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又想吻你
只輕輕一下,江若就要撤退,卻被一只大掌摟住後腰往前帶,将這個吻加深。
與平日裏不同,席與風在這種時候像是褪去了冷漠的外皮,每一個動作,每一分氣息都散發着不容拒絕的征伐欲。
江若則變成一只被他攥在手心裏的風筝,飄飄蕩蕩飛不遠,一個不留神就栽下去。
不知不覺間,他的雙臂環上席與風的肩膀,再箍緊,再拉近,直到唇齒間滿是對方的味道,近乎融為一體。
忽然又覺得,混着雪松清香的煙味也沒那麽讨厭。
分開的時候,江若眼神迷離,神志也不知飛到哪兒去,遵循本能地又要去夠那薄唇,卻被席與風偏頭避開。
他的臉色算不上好,但顯然不是因為不舒服。
“別亂扭。”他啞聲說。
同為男人,江若立刻明白了他聲音中的幾分隐忍是為何。
“我們舞蹈家從來不亂扭。”江若彎着唇角,眼中幾分迷亂的笑意,“但是你們有錢人,家裏難道沒有床嗎?”
“還是說……席與風,你想在這裏把我辦了?”
兩人厮混到月上中天。
結束好一會兒,江若才有力氣擡手,摸到床頭的手機,晚上十點半。
過分投入的那段時間無暇顧及別的,此刻安靜下來,才察覺胃裏空空,饑渴交迫。
身旁沒人,可能去洗澡了。渾身酸痛的江若艱難地坐起,本想把自己的衣服穿上,摸到地上的褲子攥一把,還是濕的,索性放棄。
席與風回到房間,看到江若站在床邊,身上只披了條白色的浴巾,堪堪遮到腰際,露出兩條修長的腿,以及分布在身體各個柔軟部位,被他捏出來的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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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若扭頭,已經顧不上席與風再度變得深暗的眼神,真誠懇求:“給口吃的吧,我不想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因為縱欲過度餓死的人。”
席與風:“……”
從衣櫃裏找了件新浴袍丢給江若,席與風走向廚房。
江若很快跟了過來,當看見打開的冰箱裏有好幾個裝得滿當當的玻璃蓋碗,大喜過望:“這不比點外賣快多了?”
得到允許,江若把玻璃碗挨個取出,葷素搭配選了三樣放在微波爐裏加熱,然後淘米煮飯。
用的高壓鍋,二十分鐘不到就好了。江若一邊把米飯往精致的骨瓷碗裏盛,一邊嘀咕:“看着也不像會在家吃飯的人,鍋碗瓢盆倒是齊全。”
這房子的裝修還是早些年流行的歐式,為顯氣派,餐桌是長形實木整板,從這頭走到那頭都要好幾步。
江若覺得這樣吃飯太累,就三個菜,難不成要跑着吃?就把菜都放在餐桌的一角,席與風坐長桌的一頭,他坐在側面離他最近的位置。
餓了太久,江若一坐下就大開吃戒。倒也不是完全不顧形象,畢竟在別人家。
他的克制就是吃幾口看一眼身邊的人,然後就發現席與風幾乎沒怎麽吃。
仔細回想,這人之前在酒桌上也不愛動筷,江若當時還以為他挑剔,吃不慣外面的口味。
“這菜不是你家阿姨做的嗎?”江若問。
席與風“嗯”了一聲。
“那你不吃?”
“不餓。”
“……你不會在減肥吧?”
席與風掀眼看過去。
江若被這無甚溫度的眼神看得一哆嗦,差點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問了。”
過一會兒,又忍不住打量席與風,似在回味什麽:“可是你這身材,也用不着減肥啊。”
席與風再度:“……”
飯畢,江若主動把碗洗了,然後返回主卧,把自己用過的枕頭抱在懷裏。
“我去別的房間睡。”他主動向席與風解釋,“你應該不太習慣跟別人睡一張床,上回整晚都沒睡好。”
席與風愣了下,像是沒想到會被江若注意到。
他睡不着的時候,明明也只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是因為你。”席與風說,“我睡眠一向不好。”
江若不知道他這個“一向”從多久之前開始,想問,又覺得有打探隐私的嫌疑。
調情的玩笑話說一萬句都不打緊,正經事卻輪不到他多問哪怕一句。
不能越界,這是規矩。
于是江若露了個不走心的笑:“你這麽說,我會以為你想留我陪你一起睡。”
席與風抿直唇角,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這晚兩人到底沒睡在一起。
江若選了間離主卧最近的房間,和衣躺到床上,竟感覺到一絲寒冷。
閉眼好一陣沒能入睡,江若嘆了口氣,心說難不成失眠會傳染?
