:“是他嗎?”
江若愣了下。
表情說明了一切,陳沐新笑了笑:“難怪……”
等吃得差不多,陳沐新放下筷子:“既然有人在等你,那我們這頓早點結束吧。”
江若有些無措:“沒關系的,我只是欠他一頓飯。”
“應該我說沒關系,既然你和他有約,那我沒有理由讓你為難。”
陳沐新又看一眼外面那輛黑色的車:“不過他這樣,實在過于強勢,上次也是……你和他,一直都是這樣相處的嗎?”
因着這句話,坐到車上,江若還在發蒙。
席與風也坐後座,車子開到路上的時候,他問:“想吃什麽?”
江若回過神來,說:“我吃過了。而且我請你吃飯,應該問你想吃什麽。”
“想吃你做的菜。”席與風不假思索道。
“……你認真的?”
“當然。”
江若思索了下:“去我那兒吧,鍋具食材都有。”
席與風看他一眼,說:“好。”
車子開進老城區的破舊小路,停在巷口的矮牆邊。
江若下車後,走兩步,又扭頭往停車的位置看過去。
席與風當他擔心被打擾,說:“老劉和施明煦就在車上。”
江若卻搖搖頭,什麽都沒說,繼續往巷子深處走。
他猜席與風是第一次進這種老式居民樓,第一次走這種僅夠一人通過的樓梯。
拐角處鄰居們堆放的雜物,讓本就狹窄的道路更顯逼仄。聽到東西倒地的聲音,江若回頭,席與風冷着臉站在那裏,腳邊是不知從哪裏掉下來的廢舊紙箱。
進到屋裏反而寬敞。江若讓席與風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席與風不甚習慣地在門口的地墊上蹭了蹭鞋底,才走進裏屋。
非常普通的兩室兩廳格局,和建築外立面一樣,無論是松動的地磚,還是剝落的牆皮,到處都透着一種飽經風雨的滄桑。
卻收拾得很幹淨,破舊的沙發上蓋了藍灰色的沙發巾,上面擺着兩個方形抱枕。餐桌上的墊板和下面壓着的桌布明顯也是後來添置的,黃色條紋活潑又清新。
陽臺則擺滿各式各樣的花草,窗戶上貼着的福字微微褪色,算來距離上一個春節,已經過去大半年之久。
正打量着屋內的陳設,忽然聽見廚房傳來的聲音。
席與風偏頭看去,江若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穿上圍裙,問:“要點菜嗎?”
“不用。”席與風說。
江若點頭:“那就有什麽吃什麽了啊。”
做飯這件事對于江若來說不算拿手,但也并不陌生。
當年父親去世,母親還沒改嫁的那段時間,由于母親經常上夜班,為了不餓肚子,不到十歲的他學會了自己煮挂面。
後來到楓城求學,離開學校之後在外面租房子住,很長一段時間經濟拮據,為省錢他不得不自己開夥做飯,有時候炒兩個菜,有時候方便面卧個雞蛋,也算營養豐盛的一餐。
再後來,他搬到席與風那裏,自打做過一次三明治後,準備早餐的任務莫名其妙落在了他身上。
還有分別前的那頓晚餐,印象中只吃了一半,不知道剩下放冰箱的那些……
正想着,廚房門忽然打開。
思緒被打斷,正在摘菜的江若頭也不回地說:“要喝水嗎?在冰箱裏,你自己拿。”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應,江若才扭頭去看。
席與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進廚房,站在竈臺前,許是好奇砂鍋裏在煮什麽,伸手去碰鍋蓋。
江若一霎瞪圓眼睛,喊着“小心燙”,一個箭步沖過去,将席與風推開。
自己卻不小心碰到鍋蓋,燙得手背皮膚登時紅了一片。
席與風先是給施明煦打電話,但對方似乎沒聽清楚,他決定親自跑一趟藥店。
一刻鐘後,席與風從外面返回,手裏拎着一大袋燙傷藥,仿佛把藥店裏所有的品種都買了個遍。
江若被他拉着坐下,本想自己來,奈何席與風不由分說攥着他的手,看着并無大礙的一片紅,眉頭深鎖。
把藥膏往傷處抹時,席與風還在喘。他平時有鍛煉的習慣,大概只有來回都用跑的,才會喘得這樣厲害。