不知道一牆之隔的那邊,席與風睡着了沒。
其實江若早已洞悉自己,之所以心緒紊亂,是因為今晚的體驗堪稱愉快,沒有頤指氣使的命令,也沒有不顧及感受的索取,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合拍。
或許用“平等”這個詞更恰當。他和他本該是高低分明的關系,過分的平等,反而叫人不踏實。
有種類似受寵若驚的心情,喜悅又畏懼。
次日一早,席與風起床時,江若已經在廚房忙開了。
聽到腳步聲,扭頭對上一道探究的視線,江若笑說:“我不太會做飯,千萬別抱有期待。”
做的是三明治,雞蛋生菜再切兩片番茄夾在熱過的吐司裏,味道中規中矩。
不過意外的是,這頓算不上精致的早餐,席與風竟賞臉吃了下去。
看着他面前的空盤,江若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喜歡清淡的。”
席與風拿面巾按壓嘴角,無可無不可的态度,約等于默認。
江若心說好在剛才偷懶,雞蛋沒用煎的,歪打正着合了他的口味。
吃完兩人坐在桌前,聊了點正經事。
席與風說解約官司那邊,被告方不服一審判決已經提起上訴,不過多半會維持原判,讓江若不用擔心。
又說小沈只是生活助理,已經給他安排了一名經紀人,下周到崗。
專業得讓江若不禁懷疑,席與風上輩子可能就是個金主,通過職業水平測試持證上崗的那種。
斟酌了下措辭,江若發問:“你這樣做生意,真的不會虧本嗎?”
指的自然是兩人之間的錢色交易。江若對自己認知清晰,就算把他連皮帶骨賣了也不值這些錢。
席與風沒擡眼:“投資是為了回報,捧你也一樣。”
換言之,不是為了捧人而投資,兩者是互相配合的并行關系。初涉影視行業,投資全憑直覺,不如捧個人參與進去探探虛實,順便積累經驗,就算沒有江若,也會有王若李若張若站在如今這個位置。
妥妥的商人做派,往江若心口灌了股涼風的同時,又讓他如釋重負地松一口氣。
最後席與風問:“還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江若整個迷茫住:“我還能要點什麽?”
席與風便說:“想到什麽,随時告訴我。”
周末的上午總是短暫。
席與風去到書房處理工作,江若無所事事,回房間睡回籠覺。
醒來太陽已有西斜之勢,江若伸了個懶腰,趿上拖鞋走到隔壁房間門口,看見席與風在換衣服。
寬肩窄腰,一身緊實的肌肉線條流暢,哪怕江若昨晚曾細細摸過,這會兒看到還是想吹口哨。
聽見動靜轉過身來,席與風看見江若斜倚門框,眼睛半睜不睜仿佛還沒睡醒,原本繃着的表情似有松弛。
江若打了個哈欠,問:“你要出去?”
“嗯。”
“應酬?”
大周末的,又沒穿正裝,多半是去參加那種推不掉的“團建”。
席與風又應了聲,恢複那種略顯不耐的神色。
江若看出來了:“不想去?”