說不清心裏的滋味,江若覺得事情似乎又沒有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
他想盡快把這頓飯請了,把最後一點糾纏都斬斷。
可是抹完藥之後,他們坐在餐桌的兩邊,江若味蕾好似失靈,全然嘗不出飯菜的味道。
只覺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身上,似在探究。
不過好在,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頓飯。
這樣想着,江若倍感輕松地收拾碗筷,聽到席與風問可不可以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也沒有拒絕。
就做了三個菜,很快就收拾完。
回到客廳發現沒人,江若走近自己的房間,房門虛掩着,從一尺寬的門縫中可以看到席與風斜靠在床頭,一只腳撐在地面,雙眼緊閉,像是睡着了。
還以為他要在沙發上休息,沒想到這麽不認生。
江若在心裏吐槽,腳步卻放輕,進到房裏把手機插上充電,回過身來看見床上的人,不由得駐足。
質感高級的襯衫,因為逆光顯得深邃的面容,無論怎麽看,他都不像該出現在這個破舊小屋裏的人。
走兩步上前,江若稍稍傾身,看見席與風眼下兩片淡青,想到剛搬到一起住的時候,他說自己睡眠一向不好。
那麽多個清醒着的寂靜黑夜,他是怎樣熬過來的?
為什麽現在,靠在這張破舊的床上,卻能睡得如此安穩?
席與風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沒有,只是聞到江若身上獨有的味道,覺得很安心,便合上了眼睛。
找回意識也是因為那帶着皂角清香的味道,忽然靠近,變得濃郁,他滿足地被這味道包圍着,又未雨綢缪地怕它離開,于是倏然睜開眼,順便伸手将他一把抓住。
最先入目的,便是江若驚慌失措的表情。
以及眼神中沒來得及收斂的,不舍和依戀。
江若吓壞了,像個做壞事被抓包的小偷,扭頭就要逃跑。
卻被落在手背的柔軟溫度,定格在原地。
席與風攥着他的手腕,脖頸前傾,去夠他手背的傷處。
薄唇輕輕碰了一下燙傷的位置,使得那片皮膚火燎般地灼燒起來。
這還不算可怕。
更加來勢洶洶的,是席與風看向江若的眼神。
一種确定了心中所想,最後一點克制也即将絕跡的滾燙。
“抓住你了……”近乎咬牙切齒,席與風問道,“還想跑到哪裏去?”
力量的懸殊,使得江若想跑也跑不掉。
他別開視線,竭盡鎮定地說:“原來,席總還想上我。”
吞咽一口空氣,江若接着說:“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不缺炮友。”
“炮友”兩個字出口的瞬間,江若明顯感覺到握着手腕的手緊了緊。
他在賭,賭席與風暴君習性未改,受不了他一再叛逆,一再對他“不忠”。
可是這次的結果,脫離了所有預設。
另一只手搭上脊背,無聲地阻斷了後退的餘地,江若剛啓唇,就察覺一道身影壓下來,微張的唇被封住。
極深的一個吻,迫切想再度确認,直到百分百确定的攻陷手法,兇狠攝取江若身上每一縷“我還愛着你”的氣息。
江若有一種空氣被奪盡的緊迫感,逼得他不得不回應,同樣去索取,以求生存。
分開之前,席與風很輕地啄了下被碾轉多時發紅的唇,江若意識混亂,非但沒有退開,還條件反射般地往前迎。
至此他整具身體都被席與風帶入懷中,連難耐的喘息,都與對方粗重的呼吸混在一起。
還不夠似的,席與風松開一只手,去扳江若的臉。
缺氧讓江若渾身癱軟,躲閃不及,猝不及防被捏住下巴,撞進那道深得像要把人吸進去的目光裏。
“既然你也沒有放下,就回來吧。”席與風聲音很低,“你想要的,現在我都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