席與風沒回答,套上長褲就往外走。
到門口,被江若伸長的一條手臂攔住去路。
“帶我一起去呗。”眨了下眼睛,江若說,“無聊的時候,我可以當你的開心果。”
這念頭來得突然,緣由也不過是敬業。
畢竟席與風臉色那麽難看,拿人家那麽多好處卻不幫着排憂解難,說不過去。
路上就開始後悔,到地方被服務生引到包廂門口,江若更是下意識屏息,有種即将被丢進沒有氧氣的世界裏的慌張。
好在有人和他一起。自進門起,席與風就開啓了生人勿近模式,雖然面上笑着,凜冽寒意卻源源不斷往外散發,周遭人也因此不太敢過分親近。
纨绔們的聚會場合,少不得抽煙喝酒打牌。每個人身邊都坐着一兩個姑娘,遞煙喂酒,巧笑嫣然。
說不尴尬肯定是假的,江若如坐針氈,一杯飲料捧在手上,還沒來幾分鐘就喝掉大半。
聽見那邊有人在高聲談論:“話說孟潮那家夥最近在忙什麽?好些日子沒見他來。”
“你不知道嗎,他看上了個小男孩,把人養在外面了。”
“得多好看的小男孩啊,把他迷成那樣。”
“沒見過,不知道。”說着一道視線落在江若身上,“怎麽着也得跟我們席少家這位不相上下吧?”
不是沒聽出其中的戲谑,江若假裝沒聽懂,仍頂着一張笑臉。
那邊索性把話題轉移到江若身上,問他多大了,演過些什麽電影。江若說沒演過電影,那幫人便哄笑,讓他好好賣力,讓席少投部電影捧他當男一,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至于在哪兒賣力,衆人心知肚明。
這種場合的特定玩笑話,本不該往心裏去,可江若還是不自覺咬了咬後槽牙。
聽見那邊席與風說“你們別鬧他”,也沒緩解幾分,江若放下飲料,霍地站起來:“剛哪桌三缺一?帶我一個。”
整個下午,江若大開殺戒,在牌桌上完美展示了他在《莺飛》劇組三個月的訓練成果。
下場的公子哥們幾乎被他贏了個遍,一度懷疑他出老千。
越贏越是士氣高漲,到後來,江若摸牌出牌的動作都帶了點運籌帷幄的意味,眉梢上挑,圓眼微微一彎,滿桌人就知道又該掏錢了。
最後加起來贏的足有五位數之多,雖然富家公子哥們沒把這點錢放在眼裏,但輸了一下午難免喪氣。
送兩人出去的時候,江若走在前面,攢局的那個和席與風并排走在後面,笑說:“別人包的都是可心小棉襖,席少是請了尊財神回來。”
旁邊另一個人插嘴:“我看是個祖宗,打個牌那麽沖,這是要把咱們一把火燒幹淨。”
席與風只是笑笑,沒說話。
到停車場,快步走在前面的江若忽然轉身,看着距他幾步之遙的人。
席與風也站定,與他對視。
表情變了又變,牌桌上的嚣張氣焰到底收斂幾分,江若低垂眼簾:“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明知道這是應酬局,為的就是讓他們這個圈層的人聯絡感情、互通消息,他還因為一時意氣上去“搗亂”。後來席與風特地讓服務生開幾瓶好酒讓輸錢的消氣,贏的那些錢恐怕還不夠賠的。
這哪是開心果,糟心果還差不多。
可席與風說:“不麻煩。”
再平靜不過的語氣。
即便對此心有愧疚,江若卻并不覺得自己全然做錯,他只不過換了種方式讓他們嘗點教訓,告訴他們管好自己的嘴,別人的事少操心。
這麽想着,江若理直氣壯地說:“話說在前面,如果有下次,我還……”
後半句自動消音,江若看見席與風向前走兩步,停在他身前,擡手,掌心很輕地撫一下他耳側鬓發,連帶臉頰。
他聽到席與風說:“不會有下次。”
春末夏初的燥熱夜晚,一霎的心跳加速,被江若歸為意外受到安撫之後的反應。
正常也不正常,理所當然又不太應該。
從席與風這個角度,可以看見江若垂落的睫毛簌簌顫動,忽而掀起時人影闖進眸底,猶如剛被打撈起,一恍又跌入那波光搖曳的湖泊裏。
一聲嘆息後,江若咕哝了句:“怎麽辦……”
席與風沒聽清:“嗯?”
江若微微仰頭,注視面前的人,很是無奈地重複:“怎麽辦,又想吻你了。”